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的模样是个女娃娃,正斜靠在一张腐朽的桌子腿上。 这是个废旧的商铺,以前是棺材铺,闲暇顺便做着纸人花圈一并卖的。可看这外头,这里兴许荒废许久。 张少星骂完了不解气,不知怎么突然壮起胆子进屋里。四周翻着看看,“我倒看看有什么。啊?这什么都没有嘛。” 转头再看纸人,却木然吓得浑身出了冷汗。他也不知怎么,突然就被吓了一阵。 沈昩见他表情怪异,随之也进了屋。“怎么了?” 张少星颤抖着手指着那张纸人道:“她……她的眼睛。她有眼睛……” 沈昩向来不曾了解这方面的讲究,看了看纸人,确有双眼。 “有眼睛怎么了?” 时浅道:“民间有言,画纸人者,不可点眼,此乃禁忌。” 沈昩再看向纸人,道:“所以说就因为点了眼,方才那人才被吓成那样?” 时浅回道:“纸人点了眼,可就活了。” 话毕,突然刮来一阵大风,将两扇门吹得碰上一面,啪的一声差些将张少星的魂魄给吓飞。他一下跳在沈昩身后,两只手紧紧抓着沈昩的一条胳膊,瑟瑟发抖。“师兄你保护我啊,我害怕啊。” 沈昩:“……” 走出屋子,抬头看去,原是天阴了,要下雨了。 沈昩嫌恶瞅了眼张少星,那家伙紧挨闭着眼,走路都哆嗦。 沈昩另一只手要将他剥离下来,张少星吓得嗷嗷叫,“别松开我啊!” 他这般鬼哭狼嚎,沈昩嘲声道:“这都怕你还想当捉妖师?知道捉妖师是干什么的吗?” 张少星害怕起来什么激将法也不吃,自己给自己找借口道:“我还没开始练呢,还算普通人。” 沈昩:“……” 风刮得越来越大,风声入耳。几人早些就赶紧回了,可不愿被淋成落汤鸡。 临走之际,果然刮下了星星小雨。 沈昩冷漠推开张少星,张少星心里怕,嚷嚷着要回家找娘。这下他跑的比谁都快。 时浅笑他,而笑声忽而戛然而止。他总觉得莫名奇怪,回头又往屋里瞧瞧,安安静静,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当是他多想了,便也快步随着跟了上去。 他们刚走不久,雨声就大了起来,噼里啪啦打在地上石砖上,巷子里也莫名激起了雾气。 那女娃娃纸人竟诡异突然扭动了脖子,朝着几人离开的方向。屋中不知从何处传来阵阵尖锐笑声,一阵又一阵。 门啪的一声合上了,骤然打雷,噼里啪啦,天色阴暗,闪电几刻将屋中照亮。 屋檐突然垂下个人来,是被白绫吊死的。 虽在屋中,身上却滴着水。尸体光着脚,面朝门口,湿哒哒的头发凌乱,看不到脸。 几道闪电,照得屋中景色惨白,尤其映在死尸的身上。 大雨倾盆,下了足足有两个时辰。
第21章 纸人蛊(二) 回了屋子,几人都已经淋成了落汤鸡。衣服湿透,滴着水,用手拧拧还能挤出一大滩水来。 外面的雨还在下,虽然势头小了不少,可就是如断线珍珠,没有停下的趋势。 老夫人见三人都淋了,赶紧找下人带几位回了屋子,梳洗换件干净衣服。 沈昩进了们,侍女屈膝以礼,“公子稍等。” 沈昩颔首。 没一会儿三四个人进来,搬着水桶将浴池里灌满了温水。这张府阔绰,屋子里头足够大,最西头便凿了处凹槽,便是供人洗浴用的。 收拾完毕,下人自然也就退了。 沈昩褪了一身湿衣服,再加上刚刚外面凉风吹着,没一会儿他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下了水,雾气腾腾,眼前氤氲不清。他扶着浴池壁,阖了眼,也就有了困意。 门咯吱一声,随即直接被推开。沈昩豁然惊醒,睁了眼,回头就看见时浅走了过来,边走边解自己衣带。 时浅瞧他一眼,道:“外面雨势大,让人再去烧水又搬过来搬过去的,也累。我便说不用劳烦,我与你一块便好。” 沈昩呵呵笑两声,嘲讽冷声道:“你是善人。” “那不敢当。”说着,他已经将身上衣物褪去,慢慢下了水。 觉察水面波动,沈昩扭了头,不去看他,身子也不自觉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不少。 “又不是没见过。”时浅调侃一声。 “你要洗就洗,不洗滚蛋!” 时浅吃瘪,还是赔着一张笑脸道:“洗洗洗,别生气嘛。” 约摸僵持了许久,沈昩扭过脑袋,余光瞥去一眼,见时浅背对着自己正洗着。这下便换作正眼瞧他了,却看见那人背部白净皮肤之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疤痕由一侧肩头一直延伸到另一侧的腰间,仔细再瞧,伤口旁边的凸起狰狞,又像是被烈火燃烧所致。 沈昩回过神,将眼神从时浅身上挪开。 “昩昩,我今晚在你屋里睡行吗?” “不行!”沈昩斩钉截铁。 “我睡地上也行啊,我怕刚洗过澡出去受了凉得得风寒。” 沈昩拧着眉,“你他妈就住我隔壁,还有你不是神仙嘛,你装什么装。” “神仙也会冷,也会疼啊。” 方才沈昩看着他背后的伤还觉得这人可怜,转而他就觉得哪里可怜,纯粹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静默片刻,沈昩越想他那伤反而莫名好奇,道:“你背后的疤是怎么回事?” “嗯?”