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闭嘴。”江咎抬起头,直直的盯过去。 一缕银白的长发在阳光下异常显眼,颜色纯粹而明亮。 他没有收敛的意思,出手毫不留情。 一时间整个山脚下寂静一片。 就这样一步步在众人或同情,或嘲讽的眼光中与他们擦身而过。 “季晗之被赶出去了,谁知道你现在还是不是长秋的弟子。神气什么?”有人低声嘀咕。 江咎停了脚步转身去看,只消片刻便捕捉到了那说话的人。 “看……看什么!我说的是事实!现在谁不知道他剑坯已碎,迟早变成废人!”那人色厉内荏的冲他喊。 身形一晃,下一瞬间就出现在那人身后,无咎在手,泛着森冷的寒光紧紧贴着他的脖子。 他只微微一个用力,红色的血液顺着剑锋流出来,染红了身前人雪白的衣襟,他看着缓缓流出的血,心底的压抑似乎有了宣泄。 黑色的长袍在空中翻飞又落下,勾勒出他劲瘦的腰线。青年身高腿长,那白衣修士像是小鸡仔一样被他提在手里,脸色苍白如纸。 “不是了。”江咎贴在他耳边,低沉而冰凉的声音淡淡的,似乎还带着笑。 “从今天开始,就不是了。”警告似的,剑锋又更贴了贴,那人只觉得衣襟前濡湿一片。 感受到身前的人难以自抑的颤抖,他才冷笑一声,松开了手。 那位师兄只怕是脚软,他刚一松开他的脖子就摔在地上。 鲜血顺着无咎剑锋滴落,石板上晕开一朵红色的花。 江咎恍若未闻。他无所谓的眯着眼睛,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眼底愈浓的血色。 过了今天,就不是了。 无人再敢去拦。 奉命在庭院门口接引他的师姐,眼中带着怜悯看向这位脸色苍白的剑修。 江咎没说什么。昨天之前,他还是人人称羡的天才师弟,远近闻名的无情剑唯一的弟子。而如今,不过是太阳落下又升起,意外就来了。 一路无言,江咎被引至一处庭院的大厅前,那高大厚重的门此时紧紧阖着。 师姐让他直接进去,他犹豫了片刻,转头去看天。 太阳已经升起,全然看不出昨夜风雨交加的样子。此时峰顶云雾缭绕,他想起他来到长秋剑派的第二天在瑶光峰上远眺的美景,隐约间与今日重叠。 只是可惜,不过短短两年,一切就都变了。 猛的转过头,发尾拂过脸颊,他清楚的用余光看见那一缕银白。 江咎推门进来,迎面看见大厅里坐了几位陌生的面孔,那些正道魁首一个个端正坐着正耳语些什么。他余光扫了一眼便垂首站在门边安静的等待。心底的暴戾翻涌着直到喉咙,血腥味盈了满嘴,被他死死压下去。 “你叫江咎,可对?”柳向元招手叫他过去。 江咎走至堂下,淡着脸站的端正挺拔。 “你可知道你师尊,与那女子过节的始末?” 他摇了摇头。袖袍遮挡下的手指紧紧握着,月牙状的痕迹出现在掌心,疼痛让他的内心又平静了几分。 “你……你师尊当日立下离宗的血誓,这件事情,门派不好插手。”柳向元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沉,像是对此感到抱歉。 “但是你可以放心,不论你的师尊往后如何,你依然是我宗弟子。你想要调去哪个峰下,只管开口。我来做这个主。”柳向元的视线落在江咎身上。 “回柳长老,”江咎摇头,行了一个礼。 站在厅中的青年并不怯场,他垂着头,腰杆却挺的笔直。 “弟子欲与师尊同行。”他感受到那些人落在他身上惊讶的目光。 “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小辈,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有人不以为意,嗤笑一声。 “弟子明白。”江咎没什么表情,像是没听出那人语气中的嘲讽。 “你可想清楚了?季晗之他剑坯已损,修为尽失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意味深长的视线压在身上,隐隐约约的,江咎似感觉到那枯槁老者散发出来的威压。 “是,弟子明白。”江咎不动如山,额前的发遮挡了他的神色。 眼底的红渐渐漫上来。 “好。老夫不再多劝。你便与季晗之一同去吧。” 柳向元叹息着摇头,正欲挥手叫他下去, 异变陡生! 如瀚海般的灵气波动从一旁骤然向江咎压过来,带着恫吓和令他窒息的胁迫。 令人胆寒的惊惧从心底窜出来,江咎从未如此灵敏! 无咎瞬间出手! 不过一个瞬息,剑光毫不意外的破碎。逸散剑气遮盖下,他忍不住喷出一口献血,身体直直撞向厅中的梁柱。 “轰!” 巨大的声响让厅中众人一悚,视线即刻聚集。尘土飞扬,相撞的力道让整个建筑都跟着晃了两晃。 江咎被这随意一掌深深嵌进柱里。眼前昏黑一片,脑子更是嗡鸣个不停。浑身的骨头都好像在这一掌中被寸寸震断,内脏更是紧紧的揪在一起,痛的他说不出一个字。 嘴里大口大口往外冒血,喉间发出似呕吐似呜咽的声音。 厅中的死寂,落针可闻。 他狠下心猛咳两声,在一片飞灰中抬起头来。几缕发丝被血液浸透,就这么狼狈的贴在脸上。 深红色的血痕在眼尾晕开,像一笔胭脂。 坐在柳向元左手第一位的老者彼时正缓缓睁开眼睛,他精瘦的脸颧骨高突,额头扁平,眉长入鬓。目光凌厉深邃,缓缓落在江咎身上。 江咎心底暗叹一声。他确实没有想到,最先发现问题冲他出手的竟是这位从他进来就一直闭着眼睛,一语未发的老者。 “咳!” 复又咳出一口血,江咎挣扎着从梁柱里脱身,远看竟好似一个血人。
