“谢谢。” “你的手流血了。” 艾斯卡托着他的肩膀在稍许平坦的山坡上坐下,随后握着那只受伤的手仔细查看。 罗克想安慰他不过是个小伤口,艾斯卡却出其不意地在他的掌心舔了一下。罗克被这完全超出预料的行为震惊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该把手抽回来,但艾斯卡强硬地握着他的手腕,继续吮吸伤口周围的鲜血。 “艾斯卡,我要生气了,你在干什么?” “消毒。” “不要舔我的手心。” “我的合成唾液有消毒成分,可以为伤口做紧急处理。” “你是不是在骗我?以前我受伤的时候可没听说过你有这项功能。” “那时你极度排斥我靠近,不允许我用手掌替你测温,认为那过于亲密暧昧,我判断你会反感这样的消毒方式,而且当时的情况可以去医院或回家伤口处理,算不上很紧急。” 罗克的手心凉凉的,的确有种像被酒精擦拭过的感觉。 “你……一直有这样的……唾液吗?” “当然不是,只在需要的时候生成。” 罗克松了口气,想到他还有正常的人体状态,内心的惊悚少了几分。 “你还有什么其他古怪的功能最好都提前告诉我,别在紧急状况下没有任何提示地突然使用,会把我吓一大跳。” “我所有的功能在合作协议附件中都有说明,只不过当时你只让我辅助阅读条款,提示高风险和法律纠纷项目,因此没有额外阅读附件。”艾斯卡说,“如果需要,你随时可以重新查看。” “就是说在那一百六十页的内容之外还有更多文本?” “是的。” “我回去再读。”罗克看了看手掌,伤口的血已经开始凝结,疼痛也不明显。仔细想想,这个急救功能似乎很有其合理之处。人类常常会习惯性地把受伤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吸,赫菲尔斯公司的开发人员可能就是依据人们习惯成自然的行为来设置这个功能。可是,想到一群整天埋头于代码数据的工程师满脸严肃地在开发会议上激烈争论,直到最后达成一致意见的景象,未免有些过于荒诞。 罗克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示意艾斯卡继续走。 接下去的山路渐渐平稳,没再遇到险峻之处。艾斯卡再次停下时,他们已来到山顶。 “坐标显示的是这里。”艾斯卡说。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也不是完全没有,瞧,有只死掉的小鸟。” “我在探查周围的生物反应,如果有人活着,我能找到他所在的位置。” “万一他在某个山洞里呢,山顶可不会有入口。” “上山前我已经进行了初步扫描,但有些干扰阻止了探测功能。” “干扰?” “是人为设置的干扰,包括电磁场干扰器和热成像幕墙。”艾斯卡说,“探测功能失效,只能用普通方法寻找。” “也就是说,我们得靠自己的脚把这座山走个遍?” “既然他设置了电子干扰,那么干扰频率外的区域就可以被排除,我将范围缩小到以坐标为中心周围一公里。” “那也不小了。” 艾斯卡说:“我可以一个人去搜索。布雷恩警官,请你在这里等待,并且开启阿尔戈斯环的视野功能,让我随时了解你的情况。” “我不要在这里干等,我们各找各的,你去那边,我往这走。”罗克说,“我会打开手环的追踪让你知道我在哪。” 艾斯卡犹豫了一下,似乎仍有顾虑,可想到罗克一直以来反对他的过度保护以及给予的信任,那些生硬刻板的拒绝和建议很难再说出口。 “好吧,请你小心一点,布雷恩警官。”艾斯卡把其中一把冲锋枪交给他。 罗克接过枪,伸手抚弄他的头发:“你也是,遇到危险就大声叫我,别磨磨蹭蹭让迷你传话。” 艾斯卡整齐的头发被揉得凌乱不堪,罗克却好像很喜欢他的新形象。罗克·布雷恩从当上警察的那天开始就不喜欢循规蹈矩,被规则束缚的执法者又如何去为受害者打开枷锁、寻求正义和自由呢? 他开启阿尔戈斯环的“眼睛”,转身去做自己职责范围内的工作。 关于搜查,罗克没有艾斯卡这样或那样的功能,有的只是身为警探的经验。 写那封密信的人是为了逃避科技追踪才让自己陷身于渺无人烟的荒山野外,因此技术在这里反而成了无用的累赘。 如果我是他,我会把自己藏在哪? 一个隐秘入口的山洞是最佳选择,可入口在地面的话很容易被发现。 罗克爬过几块山石,一边计算坐标和距离,一边琢磨写信人的心态。 半小时后,他累得浑身冒汗、腰酸背痛,艾斯卡已经搜索完了另外半边区域。 “布雷恩警官,你有什么发现?” “还没有。” “我过来找你。” “我离坐标有多远?” “四百六十米,你搜查完了三分之一区域,这种环境下对人类而言已经非常出色。” “我讨厌爬山。” “是因为累吗?” “是因为总有人爱把山和意志联系起来,好像攀登就能表现出人类所有美好的品德,什么毅力、勇气、智慧,诸如此类。”罗克说,“其实爬山只是自我折磨罢了。” “你累了,布雷恩警官,这是你当下的气话,攀登确实可以让人联想到这些高尚的品德。” “我只在很小的时候爬过一次山。” “我知道,六岁的时候。”艾斯卡说,“你有一次医疗记录,左手和右腿骨折,头部受损,在医院治疗了三个月。” “从小我的脑袋就很倒霉。”