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鸣道:“来日小辈可交手比试一番。” 桌上觥筹交错,气氛融洽,而我的手微微颤抖,心道,不输给凤鸣的神剑,难道向翎真的会败于他手? 话语落下,向翎与容澹视线短暂地交换了一瞬,随即移开。向翎脸上并无笑意,只简短答道:“可以。” 话语至此,再无其他,向鸣拍手示意羽霜节开始,丝竹管乐声响起,余音不绝,其下歌姬婉转,舞过三旬后化为原身盘旋天际。我首次见如此场景,抬头见无数凤鸟姿态优美,纤长脖颈弯曲。 一舞过后,众凤散去,静待皇族梳羽。我以为凤皇会最先化为原形,谁料向翎起身撩起衣裾,下一刻,金光大盛,凤凰长鸣清脆,尾羽碎下浅色金光,以恢弘之姿张开羽翅飞向天际。 众凤引颈长啼,仿似高歌,恭贺新皇。这场景旖丽至极,震得人移不开视线。我怔怔看着向翎展开羽翼,散下薄光,继而用喙梳理金色羽毛。 三圈过后,向翎振翅低飞,正当我以为他要归位时,凤凰却将喙插入毛中,拔出金羽来。那羽片极大,被他叼在嘴中,闪动着旖丽光泽。 距离一点点近了,向翎拍了拍翅膀,缓缓弯下脖颈,将那金羽递给我。一旁,向鸣张口欲言,却还是未说什么。 我不明所以,伸手接过羽毛,不解道:“给我的?” 他随意将金羽扔在我怀中,光芒闪现,重新化为原身,向翎以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道:“不给你给谁?爱要不要。” 金羽逐渐缩小,变成手掌长度。我接着它,初次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谢谢,很漂亮。” 向翎掀起衣摆在我身边坐下,我瞥着他的脸色,却捕捉到了一抹红晕。 我不动声色,在他耳畔小声道:“真的很漂亮。” 向翎别过头去,脸上红晕更盛,咬牙道:“知道了,别说了。” 我用金羽挠了挠他的手,问道:“你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道:“证明你是三皇妃,仅此而已。” 我挑眉,意味深长地添油加醋:“哦,仅此而已。” 向翎没有再理我了。 他脸上薄红不退,没有将视线分给我半分,只时不时与他的大哥、二哥以及父皇交谈。我敲着酒杯,托着下巴看凤族散酒仪式。 面前,无数宫人抬上大坛大坛的酒,揭开封口。随着灵决施展,酒滴飘向天空。酒香四溢,漫天晶莹剔透,这景象着实壮观,而掌事宫人朗声宣布道:“请各族移步别殿,同祭先祖。” 话落,向翎、向鸣等人一并起身,其下,容川缓缓站起,口中叮嘱着容澹什么。我看向向翎,他却有所预感般望向我,凤眸微微一眯,以口型示意“等我”二字。 各族高位者离去,凤族所剩无几,我无趣地坐在原地看着小辈彼此寒暄,眼见着自己要受到波及,我火速挪开脚步,远离这个地方。 漫天酒气,我好奇地抬手去触,刚刚碰到酒却抖着洒了下来,我避之不及,被浇了满头。湿淋淋的酒落在身上,我心道今日是真正的“散酒”了。 外衣湿透,我索性不顾及这么多,乱触凤族布置好的酒让它们洒向地面,然后一路走入正殿右侧的花园。草木环绕,泉水叮咚,我施诀让酒落下填满了池子,再用酒去浇亭侧的假山。 花园飞酒无一幸免,惨遭我荼毒,百无聊赖地靠在假山上,我捧起酒泉饮了几口。 原来酒是这个味道,有些冲但味浓醇香,好像能将人浸入其中。 不出片刻,我捧了无数口来喝。扒着泉畔,我看到一个倒影,他双眼迷蒙,脸颊驼红,嘴唇微张着,俨然一副醉鬼模样。 这是我吗? 正要凑近再看,一股力道却从背后传来,我一个踉跄,猛得摔在地上。再抬头,来者面色冰冷,道:“你醉了。” 我摇了摇头,揉着腰,想站起身却撞到了他的腿。容澹看我仿佛洪水猛兽,瞬间退后三步,银眸狭长。 我不满地看着他,道:“怎么是你?扶我一把。” 容澹好看的眉微微蹙了起来,似乎在确认我是否神智清醒。正当我要一头撞向地面时,一股灵力瞬间将我托起。 头脑发晕,我口中说着不着调的话,带了些恼意道:“打什么打?既然是为了打,那何必还来凤族?你们真是装腔作势。” 不自觉中,我言语已然在维护向翎。 容澹下颚紧绷,似乎见不得我没有礼节的模样。他未曾留给我半分视线,没多说什么便转头离开了。 得不到回复,我伸手去拉他:“你走什么?” 我本意只为阻拦,但腿脚不稳,瞬间软倒在了他的身上,好似要索取一个拥抱。
第116章 双生剑 “起来。”容澹以指戳着我的额心,皱眉看着我,“你醉了。” 我醉醺醺地环抱他,下意识用脸颊去蹭:“我只是生病了,有些烧……”单眼睁开一条缝,我又变了脸色看他,冷冰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心怀不轨,欲盖弥彰。” 容澹视线落在我身上:“凤皇有请。” 我紧紧盯着他,生怕他下一刻就去临云崖把向翎埋伏了,刚要说话,整个人却躬着背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 或许是我浑身湿透、咳得惊天动地的样子有些可怜,容澹手上一顿,居然在我背上顺了顺:“凤酿至纯,你喝多了。” 我扒拉着他的手,道:“我溺水啦!” 他一怔:“什么?” 我改而抱紧他的手臂,脸上通红,神识不清地喊道:“我溺水了!” 