第33章 妖 ◎呆在他身边◎ “玄阳!你这是做什么!”柳向元立即出手, 一掌挥散了那空中要再度凝结的掌印。 “柳老头,你年纪大了,”那玄阳道人看向他,狂劲刚猛的灵气在掌心再度汇集, “难道眼睛也瞎了不成?” “你门下, 竟收一个妖族做弟子?”老者冷冷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大厅中传开, 引起一片惊诧。 众人瞬间变了脸色, 一个个惊的从座椅上站起来, 目光直直盯着那团飞扬的烟尘。 “妖……”柳向元立刻扭头,却见那不过结丹的青年已经从梁柱上挣脱出来,踉跄落回地面。 他显然受了重伤, 却仍直直的站着。 “我那一掌可是一点也没留手啊……有点意思了。各位都别出手, 当时帮我玄阳一个忙!”玄阳道人眯着眼睛看向那正站在堂中的青年, 脸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贪婪。 “你是哪支宗族的?”他像是真的有些好奇,目光落在江咎身上。 江咎没有回话,握着无咎的手又紧了两分。 “看来你不想说。”玄阳有些遗憾似的摇了摇头, 抬手一拳轰出! 江咎挥剑抵挡, 但奈何实力相差悬殊,这次直接重重的撞在了那 掌厚的大门上。 “没关系。我把你抓回去,总有办法让你说的。”玄阳看着那青年又挣扎着爬起来, 脸上的兴趣之色更浓。 一旁的柳向元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江咎看着那将他当老鼠逗弄的玄阳道人, 他抹掉嘴角的血,露出一个带着疯狂的笑来。 啊, 似乎好像从小到大经常看到这样的眼神。 乞儿的日子不好过, 他已经习惯了。 本来他以为有了容身之处。 他想起许垚和胡乐的笑, 想起他们一起从学堂偷跑, 在藏书阁睡大觉。 想起那吵吵闹闹的小玻璃人。它会在众人忙着种地的时候捣乱,把水泼在几人头上,再把肥料洒进野蛮生长的竹林。 江咎笑了一下。 还有那个表面冷淡,却会在心底骂他笨蛋的白衣剑仙。 他会在竹林里等他下学,会拿着小竹棍子考较他的剑法,也会在深夜造访,心里嘀嘀咕咕的只为了一顿宵夜…… 不过短短两年,短短两年。 江咎闭上眼,被他压抑许久的冰冷气息以他为中心,像是开出一朵花瓣繁复的巨大花朵,慢慢向外扩散。冰蓝色的霜层层叠叠,蔓延般爬上大厅的墙壁,将整个建筑都包裹起来。 像是来自远古的呼唤,轻轻的有谁的吟唱,急促的鼓点里,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像是被冻在万古冰川。体内灵气的运转缓慢下来,在震惊的目光中被那薄薄的冰霜追上,定在原地。 玄阳道人变了脸色,刚才的兴味和戏弄不见踪影。 灵气骤然浓郁起来,有肉眼可见的晶蓝色光华星星点点在堂内闪烁,它们带着雀跃飞奔向站在正中的青年。 如水流般向他汇集,整个大厅中生起一道漩涡。 青年放松了身体,被那蓝色的漩涡从头到脚包裹起来。 过往沉寂在心底的一切此刻一齐炸开。在浓重的血腥味道里,他想起季晗之坠落时苍白的脸。 大门轰然而倒,三月的暖春,整个长秋剑派的上空下起雪来。 白色的六角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阳光投射进入厅堂。蓝色的灵气漩涡渐渐散开,银发满头的青年在其中抬起头。长睫微动,露出底下那双妖异的红色眼眸。 黑色的衣衫无风自动,长剑寒光闪烁。 江咎看着手心,脸上露出些许伤感来,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 正此时,肩膀被银发盖住的地方传来一个小小的重量。 【来的刚好。】他在心底轻轻的低喃。 小小的蓝色玻璃人越发晶莹,它笑着坐在江咎肩头:【喂喂喂,我可是听了你的话醒了就立马赶过来了哦?】 江咎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嗨,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良辰,是你的剑灵。】良辰被他银色的长发覆盖,小小的手落在江咎脖子上。手底下,脉搏的鼓动有力而坚定。 【做好大干一场的准备了吗?】江咎目光落在那些缓缓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人身上。 【当然!】 在妖族血脉力量的增幅下,江咎的气息一升再升,很快暴涨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可那玄阳道人越发感兴趣的眼神和脸上毫不遮掩的贪婪让他明白,今日他想要脱身,恐怕是难如登天! “轰!” 主峰峰顶,伫立近百年的庭院化为废墟,一道人影狼狈的倒飞而出。 江咎抹了嘴角的血,手里的无咎颤抖战栗着。 它已经快到极限。 “!”一道虹光匹练直冲面门,江咎急忙提剑去挡,一边迎击,一边在脑内疯狂思考。 “江兄?!”他似乎听见远远传来的胡乐不可置信的声音。但他没空去回,甚至连眼神都很难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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