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了会议地址,匆匆就要离开。 宋坤两步跟上去,按住他肩膀,语速莫名加快:“阿姨的卤味还在我这里呢你带走吧。” 谭既来甩开他的控制:“你自己留着吃吧。” 宋坤:? 他叫车离开,催促师傅快些往市中心赶,却又在路上接到了宋坤的电话。 宋坤问他:“你到了吗?” 谭既来堵在三环,急得坐立不安:“到个屁,预计时长一直在增加。” 宋坤笑了声,安抚说:“别着急了,我们这个报告会,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改期了。” “什么?!怎么又改期了?!” 谭既来心累到极点。 宋坤回顾周围,无人,压低声音:“对,小道消息说安排报告会的时候,这案子的负责人在飞机上,所以时间没提前跟他沟通好。刚才人家降落,说今天有别的安排,没空搭理我们。” “那他人呢?” 宋坤哑了,半晌后结结巴巴:“这我怎么知道,我连是谁都不知道……” 正说着谭既来手机又进来一个电话。 他看了一眼:“老宋我先挂了回头再说。” 他说完想挂了宋坤,接另一个电话。 可惜这么多年,他面对电话套电话、七八个红色绿色灰色按钮交错的复杂界面,永远不知道该怎么按。 谭既来喊:“老宋你挂行吗?我不会操作!” 可惜宋坤把手机扔在旁边,啃着姜淑云炖的虎皮凤爪,根本没听到。 因为谭既来正在通话,第二个电话很快挂掉。 界面恢复单一,谭既来立马按下红键,指尖飞舞回拨回去。 几乎没有振铃,对面就接了。 “喂?你在哪里?” 两个人同时问,又同时愣住。 片刻,谭既来先开口:“我在三环上堵着……” 对面的人迟疑了:“你现在有事吗?” 谭既来:“没有!我是去……啊不说了,你在哪里?” 对面安静两秒,轻轻说:“我在家。” 简单三个字,两个人都有些失神。 谭既来捏紧手机,低声说:“你在家等我,我马上回去。” 电话结束,正好驶过拥堵路段。 司机高兴地踩了一脚油门:“我的天,最堵的这段终于过去了。” 谭既来清清嗓子:“师傅我改下目的地哈。” 司机一路风驰电掣,心情正好:“你改吧,你只要不让我开回去,怎么都行。你看对面车道这车,啧啧,我的天我们开了这么久还没看到头,比我们还堵啊……嗯?等等!导航怎么让我开回去?!” 五公里,谭既来“伏低做小”了四十分钟。 终于司机黑着脸把谭既来扔在家属院门口,一脚油痛快扬长。 谭既来下车一路狂奔,迎着夏日炎炎的风,穿过一排排老房子,钻进其中一个单元。 他大踏步几阶几阶地跳上三楼,还没等按指纹解锁,暗青色的大门已经从里面打开。 谭既来预想过好多次重逢的场景。 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天真地想也许哪天清晨,睁开眼睛,他梦到的人就坐在床边。 也或许他是被屋外器皿碰撞的声音吵醒的,循声走过去,惊讶地看到有人在厨房为他准备早餐。 后来他终于明白他想要的回归和重逢很难很难,所以不再原地等待。 他主动离开家门,披上与他同仇敌忾的战衣,奔波辗转在各洲各国。 异国他乡,机场酒店,一扇门意外地开合,每次眨眼和转身,他都在期待着视线里擦过某个熟悉的身影。 再到今天,得知他回来的消息,他跑去警局,以为会在那里遇见。 ……既然不是警局,那肯定是他单位的门口、礼堂或广场。 但都不是。 最后开启的那扇门是家门。 他舍不得眨眼,看着门里的人扶着铜质把手,微微转身,对上他的眼睛。 谭既来有几秒钟恍惚,觉得不大真切。 再有意识的时候,他被捞进屋内,后背抵着微凉的大门。 明明睁着眼睛,却无法聚焦,他感觉自己应该是被人抬起下巴,所以微昂着头。 这样的姿势更能承受某些汹涌的情绪,对方另一只手扣着他的后脑,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吻他。 混乱的鼻息一时互相交错,额前分不清是谁的碎发,沾染着因他狂奔而凝聚的汗珠。 谭既来还有些话想说,每每张嘴,却被疯狂地索取和宣泄,夺走了所有的感情和理智。 终于他承受不住,伸出手抓住了对方身上柔软的家居服,轻扯着求饶。 可惜这样动作,在过去总是代表着暗暗的鼓励,他随即得到更重更深的亲吻。 应该是有轻微的缺氧,谭既来脑中一片空白,无力地垂下手。 划过的弧度,隔着布料,微妙地擦过对面人的腰腹。 他感觉到对面的人肌肉瞬间紧绷,闷哼着放过了他。 谭既来后仰,头抵在门板,盯着天花板透了几口气。 缓过来后,他偏头发现四年不见的人,微眯着满是雾气眼睛,目不转睛望向自己。 他脸颊耳朵脖子,以及露出来的锁骨处的皮肤,一片潮红。 他气息还没恢复平稳,胸口不停起伏,全身在轻轻发抖。 谭既来熟悉他这样的状态,无端紧张,努力屏住呼吸,不再刺激他。 半晌,李则手穿过谭既来后背,把他和钢门隔开:“凉吗?” 六月中旬的天气又闷又热,谭既来贪恋这样的清凉。 “不凉。” 