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浅却道:“不早啊。” “放灯要等晚上的,这样还不早?” 时浅道:“我听他们说做滚灯有祈福之意,所以我想看着给你做一个。”他的眼神落在匠人手上动作。“我又想你一个人在那府中定然会无聊的,张少星那家伙又爱烦你,你心情自然也不会好。” 沈昩愣了愣,扭过脸暗声道:“你也挺招人烦的。” 时浅委屈,“啊?” 沈昩扭过脸,也不看他。 观赏的人没一会儿就走了,匠人是位胡子花白的老手艺人。瞧还有几人围着看,便答应可以来跟着学。 时浅坐在老匠人身旁,拿着木条略显笨拙。老匠人手艺精湛,做起来得心应手。时浅定然没那么轻松,手在动,可眼睛却要紧紧盯着匠人手里动作。 因为第一次做的时候,一时没留神,老匠人三下两下手中几根木条就成了灯。在时浅还不明白第一根木条应该搭在哪里的时候,老匠人已经动手做下一个了。 沈昩找了处地方,靠着湖泊也凉快,他看见早早有人跑到湖边来,还未夜色,人已经陆陆续续来了。 有的已经手里拿了花灯,有的是一家带着小孩,小孩手里拿着花灯跑着玩。还有几个小孩跑出来,当是和朋友们出来也做热闹玩,手里拿着自己做的略显幼稚笨拙的花灯来进行比较,看看谁的更好看。 不知何时,他竟看的发呆,等回神来,他回头看向时浅。那人还认认真真做灯,突然手里的灯嘣出一条木条来,这家伙因为太认真而被吓了一跳,肉眼可见颤抖了一下。 随即又戳了戳大师,大师指着滚灯说了两句,他便懂了其中奥妙,傻傻笑着点头。 夜色降临,街边的店铺檐下早早挂了花灯,五颜六色,好不漂亮。 人也多了不少,热闹非凡,比白天还要热闹。湖面上漂着莲花灯,一朵朵远看像夜中光点,于紫檀玉般的湖水之上点缀。 时浅看着手里的滚灯,在两手间交替滚来,笑道:“我做的还不错吧。” 沈昩走在他身旁,想他怎么也做了一下午,便不扫他兴致。“嗯”了一声。 “给。”时浅将灯递给了沈昩,“给你做的。” 沈昩木然,看了看他手中滚灯,还是接了过来。 “这次做的定然没那么漂亮,等我再练练,到时候我们再来灵州城,我要给你做最大最漂亮的滚灯。” 沈昩:“下次?” 时浅看向他,眼里映着灯火的光影,“对啊,还有下次,下下次,我陪你过一辈子的花灯节。” “以后的事当以后再说。”说罢,沈昩便着急往前快走了几步。 时浅快了几步跟上,笑着道:“好,听你的。” 二人赏灯赏月,路上行人纷纷,口中笑声说话声显得吵了不少,就是在人群中说话也要大声些才听得着。 时浅骤然看见什么东西,伸手抓住了沈昩的手就牵着跑去。这里吵闹,沈昩并未听清他口中所说,却莫名被拉了过去。 手上莫名的温度和触感使他莫名慌张,没一会儿自己就感觉到因为紧张手心便湿了。 一处卖糖葫芦的摊铺前,时浅才止步松了手。“大爷,来两串糖葫芦。” “哎,好。看看想要哪个?” 时浅亲自看了看,挑选了两个山楂大些的。 “就这两个了。” “行。” 给了银子,二人才拿着糖葫芦离开。时浅递给他一串,沈昩却道:“我不爱吃甜食。” 闻声,时浅立刻摆了一副可怜模样。“我都买了,你就尝尝嘛。” 沈昩无奈接过,直接一口拽下一只山楂。这山楂大,直接塞进嘴里,被舌头挤到一边,显得他那半边脸颊鼓得厉害。 瞧他模样,时浅不禁笑了两声。 沈昩不解,蹙眉道:“笑什么啊?” 他嘴里也塞的满满当当,说话也不怎么清楚。 时浅脸上笑意不散,却摇摇头。“真可爱。” 沈昩脸更黑了,朝他冷声道:“谁?” 他要是敢说是沈昩,沈昩绝不会留下好脸色。 于是他只笑不语。 这灯会一直到很晚,不少的灯也已经熄了,掌店的人也早早回去歇着了。 时浅抬头看了周围,人也散了不少。于是看向沈昩,道:“我们出去住吧。”
第20章 纸人蛊(一) 转了这么久,沈昩也觉得累。这么晚再去张府,怕是太不方便。于是也就应下了。 他们没去街边的客栈。时浅说灵州城有处风景不错的地方,那里多的是民宿。早些时候还是有人住的,后来搬走了,那处的几座平房木屋就存了下来,后来又有商贩做了生意,翻新了一番,也当了处别具一格的客栈。 这么些年,生意也算不错。 要说这城郊里的星星,却比城里的更加璀璨。在木屋外头铺了张大草席,二人席地躺下,凉风习习,此时最为惬意。 抬眼是星空,沈昩突然问道:“你说若是按冥界的流程,人死后会怎么样?” 时浅道:“自然是喝了孟婆汤,渡了忘川河,洗尘重新转世。不过像那些生前作恶多端的,不必多问就直接投进了十八净牢。若是生前善德之人,那也死不到冥府,直接升天,将来是要飞升成神的。” “挺好的。” 时浅倒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他道:“嗯?挺好的?凡人忌讳死,怕的要命,你还觉得挺好?” “死了不难,活着才难。” 而后,沈昩便转了话题。“你当初说要找的那位前辈,有消息了吗?” 他摇摇头,“寻不到,我也怕见到他。” 沈昩:“嗯?” 时浅道:“他啊,脾气坏着呢。我自小从他口中听的最多的就是那句‘你是我辅佐几代冥王中最差劲的一个’,我再努力,他也反反复复总那么一句话。” 