容澹眉峰高高耸起,唇角紧绷,许久后道:“…我将你救上来。” 我含糊念了两句,语意不甚清楚:“好吧,谢了。” 容澹人如其名,始终沉默,我感受口中酒气余香,刚要再饮几口,容澹却一把拉住我,肃然道:“不能再喝了。” 我掀掀眼皮:“仙君,你管得宽了。”话毕,白光一闪,我化身狐形轻巧滑出,咂了咂嘴,一头扎进酒泉,尾尖还在他脚腕处调皮地打了个圈。 满脸狐毛都被沾湿了,还没喝上两口,容澹提着我的后颈将我强行拎了起来:“三皇子的定命者竟是只狐妖。” 我以为他看不起我:“狐妖怎么了?狐妖就低人一等了?” 定命者又是什么? “不。”他否认了,却未说太多,“众生平等。” 我用爪子去挠他,容澹却将我束缚得死死的。哼了一声,我甩出其余狐尾,啪啪两下拍向他的腰腹与颈处,果然,容澹瞬间松手,我整只狐掉进酒泉中。 他面上浮现些许凝重,蹲下身来看我,摸向我的狐耳,皱眉道:“是你?” 我袒着肚子浮在泉面,爪子拍打着酒,口齿不清:“是我,你的计谋全被我听到了,容澹,就你这种人还当少君,做梦吧……” 容澹顿住了:“你知道三月后的天庭大选?” 我哼唧两声,彻底醉倒在泉中,不想再回应他。容澹下池来捞我,低声道:“双尾祥兆,九尾狐再现,通人性,知天命,你是小九。” 我没听太清,心道小酒是什么酒,他陷入池中,我本能地想去救他,用狐尾在容澹腰间一缠,直接把人甩上岸。扒着岸边跳起,我抖干身上的水珠,火急火燎跑向容澹,用狐爪揭开他的衣物。 白皙胸膛接触初冬空气,容澹睫羽一动,想来制止我,谁料我摁住他的手,侧耳去贴他的胸膛。他呼吸急了几分:“……你!” 我比他更急,喊道:“容澹,你死啦!” 他蹙眉:“什么?” 我含糊说道:“我听不到你的心跳,你死了。” “不可能。”容澹矢口否认,“你醉了。” 我用毛茸茸的狐耳蹭着他的胸,反复摩擦,甚至用粉红舌尖舔了舔。他被我压制的小臂一抖,胸膛与脸颊泛起红晕,与会席上判若两人。 “为什么呢……”我喃喃,“我明明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容澹本想把我推下去,听到这话,指尖竟是停了下来。他垂了眼帘,缓缓将手放在我的背上,将我抱了起来。 他怀中的气息冷冽好闻,我舒服地蹭蹭脑袋,发出柔软的叫声,在陷入梦乡前,只听他道:“……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很醇,像无际的海,汇纳万般河流。这次的梦境悠长而瑰丽——阵阵微风吹拂山顶木屋,桃花散落,早春如画,我踩着花瓣跳上横雪,与身着白衣之人共乘一剑。 人间美景无数,我与他并肩看雪山巍峨,望长阶俨然,听春雨敲窗,走遍千山万水。 那像是另一段不属于我的遥远回忆。 我被雪落的噗噗声吵醒了。 头痛欲裂,我摁着眉心,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身侧,一顶小炉浮起缥缈烟雾,闻起来甚是安心。远处,一人背对着我正在写着什么。 屋内整洁至极,一丝不苟。我口干舌燥,掀了被褥下床,容澹却像是早有感知,头也不抬道:“茶在右手边。” 我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发觉茶水温热,刚好可以入口。回过头,窗外大地雪白,银装素裹,雪已堆至檐边,细碎闪着银光。前方,容澹执笔静坐,正写着什么。 我问道:“我睡了多久?” 他道:“一日有余。” 昨日种种如残片闪过,在我脑中模糊至极,我仔细想了想,只记得向翎递给我金羽的画面。低头再看,自己只着里衣,鞋袜尽去:“你帮我脱的?” 容澹:“施诀而已,你满身酒气,外衣湿了。” 我道:“……多谢,不过都一日多了还没有人来寻我?” 他道:“我叔父携要事前来,三皇子无暇顾及也是常事。”说罢,他笔尖一顿,干净的宣纸上晕开黑色墨点。 我坚持道:“我没问向翎。” 容澹身影岿然不动:“嗯。” 我又问:“我昨日干了什么?” “无事。”容澹道,“你何时预知的天庭大选?” 我一愣:“天庭大选是什么?” 容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不知道?那为何对我有敌意。” 我顿时觉得自己醉酒胡言,说了不该说的事,连忙圆道:“……没有的事。”说罢,我附身向前,低头去看容澹在做什么。 他没有写东西,只作了画,画上,高山流水,苦竹丛生,笔法略显粗糙却不失意境。我伸手去触,问道:“你会画画?” 刚碰到宣纸,那轻薄之物却是扬了起来,纸张闪过,我捕捉到下一张画——那是一只小狐狸,他蜷着尾巴,四爪抱着一个酒坛,双眼微微眯起,仿似酣畅。 我愕然道:“这是我?!” 容澹“啪”地一声摁住前面的高山图:“你看错了。” 我去扒他的手指,他即刻移开了。我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画,视若珍宝道:“这就是我,容澹,你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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