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云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但他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进门后他只看到那盏灯,灯还亮,就证明人是在房里的。 他往宣如松做公文时常坐的书案望去,没看到有人,扭过头,就见隔着屏风的床榻上,被子隆起。 他的心跳不由加快几分,总感觉房里的这个证明,或许是和尚一辈子都不能触碰的东西。 向着床榻走近,他停在屏风前,没有进去,小心翼翼地开口:“如松?” “过来。”宣如松回应得很快,也很冷静,似乎真是要他到床前议事而已。 渡云深呼吸一下,挪动脚步走到床前,看着已经松了头发,缩在被窝里,背对着他的宣如松。 “风寒,好了吗?”渡云呼吸有点粗,想着他是不是身子还没好。 “上来。” “如松......” “你方才可不是这样叫我的。”宣如松坐起,被褥下滑,黑发遮了整个后背,却还是能让人看出,这幅身子除了这头黑发,就没有别的遮挡物了。 他向渡云转过半身来,质问道:“不是你叫的‘心肝儿’?” 渡云喉头上下滑动,承认:“是我。” “来证明啊。”宣如松早已给他让好了位置,他只拉开一些被子,“鱼水之欢,你敢不敢。” 看他如此坦荡,渡云居然生出几分不快,神色跟着光线越发阴暗:“若我不是,你也要这样对我坦诚相待吗?” “和尚不敢。”宣如松嗤笑一声,“还是说你也不敢?不敢就出去吧。” “谁说的。”渡云扯开衣带向他走去,双手压在床边,脸庞一点点向他靠近,“我现在有些生气了,心肝儿。” 宣如松无惧无畏,反而向他靠近,手掌贴在他的脸侧,一个吻轻轻盖在他的唇上,回应的语气很无所谓:“哦。”
第46章 “万悦,你那日究竟同你师傅说了些什么?” 两大一小三个人并排坐在碧云天里随意的一个弟子歇息室的门口,坐在最左侧的宣赦在默默看了一会儿的月亮之后,没忍住对中间抽泣流泪的小姑娘发出了疑问。 坐在右侧的宣桂继续给她擦了把眼泪,安慰道:“他们都是老夫老妻了,做点什么正常不过,你倒也不用这般......” 万悦的眼泪还在哗哗地冒,话出口后才知道她哭得这般难过的理由是什么,“上一世我都没被师傅赶到下面来住过,这一世怎么就把我赶下来了。” 宣赦笑得尴尬,“许是因为你今生只有七岁,有些事情,少儿不宜......” “我两世加起来也有四十多了,什么都知道了啊......” 宣赦问:“那他们今夜要做的那些事,也是你让他们做的?” “我哪有啊,我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哪里懂这些。” 宣赦宣桂听罢险些没忍住笑,方才那句加起来也有四十多,好似不是她说的那样。 宣赦捂着嘴巴把笑盖过,又问她究竟说了什么。 万悦从实交代道:“我给师傅看了肉包子,又说了一些,表面上是喊他给那和尚吃肉包,实际上是让他们到山下打猎杀生。像打只兔子、黄鼠狼什么的都好啊,都算嘛......师傅还问我会不会太快了,我还以为他是说杀生这事于和尚而言会不会太快,我哪知道他是哪个意思啊......我对不起我师傅啊呜呜呜......” 说着,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种做错事的委屈和愧疚齐齐冒出。 宣赦拍拍她的后背,语重心长道:“这事他们从前也不是没做过,就算如松没有误解你的意思,之后也肯定会发生点什么,你确实不必因此心生愧疚。” 万悦委屈得扁了嘴,哭声是止了,眼泪却没停的意思。 宣桂可觉得小女娃委屈的点儿太逗人,又问她:“前世在遇到这个事时,你可比我们接受的快得多,今生怎么明知他们和好了后的某一天定会发生些什么,反而就没法接受呢?” 万悦哪敢说自己萌生过照顾、陪伴宣如松一辈子的想法,但那只是因为她心疼师傅,她实在见不得宣如松被无深惹得那样伤心。 她抽抽鼻子,委屈感渐渐退散,泪水总算是没再流了,同时选择逃避这个话题,“因为我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儿,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她十分干脆地往宣桂膝上躺下,双手随意擦了一把脸,“天色不早,七岁的小孩儿该睡觉了。” 于是宣赦宣桂都配合地不再说话,任她躺在腿上睡去,待她睡熟再带回屋去就成。 月色尚好,四周寂静。 玄武本是一体,化人形虽是一分为二,都有各自思虑想法,但最是心有灵犀,在触碰到对方时还能清晰知道对方遇到过什么事,世人修炼许久都修不成的读心术,他们相互之间更是用得随便。 从前宣如松就说过,玄武一分为二好似不是因为他们必须分为二人,更像是玄武不甘寂寞,让自己分为了两人,好让自己不那么无聊。 因此为了不吵着七岁的小孩儿睡觉,俩人面上是在看月亮,实际却是在同对方聊天,说着过两日八月十五,他们要准备些什么东西、碧云天上缺什么、要不要多备一份吃食和用具,给渡云的。 正聊着,面前刮来一阵诡异的风,厚厚的灰尘和满地的枯枝烂叶卷席而起,又漫无目的地洒落。 玄武像是见惯了眼前的情况,对此见怪不怪,甚至十分淡定地立起一块以水结成的圆球,将他们三人护在里头,任何灰尘枯叶都近不了身,连声音都隔绝了大半。 