说着,他不禁笑笑,“那会儿我甚至羡煞先前冥王,得是多厉害,莫不是比玉帝还要厉害?!于是我越努力,他反而却瞧不上我,如此反复。” 沈昩:“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争了,与其那么一个结果,我也不至于那么累,他也少受些气。” 沈昩嘲他一声:“你倒是也聪明。” 听罢,时浅也陪着笑了两声。“那些事啊,已经很久很久以前了,不想了。” 清早,城里又开始忙起来。街上都是砸铁的哐哐声,少有的是商贩的叫喊声。 随即都被一阵男人的吵嚷声盖了过去,一群人围着,都是男人。有的个子矮的,也要踮脚去看。 围着的是个擂台,擂台上打斗正激烈,赫然一个黑影闪过,被一个高大的胡子大汉过肩摔狠狠摔在地上。 皮肉撞在僵硬的木板上,也发出不小的声响。 被摔的那人倒地微微抽搐,浑身的骨头散架似的,他不敢动,生怕一用力将骨头挣断。 这会儿台下霎时传来如雷掌声,台下人纷纷鼓掌,拍手叫好。 那站在台上接受这掌声的大汉,朝着众人露出爆着青筋的肌肉胳膊。好不威武,随即抖抖肩头,哼的一声离开了擂台。 听台下人说,这场赛叫斗鱼。在灵州城,整个城里都是武人,这种擂台赛事自然也见怪不怪。本来的意思是给各路武人切磋武技,可后来换了讲究,该用钱财,激励武者竭尽全力。 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斗鱼不可使用道法一说,更不可做法器暗器。谁输谁赢,单凭个人本事。 听人说,这擂台最为厉害的是个叫黑胖的人,当然,这只是旁人给他的一个绰号。人如其名,那人又黑又胖,身强体壮,长得极高。 迄今为止,还没人能打赢他。 沈昩时浅在一旁听罢,将眼神再落到擂台上。被摔的那人还躺着,有人嚷道:“怎么还不起?累了就在擂台上睡?” “不会是死了吧?” “啊?” 没一会儿就有人在台下人猜忌和注视下跑上台,蹲下将手放在那人鼻下待了会儿,尔时又将两根手指摁在脖领后脉搏处。 确定没了气息后才朝一旁的几个壮汉摇摇头,两个壮汉习以为常地上台,一人抓着头那边,一人抓住两只脚,就这么将人给抬下去了。 在这种地方,死了人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哎呀!”突然耳边一声惊呼,沈昩回头半侧,就被一人双手紧紧环抱住。“可让我找到你们了!” 是张少星。 “啧。”沈昩漠然一手推开他,张少星一个脚步没站稳,后退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脚。 随即又没心没肺笑着道:“我以为你们走了,吓死我了。” 时浅瞧他两眼,看他笑得高兴。“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昨夜我等了你们一夜,还不回来,我以为你们离开灵州城了,今日我闲来无事便来街上看看,幸好看到你们了。” 沈昩道:“你家中父母那般舍不得你,在家里当个香饽饽不好吗?非缠着我们做什么?” “我想和你一起去找方大师,我想拜他门下。” 沈昩瞧这根本就是个贪玩无术的公子哥,断然不会理睬他,陪他胡闹。他没说话,径直要离开,却被张少星紧紧抓着衣服不放。 张少星怕他真走,真不带自己。“我自小就想成为一个捉妖师,我的命就是捉妖师救的,所以拜托你带我一起吧。” 沈昩回头看去,张少星满眼真诚,抓着沈昩衣服的手也不断颤抖。最后道:“随便你,以后的路苦着呢,要是怕就趁早改变主意。” 张少星骤然抬头,听沈昩话中意思是要同意。他两眼发光,一时不知道点头还是摇头,“我不怕吃苦,不怕吃苦。” 没一会儿阳光烈了不少,不时得抬手遮着些,否则太过刺眼。 张少星挤到沈昩时浅二人之间,“对了,你们昨夜去哪儿了?” 时浅:“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张少星思索片刻,突然灵光一现,指着二人道:“好啊,你二人不会去青楼寻乐了吧。” 话音未落,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他后脑勺。“瞎说什么呢。” 随即沈昩又看向时浅,“你误人子弟。” 时浅觉得冤,抬手往张少星背上又来一掌,这掌不重,也不疼。“你这小小年纪,瞎想什么呢?” 张少星哀怨的目光盯着二人,“所谓吃苦并非路途的苦,而是吃你二人的苦呢。” 路途巷中,忽而从门里摔出来个人,那人被绊倒差些摔了,还拼命地往前跑。脸上表情惊恐狰狞,“死人了!死人了!” 他跑不久,空气莫名沉了下来。 几人压了口气,朝那被推展的门走去。抬眼望去,竟是个纸人。 本还屏着一口气的张少星放松下来,嚷嚷道:“光天化日之下,这都什么人啊。不过纸人而已,瞎嚷嚷什么啊。纸人没见过吗?吓成那副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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