他说完意识到自己被对方扣入温热的怀抱,两只大手正在轻轻摩挲他的脊背和头发。 谭既来有点痒,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抬手抱回去。 他闭着眼睛,十指在他背后交扣,低声:“你回来了?” 说完他自己都惊到了。 他的嗓音实在太过卡顿嘶哑。 最早分开的时候,谭既来心里是有大气的。 面对父母,面对所有人,他伪装地特别好,口口声声为李则安开脱。 只有他自己知道,深夜一个人躺在床上,他有多少次突然坐起,抱着满床被子,无声又用力摔在地板,很久很久之后才慢慢捡回来。 再后来,他的气消解成了无助和忐忑。 他定期去查银行卡的余额,期待看到每个月都是同样的数字在增加。 每次确证之后,结果明明让他满意,却又像是行驶在一条没有尽头的公路,长的让人绝望。 到开门之前,他好像完全没有了脾气。 所有好的坏的情绪都被甩在身后,唯一的信念就是想要见到他。 然而现在,很突然的,他胸口里灌满了委屈,又随着动脉血液,一下一下充斥至全身。
第82章 歉意 李则安松开他。 谭既来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 然后谭既来鼻息一动,“唰”得垂下眼皮,盯着地面新换的淡黄色瓷砖闷闷不乐。 他的后脑很快被人揉了揉,温柔至极。 “怎么样才不生气?” 李则安跳过“你是不是生气了”这种无聊废话,认真地问他。 谭既来抿嘴,半晌说:“不知道。” 情绪这种东西,没有任何理性标准。 李则安手指淹没在某些人半长的头发里,又轻轻抓了抓,像在讨好一只傲娇的猫。 他笑着拍马:“不知道……那就是不生气,我们伟大的谭干事最有雅量了。” 谭既来:“……” 相比起这几年无法言说的委屈,此刻他更不高兴对方耍赖的态度。 于是谭既来张嘴,低头冲着他胸口咬下去。 李则安毫无防备,肩背绷了一下,弯腰伸手抵住门框,没有出声。 谭既来咬着咬着,觉得不太对。 家里太安静,以至于他能听见李则安轻微变化的呼吸声。 而且他鼻尖突然盈满药水和血水混合的特殊气味,牙缝里也充斥着陌生酸涩的腥甜。 他连忙松口,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白色家居服,出现两排红色牙印。 “你怎么了?” 谭既来迟钝地意识到他身上还有伤。 李则安笑笑,扶着门框的手撤回,又去抓他蓬松的头发:“擦破点皮,已经没事了……但可能需要重新包扎一下,你会吗?” 谭既来不知道是被他摸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头皮发麻:“我敢包,你敢让我包吗?” 李则安咽了口口水,倏然比他还麻。 俩人来回来去绕了会儿车轱辘话。 谭既来盯着那片蔓延的血,很想带他去医院做个检查。 但李则安知道这是小题大做,按住了谭既来开门的手。 “真的没必要,”他用活动时不会牵扯伤口的右手捞住谭既来的腰,把他哄到客厅中央,问,“家里有碘酒和棉球吗?” 谭既来转转眼珠:“没有碘酒,有酒精。” 李则安轻微地倒吸一口气:“酒精太疼了,你帮我去楼下药店买瓶碘酒行吗?” 谭既来一口回绝:“别使唤我,我还在气头上。” 李则安摸手机:“那我自己去买。” 谭既来冷飕飕瞥他一眼:“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李则安:“……” 谭既来看他认命,垂下眼睛藏住笑意,转身拉开电视柜。 他翻腾了会儿,从犄角旮旯抓起半瓶棕褐色的液体晃了晃,装作意外的样子:“诶,我突然找到了去年君子剩的半瓶碘酒,给你用吧。” 李则安:“君子?” 谭既来“嗯”了一声,解释说:“君子是老高养的哈士奇,去年他被安排临时出差,但君子的绝育手术时间已经约好了,就托我带君子去的。术后医生交代,每天要用碘酒给它患处消毒两次,以免伤口发炎。” 他说完顿了顿,又刻薄一句:“狗狗剩的,便宜你了。” 李则安盯着那半瓶碘酒,表情不太安心:“狗狗用过的……其实也没什么……但你确定这半瓶没被污染吧?” 他可不想跟狗狗交叉感染。 谭既来很不客气:“你看我傻吗?” 李则安莫名其妙:“啊?” 谭既来翘着下巴:“你问这话,难道是觉得我会拿给君子蛋蛋那里消过毒的棉球,送回瓶子里蘸蘸,再继续给它擦伤口,循环往复几次,然后现在拿来给你用?” 李则安心里毛毛的,嘴上却还硬撑:“没有,我没这个意思。” 谭既来眯着眼睛,阴阳怪气:“那你问那么多,真事儿。” 李则安:“……” 他接连被怼,不敢再提出异议,只能在心里拼命祈祷这碘酒不要有问题。 谭既来一边拧瓶盖,一边扫视瓶身上凹凸起伏的数字,漫不经心说:“好像半个月后就过期了,你没啥意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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