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劝解的话说出来,沈昩才没再说什么。 四周昏暗,原本都靠着那一束莲花灯来照明。出了这村庄,虽有十几户,却也每家门口挂着灯,星星火光,也还看得清路。 李前景端着灯,严肃道:“先前人们说这村里人都逃了,不曾想在一次土匪进村后,家家户户没留下一个人的性命。” 说着,迎面走来一个年轻些的妇女,胳膊肘挎着一个木篮子,里面装满了水果。她笑嘻嘻走来,眉眼弯弯。“各位怎么这么晚了进村?来,尝尝我刚摘的水果。” 果子看着又大又润,张少星刚咽一口唾沫,伸手刚动弹。李前景看他严肃道:“别动,那是死人的东西。” 一听这话,张少星赶紧缩回了手,躲在了沈昩后头,埋着脸不敢再看。 李前景警告道:“我们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幻境。那些搭话的,都是村子以前弥留下来的亡魂。” 忽而,眼前升起了一片浓雾。李前景伸手捂住了口鼻,转头对众人道:“切忌,幻境之中都为假象,不要相信便可安然无恙。跟紧雾中的莲花灯!” 而雾气越来越浓,几人伸手在眼前扇了扇。再睁眼时,眼前的景色已然物是人非。 沈昩睁开眼,是在一个屋子里,比起外头灰蒙蒙的天,里头点着烛火,莫名温暖。 “干什么呢,赶紧坐好了,吃饭了。” 闻声,沈昩看去,竟是方青云。说着他端了盘子放在桌上,盘子上的是卤鸡肉。方青云抬眼看向沈昩,“愣着干什么,赶紧吃饭了。” 沈昩未语,紧着眉头颔首。 老人走到灶台,背对着沈昩的一面突然露出青面獠牙,一张大嘴咧到了耳朵根。恐怖狰狞的面容愈加可怕。 他刚回头,猛然一张黄符贴在了额头。 沈昩淡然喊一声“破”。 眼前的老人化作黑烟消散,彻底没了踪影。沈昩呼口气,起身出了屋子。 他记得清楚,如果有沈昩在,方青云绝对不会亲自下厨。绝对不会。 为今之计,先找到李前景才是最重要的,刚出了门。 外头浓雾四起,白雾之中,微弱的烛光点点。 想必那就是李前景了! 沈昩刚要跑去,一只手从背后抓住了他。攸然,沈昩转身抽离,一掌而下,却蓦然停了。 时浅看着他笑,“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沈昩眼中木然,尔时回神,信他就怪了。 他反手一掌,正好打在那人肚子上。时浅哎呦呦退了好几步,捂着肚子道:“又谋杀亲夫?我才刚回来就这么对我啊。” 沈昩停了动作,抬眼看向他的目光,格外的炙热。他收了掌,冷然道:“神经。” 时浅嘿嘿一笑,从身后抱着他。“有没有想我?” “没有。”沈昩决绝。 “真的没有吗?”时浅凑近了他几分,“可我好想你啊。” 说着,伸手将沈昩的脸转了过来,呼吸紧紧交织,心跳声扰人。时浅闭着眼睛,轻笑一声,柔声道:“你心跳好快。” 沈昩咬牙,不承认。“是你的,不是我的。” 时浅笑着,在他唇瓣上磨了磨。“撒谎。” 唇瓣交碰之际,忽而传来了声音。 “哥哥,哥哥,哥哥醒醒。” 沈昩骤然睁开眼睛,一瞬间天旋地转,方才自己站着,如今醒来却是躺在地上。四周一片雾气,远处什么也看不清。 念念伸出头来,见他醒了才露出笑意。“哥哥终于醒了。” 沈昩揉了揉头,实在晕的很。“你怎么在这里?” 念念道:“我与时英姐姐走散了,我很害怕。” 意识回神,想起方才种种,沈昩捂着眼睛,深深呼一口气。“王八蛋……” 念念听清了,歪头道:“嗯?” 沈昩咽口唾沫,喉结滚动,站起身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念念点头,伸手拉紧沈昩的手。 周围雾气越来越大,时而传来野鬼嘶吼之声。 张少星畏畏缩缩走着,手里攥紧了三张符咒。“天灵灵,地灵灵,信徒一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的,打扰了打扰了……” “我的儿啊……” 突然从背后传来一声,张少星哇的一声,往前走的脚步也加快了不少。 那声音死死跟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张少星哭着,受不了了,他猛然回头。那声音突然停了,他试着小心睁开眼睛,远处站着的竟是他的母亲。 心中莫名的恐惧已然消失了一大半。他小心翼翼询问,“娘?你怎么在这里?” 对面的老夫人和颜悦色,看着他轻轻招手,“来,儿子,娘来接你了,跟娘回家,娘很想你。” 张少星愣住了。 那边的老夫人依旧笑着,向他招手道:“来啊,来啊……” 张少星突然想到什么,刚要抬脚又缩了回来。“不行,老前辈说了,这几年的都是假的。” 老夫人收了些笑容。“你连娘也不信了吗?” 张少星紧咬牙,摇摇头,打死也不过去。 老夫人恼羞成怒,露出了狰狞面容。“那你不来,我可就过去了!” 眼看着厉鬼奔来,张少星哇得大叫,扔出一张符咒来,念了声急急如律令。 随即传入耳中的是厉鬼的惨叫声,等他再睁开眼,眼前什么也没了。 他还是有些怕,腿脚哆嗦不听使唤。终于腿脚有了知觉,忽而身后一只手放在他肩头。张少星哇的一下弹开,一张符咒直接飞了出去。 好在时英手快,两根手指夹住了黄符。瞧他那一副怕极了的模样,她轻笑一声。“小家伙,别害怕呀,是我。” 