风又强了两分,与此同时天空划过一道青绿色的长影,长影并未消失不见,而是随着风来,一条有着青绿鳞片的长龙在碧云天上空转了半圈,随即直直向着玄武所在的方向冲下,临到水球才在半空转了方向,落在他们面前。 龙落下的地方掀起一阵青色灵力,长龙落下像是折叠,折成了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 他落下时的灵力向着四周扩散,早已颓废的老树忽然有了生机,树枝向上立起,枝丫上冒出新芽;枯死在花盆中的花与草早已淹没在土里,原本干涸的泥土变得湿润,一个个花盆长出从前种过的花与草,每一株都长得鲜艳动人,仿佛他们已经被人精心养护了许久。 化了人身的男子居然有着一头白发,样貌却是年轻,他身着一件浅蓝内衬,衬上绣着一支白玉兰,外搭一件素白外衫,腰间缠了一条淡墨色的腰带,腰带又挂着两枚玉佩和一个香囊,手里还抓着一把与身上衣裳同样颜色的扇子。 宣桂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说了一句话:“花里胡哨。” 宣赦见他觉得稀奇,看风停了才破开水球,走近去撩起他的一缕头发,好笑道:“这货今儿整了个白的,跟山下镇子那个陈阿伯的一个色。” 男子一把抓回自己的头发,掀开扇子给自己扇了两下,风打起脸颊两边的头发,才带着些小骄傲道:“你懂什么,现在小姑娘都爱这样式的。” “哦?”宣赦没管他,又抓过那把头发玩儿,故意问他:“那你媳妇儿喜欢吗?” 说到这个他就来气,他又一次抓回自己的头发,看了一眼枕在宣桂膝上的万悦,几乎是瞪着宣赦的,“她怎么哭了?谁整得?不是说好了她在碧云天必定会开开心心的吗?你们不是说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嘛?” “哎呀,有什么的,小孩子家家哭几回不是挺正常的事?我跟你说,如松小时候被我逗哭了没有几十次也有十几次呢。” “你儿子你自己要逗那是你的事,那我媳妇儿你逗什么!” “但这回可不是我逗的。” “那她哭得这样伤心,我,我心疼啊!” 宣桂的声音忽然弱弱传来:“那个......” 只是她的声音全然被忽略了,宣赦总觉得有些不妙,可没在意,大大咧咧地拍拍男子的后背,笑说:“哎呀,青龙哥哥不要生气嘛,好久没见过你媳妇儿,不妨看一眼?她可是穿上裙子了哦,可漂亮了。” 男子双眉一跳,有些惊喜,“当真?她前世逃婚后我可没见过她再穿,今日怎么......” 可惊喜的话只说到了一半便顿住了,他刚好和宣赦齐齐转头,原本枕着宣桂睡觉的女孩儿已然坐起,看着面前聊得开心的俩人愣神。 他方才说的什么? 什么媳妇儿? 万悦还没清醒,但小小的脸上已经露出惊讶与难以置信,一只手紧紧抓着宣桂,手指轻轻抬起,指着青龙,十分笃定道:“人牙子!” “不,我不是......”青龙着急忙慌地想要解释,可他从未想过自己与万悦的见面会是这样场景,一时想不出要如何应对,支支吾吾的,更像是不怀好意的人了。 万悦突然绷紧小脸,当即打开乾坤镯,从里头抽出一把与她差不多高长刀,双手握紧,眼神犀利,语气也是恶狠狠:“穿金戴银的,都是卖小孩儿换的钱吧?” “不不不不不,别动刀,别动刀!” 万悦握着刀向他冲去,“白发苍苍,你这是拐了多少年的小孩儿?我今夜要给那些孩子讨回公道!” “我真不是......,等等,别动刀,别动......啊!” *** 荒唐了一夜的俩人全然不知发生了何时。 宣如松醒的时候只觉浑身酸痛,他睁眼便看到布满咬痕的胸膛,清醒一些了才感觉到自己是枕在了渡云的一只手臂上。 他原本是不想动的,可还没有说清和好的那种尴尬在此刻突然冒出,硬是撑着不适脱离了怀抱,同时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拉走,裹在自己彻底不能外露一点的身体上,对着还没睡醒的渡云就是一脚,用足了力,将人踹下了床。 感受到怀里的人有了动作,渡云本就半梦半醒,他在醒的边缘徘徊,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但这一脚直接把他踢出了梦境,身子狠狠摔到地上的痛感清晰强烈,彻底清醒。 他从地上爬起,看到床上那个堆起的被子,想笑又没敢笑,他先从地上抓起衣服迅速穿好,再到床边蹲坐下,一只手小心剥开一点被子,看到他的一点发丝和侧脸,就笑着轻喊:“心肝儿。” 宣如松将被子一扯,把自己裹得更紧了,沙哑的声音比反应冷淡得多:“你出去。” 渡云没走,隔着被子碰碰他的手臂,“我的证明不行吗?我可以再证明几次的。” “不,不用了......” “那怎么要我走?” “我要更衣。” “我什么都见过了,为何非得要我走了才能更衣?”渡云像是真的不明白,执着发问,“而且我也还没穿好衣服呢,一块穿衣,我给你束发,这不行吗?” “不行!”宣如松往里躲去,不让他能碰到自己,“这只是一次证明,可我没有说我原谅你了。” 渡云原本要伸出的手悄悄收回,他垂下的眼眸透露着难过,但难过很快就消散了,换做一股坚定与自信——宣如松已经肯让他一回了,只要他再努努力,一定能获取宣如松的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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