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是起身就耗费了温宜几乎全部精力, 苍白的脸颊越发没有血色。虚虚靠在青竹身上,温宜这一歇就是半晌。 门外天光渐亮, 温宜抬了抬眼皮, “青竹,到哪儿了?” “回小姐, 刚过白云崖镇。” “离京城还有多远?” “再过两日便可到了。” 两日。比起漫长的路途,不过睁眼闭眼的功夫。 温宜总算振奋了些许, “在这里歇息半天吧。” 青竹立刻应下,朝门外的车夫喊了一声。拿起狐皮大氅披在小姐身上,扶着人下了马车。 这里是距离白云崖镇不远的一处荒山,哪怕是官道, 过往的行人依旧寥寥。此时日出不久, 山中四处弥漫着浓厚乳白的雾气, 黏在人身上愈发湿重。 温宜乍一下车有些受不住, 低头咳了两声。 “小姐,快来烤烤火。” 赶车的车夫已经打了火,正升起袅袅白烟。 温宜被扶到火堆边,火苗太小,几乎感受不到温度。但是湿气多少被驱散了一些。 几人就这样看着跳动的火苗越来越旺,仿佛流动的太阳。温宜感到身上逐渐暖了起来。 “小姐,喝点儿水吧。”青竹拿出水袋,用手捧着暖和了一会儿。 温宜经她一提醒,倒真的觉得口渴起来。接过水袋喝了一小口。 她胃寒,不敢吃凉的冷的,可从潮安到京城上千里,一路上又是跋山又是涉水,哪儿有条件给她挑拣。 是以本就苍白的脸白的越发惨淡,手脚也冰凉刺骨。 青竹心疼小姐,一得闲便将那双手脚抱在怀里暖着,却像抱着一块儿不会融化的寒冰,怎么捂也捂不热。 温宜见她冻得够呛,便不再要她暖了。 青竹见自己如此没用,急的流出泪来,“小姐,这京城怎么还不到啊!夫人也是,怎么就让您自个儿上路了呢?” 温宜轻轻笑了一下,“找不到父亲,母亲是不会离开的。” 一个月前,温宜的老家潮安府遭遇了有史以来的最大洪灾。作为一方父母官的温煜,也就是温宜的父亲,抗洪心切,竟亲自带兵去了抗洪一线。 然后某一天,突然便没了消息。 有人说温大人被洪水冲走了,还有人说温大人被泥石流给埋了。温夫人谁的话都不信,一定要亲自看到人。 给远在京城的兄长去了一封信,将病弱的女儿托付了出去,自己则带了家丁,就要出城去找人。 “就算把山铲平,我也要把人找到!” 温宜的身体太弱,进不了山,送娘亲出了城,看着满目疮痍的田野,温宜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娘亲,我不去找舅舅好不好?我在家里等你和父亲。” 温夫人惨然一笑,“孩子,其实你进京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十八年前,我和你的父亲机缘巧合救下了将军夫人。为报答救命之恩,夫人给了我一件信物,说将来若是我们生了女儿,便结为姻亲。若是儿子,便结为兄弟。 我和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孩子,如今你既已成年,小将军恰好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你便进京去将这桩婚事完成吧。也算是了结了我和你父亲的一桩心愿。” 温夫人说着,拿出一块儿通体碧绿的圆形玉佩,不由分说放在了温宜手里。那玉佩分量着实不轻,自带寒意,摸上去似乎还雕了花纹。 温宜根本无暇细看,只想将这烫手山芋推出去。温夫人却态度坚决,“这几年你父亲有多为你的终身大事烦忧,你应该明白罢。” 温宜脸上一红,她自然知道母亲指的是什么。惭愧的低下头去,眼里逐渐蓄起泪水。 “既然我和你的父亲于将军夫人有恩,又有婚约在先,信物为证,那日后就算将军和夫人知道了实情,应该也会对你好的。” 温宜听了越发羞赧,“我、我不嫁……” 凭借父母的恩情嫁了过去,偏偏自己又是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 这和骗婚有什么区别。 “这由不得你。”温夫人的态度却空前强硬,“昨日我已收到了你舅舅的回信,你明日便动身去京城吧。” “娘亲,不可以!”温宜跪下求情,温夫人却背过身去,“宜儿,难道你想让娘亲死不瞑目吗?” “娘亲您在说什么?您和父亲都会平安的,娘亲,娘亲!” 温夫人还是转了回来。温宜看到她的脸上缓缓流下了一行清泪,接着银光闪过,温夫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转眼便抵在了自己颈上。 “养儿不孝,我没脸去见你父亲了!”温夫人说着竟要自刎。 “娘亲!”温宜吓得几乎快要晕了过去,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娘亲我听您的,我什么都听您的!不要--” “那你发誓。”温夫人却没有收起匕首,只是冷冷道。 “我发誓我发誓!” “此去京城一定遵守婚约,按时完婚。” “此、此去京城,一定、一定遵守婚约,按时完婚……” 温宜抽抽噎噎的说完,温夫人这才收起匕首,“起来吧,明天还要赶路,今晚早些休息。” “娘亲……”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淡粉色的衣裙上已经沾满泥污,“等父亲回来再走可以吗?” 温夫人睨着眼睛瞥了她一眼,眼里毫无温度。 温宜抖了一下,心虚的低下头去,“我知道了,娘亲,明日一定准时启程。” 就这样,温宜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便匆忙又狼狈的踏上了去往京城的漫漫长路。 想起那块儿玉佩,温宜突然站了起来。 “小姐,您要去哪儿?”青竹以为她无聊了想四处走走,又怕这山上有什么豺狼虎豹,紧张的跟在人身后。 温宜却上了马车,从包袱里找出那块儿玉佩来。出发前温夫人千叮万嘱,这玉佩实在珍贵,又是将军夫人给的信物,一定要贴身携带,以免被人偷了抢了去。 