罗克回想往事,忽然问,“谁会让一个六岁的孩子去爬海拔两千多米的雪山?” 他自问自答:“了不起的耐特·布雷恩中校会,这位父亲趁妻子熟睡把儿子抱进车里,天亮时已经在山脚下了。他就是那种认为攀登是对毅力、勇气、智慧的考验,要是孩子不幸死了,就是不合格的人类。” 艾斯卡想了想说:“也许他和你一样,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什么?和我,一样?”罗克说,“你快过来,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我认为你的父亲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爱自己的孩子。” “是啊,别的父亲教孩子打棒球、钓鱼,还有怎么摆弄汽车,他只会训练我,教我军队里那套秘密行动的方法,现在想起来好像还挺有趣,可六岁时只觉得辛苦疲惫、枯燥无聊,小孩子怎么记得住那么多暗号和标记。他有一把登山镐,打人很疼,只要带着它不管多崎岖的山路都如履平地,我到现在还能想起那玩意砸在石头上的声音……艾斯卡,看这。” 罗克望着脚下岩石上的裂痕说。
第63章 旧日研究所 这并不是天然的裂痕,而是利器划刻出来的痕迹。 艾斯卡分析了划痕的蚀化程度,时间至少在三年以上。 划痕尾端砸出凹陷,然后一路拖行,显然登山者来到这里已经疲惫不堪,几乎完全是依靠着攀登镐在前进。罗克沿着尖端所指的方向搜寻,相距两米左右发现了另一道相似的痕迹。 艾斯卡和他一起搜寻,进展立刻加快很多。划痕曲曲折折,迂回指向一处山凹,那里被荒草覆盖,看上去像个大号的鼹鼠洞。 罗克拨开枯黄的草叶,拿走碎石,用手机闪光灯照明往里看。 “入口可以容纳正常体型的成年男子通过,通道往下三米,贴近洞壁右下方有立足点。”艾斯卡说,“布雷恩警官,我先下去。” “我先下,你拉着我别让我摔死。” 艾斯卡抓着他的手臂,护送他钻进那个只能由一个人通过的狭小洞口,稳稳地让他下降到能踩住落脚点的地方。 “好了,放手吧。”罗克在下方说,随后艾斯卡顺着他刚才下降的位置也跳下来。 落脚点不宽阔,罗克感到艾斯卡紧贴着他,仿生人的身上没有汗液和汗味,甚至还因为降低了体温而带着一丝舒适的凉意。他的洁净让罗克感到自己不该离他那么近,因此不由自主地退开一步。 这个举动显然让艾斯卡产生了误解,以为他没有站稳而极其自然地伸手托住他的后背,把他揽在自己怀里。 “小心,布雷恩警官。” 这个误解,算了,罗克决定不向他解释,免得又生出绵绵不绝的怪问题。 “我们现在在哪?” “离坐标精确位置还有两百三十米。”艾斯卡抬头看看周围,“这是个自然洞穴,但经过非常专业的人工修整,应该会有正常的路可走。” 罗克若无其事地推开他,把灯光照向脚下。虽然那还算不上十分平整的阶梯,却能看出开凿的痕迹。艾斯卡一如既往地提议:“我来带路。” “好吧。”这次罗克没有反对,至少艾斯卡走在前面能看得更清楚些。 山路盘旋而下,刚开始还有不少嶙峋的山石,很快又变成平坦的地面。再往前走,一道厚重的金属门挡在两人面前。罗克伸手推了推,纹丝不动,艾斯卡发现一个藏在石壁中的红外线热感监视器正在隐蔽处打量他们。 “如果里面有人的话,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了。” 罗克把枪拿在手里,门背后究竟是敌是友难以判断,但线索指向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阴谋和暴力都来源于此——父亲的遗物,或者说是军方的机密。即使他不去触碰这个秘密,由此而来的黑影也会如影随形地纠缠他,把他身边的一切都逐一破坏、毁灭,最终逼迫他走到某扇紧闭的门前,让他面对无法逃避的命运。 “我打不开这道门锁。”艾斯卡说,“网络受到干扰,无法破解密码。” “别看我,我也踹不开铁门,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别的什么办法?” “比如说找张纸写上我们不是敌人,举在监视器前让里面的人看到。” “哪里能弄到纸和笔?” 罗克好笑地看着他:“如果你是那个写信的人,在这里躲藏了那么久,现在突然有两个背着冲锋枪的陌生人出现在门外研究怎么打开这扇门,你会怎么办?” “正常情况下应该报警,但我认为他是希望我们到来的。”艾斯卡说,“要不然他不会留下那封信。” “信里说的另有其人,反正不是我。” “可我们也不是来追杀他的。” “问题是他知道吗?” “我想他知道。” “为什么?” “因为这个型号的监视器有通话功能。” 一声轻微的电子蜂鸣声响起,门锁打开了。 罗克和艾斯卡相互看了一眼,一起举枪对准缓缓开启的门缝。 金属门内看不到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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