时浅背过手摸了摸,“啊,你说这个啊,小时候见义勇为不小心弄的。” “这么严重?”沈昩看他那疤绝非不小心弄的,虽是成了疤,依旧不敢想象受伤时是何等情形。 “你关心我?”他歪头朝沈昩笑。 “你放屁。”他毫不客气,“洗完没有,洗完赶紧滚蛋。” 时浅被无情驱赶,出浴换上干净衣服,再留恋看一眼池中的人,如此冷漠,如此定然,而时浅最后的下场也只有哀声叹气,拖着非常不愿离开的步伐离开。 雨下了又一夜,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外头景况如此,屋里躺着也舒服,像这种天气,最适合的便是洗过澡舒舒服服躺在被窝里。 一夜好梦,直到第二日。 一大清早,天气早已放晴,只有空气中还弥漫着潮湿泥土的气息。屋檐残余雨水滴答滴答滴在下边已经被凿出块坑洞的积满水的坑洞中。 张府前堂来了人,老夫人迫不得已也将整个府邸的人一大早都给叫醒了。 张少星揉揉眼睛,还抱怨昨夜打雷,加上昨天见了那么恐怖瘆人的东西,导致他做了一宿的噩梦,到现在还没睡好。 他母亲也不让他睡了,说有人来找他。 谁能来找他? 张少星迷糊着一张脸光顾着抱怨,全然看不清老夫人脸上的忧愁。 到了前堂,时浅沈昩也刚刚到,屋里还有的是两三位穿着衙门官服的人。脸色严肃,中间挤着个面色瘦黄的老头。 老夫人脸色焦急,却也稳着情绪,慢慢道:“星星,给官府的人解释解释,昨天下午你去了哪儿?怎么会杀人呢?” 一听杀人二字,张少星突然惊醒,睁大了眼睛,再看看官员凝重的表情和老夫人焦急担忧的神色,他彻底愣住了。“杀人?谁?谁杀人了?” 官员上前一步道:“在一家废弃棺材铺里吊死了个人,这个老头说昨天见你去过那地方,后来匆忙离开了。” 张少星缓了缓,终于搞清楚他话中意思,赶紧解释道:“我是去过那个地方,可没有什么吊死的人啊!还有,我慌慌张张那是因为被里面的纸人给吓到了!” 两个官员相视一眼,最后眼神又落在张少星身上,眼神里明显透着两个字:不信。 张少星没办法解释,看向时浅沈昩二人,道:“你们帮我给他解释解释,我真没有杀人。” 时浅将眼神落在老人身上,歪过头死死盯着,沉声道:“就是你看见的?” “嗯。”老人躲着眼神,点点头。“我没记错,就是张府的张少星。” 时浅却瞧他这一身行头,破破烂烂,像个捡废品的。突然呵一声笑,“做你的人连个好行头都舍不得给你。你一个收废品的乞丐怎么会知道这么个常不归家的少爷呢?” 两个官员被他的话整得一团雾水,眼神也随着又落到了老人身上。 “看着我。”时浅沉声。 老人木然,竟也僵着脖子抬头去看他。四目相对之时,老人突然瞪大了眼睛,表情抽搐。这突然一下可将他身旁的两个官员给吓了一大跳,张少星也护着老夫人着急往后退了一步。 再看老人,竟倒地成了一捆稻草人。 “这……”两位官员看着地上的稻草人不可置信,指着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时浅道:“有人做法故意嫁祸这位张公子,如今这老头方才的说辞,当都不作数了吧。” 两位官员相视一眼,又严肃道:“你的意思是,有人用妖法控制此事?” 时浅耸肩看了看地上一摊稻草,“这不明摆着呢嘛。” 如此,两位官员实在也不好说什么,再怎么说这张家人也是灵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得罪了终归不好。 于是拱手致歉,“多有得罪了。” 老夫人也没多说什么,找人送别了两位官员。 人刚走,老夫人可算松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我当你真惹了什么祸来,我都想好到时候怎么跟你爹去官府赎人了!” 张少星也松口气,道:“娘,你儿如此善良,怎么会杀人呢。” 随即又看向时浅,道:“你们又救了我一命。不过,到底是谁要害我?” 时浅脸色添了些严肃,道:“也许不是要害你,兴许目标另有其人呢。” 说这话,张少星就更懵了。 出了屋子,外头正凉爽,不冷不热,正合适。 沈昩与时浅并肩而行,尔时雨沉花瓣坠下,时而莺啼叶舞。 沈昩道:“是上次对亦合客栈做法的那人吗?” “不确定,虽然都是幻境,这次却比之前要高级不少。而且不管是不是同一个人,目标大概是相同的,是冲我来的。” “嗯?为什么?你不是冥王吗?” “正是如此才要杀我,这样才能取而代之啊。”时浅说得轻巧,两只手背在身后。 “你怕吗?” 时浅毫不掩饰,“怕啊,当然怕,有人是费尽心机要杀我呢。” 可沈昩看着他这副轻轻松松的模样,可不像怕的样子。“凡人会练就如此高深的幻术吗?就是你也看不出来?” “也不一定是人,幻术在术法中当是最厉害也最为玄学的一门,人神魔都能修的。” 沈昩差不多听懂,点了点头。 街头上围满了官兵,街边扔着一具尸体,已经用白布蒙住。听人说,这尸体刚放下来时,头发是散的,看不清脸。后来剥开头发,将官员都给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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