张少星睁开了眼,见是时英,却也不敢信了,小心道:“你……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索命的厉鬼怎么会救人呢。”说着,她将手中的符咒夹起来给张少星看。“这里面的小鬼可没本事抓着符咒,我带你走出去。” 闻声,此话有理,张少星才勉强信了。 这会儿,时英指着远处白雾之中星星火光,忽而道:“他们应该在那里,我们过去吧。” “嗯,好。”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等张少星睁开眼,如梦初醒一般。眼前如他们刚进入幻境一般,李前景在前头坐着。 如今他可真要分不清现实幻境了,脑中一片混沌。 张少星揉揉脑袋,“这是哪儿了?我又到哪儿了?” 李前景见他们都醒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淡然道:“还好这幻境浅,你们修为低,也难免被困。” 看这模样,应当是回来了。 张少星起身快步走到李前景身边,看到前辈的真本事,这下他可是真的心服口服了。“那大师你不会被幻境影响吗?” “心定自然不受影响。” 张少星佩服,“大师就是大师。” 等大雾散去,眼前突然明了,方才还是黑夜,忽而就成了白天。 李前景解释,“现在我们看到的,是过去的影像。” 张少星:“嗯?还有这能力吗?!” “这影像不是我弄的……”李前景皱紧了眉头,低头看了眼莲花灯。“是有人控制,想让我们看到这些。”
第53章 乱葬岗(四) 村子里虽小,却也热闹。 虽然只有十几户人家,每日里相互关照,日子过得也舒服。 村门口有个戏台子,是村里有个之前在戏班子里干过的,后来来了这村子,年纪也大了。偶尔愿意唱上两句,就跟着村里的一些人一起搭了这么个戏台子。 有时候过什么节的,那位老人也用在台上唱两句,给大伙助助兴。 村里的小孩听了,也稀罕,披着红布绿布的就爬上台一起跟着学,一起唱。 这日,这戏台子前围着一群人,正听着戏。忽然路上就传来一声男人粗狂的叫嚷声,不用多说,大伙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村里有个叫王栋的,是个醉鬼,一喝醉就打媳妇,非嚷嚷着说人家姑娘给他戴了绿帽子。 那姑娘是村里出了名的贤惠懂事,一开始村里还有人上去拦着点,后来这王栋就跟个疯子似的,谁来劝,他连人家也一块给打了。 后来这事儿发生的多了,人们也习以为常了。 这不,今日不知道又抽了什么风,抓着姑娘的衣服把人拖了老远,一边拖一边打。 姑娘惨叫声一阵又一阵,过路的人捂着耳朵眼睛快步过去了,也没人伸手。 张少星咬牙,刚伸了手就被李前景给拦住了。“这是过去发生的事,你做不了什么的,你也救不了她。” 张少星无奈只能收了回来,而那惨叫声却清清楚楚地往他耳朵里钻。“打女人的男人,真他妈没出息。” 没人管这事儿,后来还是到了正午,王栋打累了,又将自己婆娘给拖回了家。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这王栋就是个神经病,就是要在外头,将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 回到家,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穿的破破烂烂,不知道的要以为是街上的叫花子。 整个村里谁不知道王栋的德行,他这两个孩子出门,旁人见了避而不及。回了家赶紧告诫自家孩子,说他们一家都是神经病,别和他们玩。 王栋家的两个孩子也许也因为这个缘故,那个小儿子还好,年纪尚小,刚刚学会走路。那个大儿子八九岁的模样,整天顶着张死人脸。 一个小孩,小脸煞白,跟个鬼魂一样飘在街上,谁见了都怕。 到了夜里,王栋又发了疯,一回家把桌上的饭菜全给掀了,抓着自己媳妇就打。夜里,几户人家离得也近,半夜听见惨叫声,隔壁的默默把门窗关好,熄了灯,当没事发生。 沈昩看着眼前惨景,叹口气道:“前辈,那只逃出去的厉鬼,会在这里吗?” 李前景蹙紧眉头,严肃道:“如今我也不是很清楚,既然有人要我们看,我们就静观其变。” 今夜下了大雨,屋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雨声和惨叫声。雨声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惨叫声却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惨叫声和噼里啪啦的声音都没了,只有雨声震天。 李前景端着莲花灯带着众人进了屋子,一看,满地的血和掉落的锅碗瓢盆。 一片狼藉之中,姑娘倒在血泊中不动了。 王栋愣了愣,扔了手里带血的瓢。扯着她的头发,伸手探了探鼻息。最后狠心扔开她,“他娘的,没死啊。” 说罢,他进了隔屋睡去。离别时,他还指着自己的孩子怒骂一声,“小畜生,把这里给收拾了,不然之后躺在这里的就是你们。” 大儿子抱着小儿子站在一旁,大儿子面无表情,好像已经习惯了。小儿子略有哭闹,紧紧抱着哥哥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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