温宜却嫌它太冷又太沉,戴在身上,冰的整个胸口都泛凉。 如今蓦然想起娘亲的眼神,如果真的一不小心将这玉佩丢了或者坏了。 被娘亲责罚事小,温宜真正怕的是娘亲握着匕首时的眼神。 了无生机,仿佛已经是个死人。 温宜打了个寒颤,将玉佩戴在脖子上,藏进衣服里。这时,青竹拨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姐,时辰不早了,咱们继续赶路吧。” “好、好……”温宜有些心虚,匆忙整理好衣服,坐到马车一角。 “小姐,您……您怎么了?”青竹向来是个机灵的敏锐的,觉察到小姐的异样,贴心问道。 温宜连忙摇头,紧贴在胸前的玉佩也跟着摇晃起来。 好冰。 “那您为什么皱着眉头,是不是刚刚在山上吹了风?小姐都是我不好!”山上本就风大,青竹会误会也是理所当然的。 温宜不好意思解释,只能放任她误会下去。 马车走了整整一天,傍晚时分依旧没有到达最近的镇子。 夜间寒冷,即使温宜裹紧外衣依旧起不了多少作用,惨白的小脸缩在厚重的狐裘里,衬得越发小巧可人。 青竹看着心脏酸疼起来,出门这些天,小姐瘦的更厉害了。心疼的将小姐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暖着人。“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夜色渐深,山路也颠簸起来,青竹的表情愈发凝重,看上去竟然比温宜还要愁上几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是有什么歹人或者野兽……”说着,把自己下了个哆嗦。 温宜被她说的也担忧起来,频频朝窗外看去。这时,车夫一声惊呼,“小姐,前方似乎有座寺庙!” “就去那里罢!”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到不了镇上了,想起青竹方才的话,温宜打了个寒颤,忙让车夫改道去寺庙。 马车悠悠来到寺庙前,掉了漆的暗红色庙门紧紧关着,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岁了。 “该不会是座废庙吧。”青竹一看,脸顿时拉了下来。 温宜摇了摇头,“不会,你看。”指了指庙门上方,“那里有打扫过的痕迹。” 青竹仰头看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了门楣上的痕迹。“小姐您可真是心细!” 温宜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下车亲自敲了三下庙门。 “进来吧,没锁。”门内有人应道。 青竹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一进门就被灰尘呛了个猝不及防,“咳!咳咳!小姐,这么多灰尘,怎么可能有人啊!” 温宜及时用手帕捂住了口鼻,所以并没有被呛到。隔着烟尘,她打量起庙内的景象来。 刚刚明明有人应答的。可眼前看到的,分明是一副久无人烟的破败景象。 满地落叶积了厚厚一层,有的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不容忽视的腐朽的气味。正前方的大殿门开着,借着夕阳的余晖,隐约看到了几尊东倒西歪的佛像。 那刚刚应声的会是什么人?还是-- 根本就不是人! 温宜倒吸一口凉气,尚未来得及呼唤青竹,便听到了若有似无的脚步声。 似乎是从大殿传来的。 “青竹,我们快走!”温宜说着,拉起人转身就跑。 “小姐请留步!” 作者有话要说: 双性大小姐攻×硬朗小将军受,有炮灰受
第52章 大小姐2 温宜犹如被雷劈中, 猛的停下脚步,身体剧烈颤抖,双腿却怎么都迈不开步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 踩在厚厚的落叶上,仿佛催命的黑白无常。 温宜绝望的闭上眼睛,青竹虽然也怕的厉害,却还是颤抖着身子挡在了小姐身前,视死如归般张开手臂。 她不敢睁眼, 闭着眼边哭边求饶:“菩萨,佛祖!求您放过我家小姐, 小姐心善, 连只蚂蚁都舍不得杀死, 您就大发慈悲放过她吧!” “哦, 你只求着放过你家小姐,那你呢?”一个声音问道。 “青竹命贱, 死不足惜!只要您能放过小姐, 青竹愿意伺候您一辈子!” “噗嗤!”许是青竹的表情过于壮烈,对方终究还是忍不住破了功, “你倒是愿意伺候我一辈子,我家主人可不见得答应。” “柳安, 别闹了。”这时,一个清澈的男声远远传来。 青竹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一张敦厚老实的脸,正好笑的看着自己。 青竹莫名的眨了眨眼睛。 “真吓傻了?”那人在她眼前摆了摆手, 忍笑问道。 “啊--”青竹惊声尖叫起来。 “怎么叫的还更厉害了, 我和我家公子都是人, 不是鬼, 更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那人再也忍不住笑,以手掩面解释道。 青竹这才发觉自己方才有多失礼,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你们真是人?” 那人尴尬的笑了一下,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这时,不远处匆匆跑来一个白影:“对不住了,手下人调皮,还望小姐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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