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休息室没有厕所,所以他必须路过控制间,来到走廊的尽头。 他的大脑不算清醒,直到在放完水洗手的时候被冰了一下。 他猛地打了个喷嚏,用手腕揉了揉鼻子,低头才意识到他将水龙头的开关拧错了方向。 从厕所出来后,他才逐渐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四周静悄悄的,电网控制室门前的站岗黑衣安保竟也消失不见了。 他记得换班之时,那两个壮汉还在透过墨镜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安迪犹豫着走向控制室。 他摸了摸裤子口袋,从中掏出员工卡。 下班后他太累了,连制服也没换就睡了过去。 这时他头顶的白炽灯闪烁了一下,安迪壮起胆子,通过门上的玻璃窗口朝里面望了望。 除了电子面板闪烁的五彩光芒外,他看不见任何东西。 读卡器识别出了他的员工卡,控制室的大门悄悄打开了一条缝隙。 他推门进去,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安迪明白事情不妙,摸索着墙壁打开了灯。 光亮中,黑衣安保死状凄惨,他们两个倒在地板中央,仿佛是摊开的两大张熊皮地毯。 安迪知道自己必须要拉响警报了,他跨过安保来到控制面板前。 一旁的转椅被他撞开,夜班同事的尸体从椅子上滑落,软趴趴地倒在他的脚边。 安迪摸到了控制台下的红色按钮,就在他正准备按下之时,房间内外的白炽灯开始在蝉鸣似的嗡嗡声中变得越来越亮。 灯管发出白昼一般的亮光,在闪烁的火花中,爆裂的脆响接连响起。 随着白炽灯一盏盏黯淡熄灭,黑暗再次朝安迪笼罩过来。 安迪感觉有微风吹拂着他的头顶,他仰起脸,最后一盏灯随之熄灭。 在最后的光亮中,他看见的,是一双没有瞳孔的苍白眼睛。 傅莲闻到了勃艮第牛肉的香气。 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有人摸了摸他的脸。 傅莲睁开眼,面前的景物还有些模糊,他仿佛看见一团摇曳的烛火在忽远忽近地缓慢燃烧着,照亮了黑暗餐桌的一隅。 他揉了揉眼睛,一只修长的白皙手掌此时一晃而过,在他周围的空气中残留下一股浓烈的花香味。 这显然让傅莲想起了什么,他蜷缩起身体,在温暖又轻柔的绒毛毯包裹下,他却仍然感到寒气入骨,血液冻结。 为什么这不能只是一个噩梦? 傅莲恐惧地紧紧闭上眼睛,好像在祈祷重新睁眼时能从另一个场景当中醒来。 但他的脖子感觉到了发丝轻拂而过的细微瘙痒感。 冰凉的指尖揉捏着他的后脖颈。 “你在装睡吗,小莲?” 悦耳的嗓音响起,傅莲的眼睫开始颤动,宛如虚弱的蝴蝶翅膀。 “你不想看见我?真让人伤心,我可是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玛丽安娜的声线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我让你看着我。” 傅莲吓得心中一颤,睁开眼的瞬间,对上的便是一双毫无杂质的钴蓝色瞳孔。 *芳纶纤维布:即凯夫拉布,是具有绝缘保温、防静电、抗刺穿特性的一种布料。
第99章 [97] 玛丽安娜眸子里的蓝色太过纯净,像是从颜料里提取出来似的,却美丽得毫无生气、死气沉沉。 傅莲不明白玛丽安娜为什么要凑得这样近,几乎快要压在他身上了。 这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这么漂亮的眼睛怎么就哭肿了呢?真可怜,安东尼把你欺负得很惨吧?” 玛丽安娜忽然双手捧起他的脸,一副惋惜的模样。 傅莲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他的手,他也不恼,反而笑盈盈地从沙发上起身。 “你不用担心了,现在这个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你饿不饿?我让厨房准备了点人类食物。” 傅莲望向蜡烛照亮的餐桌,长长的桌布垂落地面,上面摆放着精致的餐具,每一道菜肴的轮廓看起来都很诱人。 傅莲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的喉咙很干,肚子也很饿。 一路上的哭泣、逃跑和挣扎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何况安东尼还从他身上吸取了不少鲜血。 他脖子上的咬痕隐隐作痛,他伸手摸了摸,发现上面已经贴上了一层医用透明敷料。 傅莲缓缓坐起身,发现这里还是原来安东尼带他过来的那个房间,只是此时灯关了,四周黑沉沉的,只有柔和的烛火在光晕中跳跃。 他不想吃任何玛丽安娜给予的食物,他紧张地抱着膝盖,眉眼低垂地盯着披在他身上的绒毯纹路。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吃东西。” 玛丽安娜拉开餐桌旁的一张靠背椅坐下,托着下巴看向傅莲。 他的笑脸在烛光下看起来温和友善,但傅莲知道这只是他所戴面具里的其中一副。 “毕竟······你也还是想跟那个医生见面的,对吧?” 傅莲面露犹豫,陈清乔是他的软肋,所以面对玛丽安娜的控制,他根本无能为力。 也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在玛丽安娜眼中,也许迄今为止他所有的反抗和努力都只不过是个笑话。 傅莲走到餐桌前坐下,沉默地开始进食。 玛丽安娜脸上的笑容弧度更大了:“真乖。” 在高度的精神紧绷之下,傅莲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下去了什么。 所有的菜肴在他口中都味同嚼蜡,他只是重复着机械吞咽的动作,直到他感觉再吃一口就要呕吐了。 玛丽安娜全程注视着他,偶尔会啜饮一口酒杯里的红色液体。 “有人曾经跟我说过,”玛丽安娜忽然开口道,“吃饱了就不会感觉到疼痛了,你觉得有道理吗?” 傅莲抿了一口气泡酒,木然地回答他:“我不知道。” “我真的很好奇,告诉我吧,小莲。” 玛丽安娜离开座位,缓缓踱步来到傅莲身后,抚着椅背,弯腰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询问。 他的呼吸像是一片鹅毛般拂过他的后脖颈。 “身上的伤口还是心脏,现在哪里更疼?” 傅莲感觉耳朵里的血管鼓动,怦怦作响,玛丽安娜的声线变得遥远,他的目光落在餐巾旁的刀叉上。 然而玛丽安娜按住了他的手腕。 “不要想着做傻事,你太好猜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警告,靠近傅莲的脸上虽还挂着笑,但眼神里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傅莲别开脸,毛衣里的胸口上下起伏着。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话题,我们就换一个吧。” 玛丽安娜大度地拍拍他的肩膀。 “对了,你不喜欢我送你的那束芍药吗?” 傅莲皱起眉,谁会喜欢一束藏着监控摄像头的鲜花? 玛丽安娜一定是病得不轻。 “不喜欢。” 傅莲冷漠地回答道。 “是吗?”玛丽安娜抚过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我还以为你能体会到我的用心呢。” “小莲,你知道芍药的别名是什么吗?” 傅莲在烛光中茫然地睁大眼睛,玛丽安娜咯咯笑了起来。 “是‘将离’呀。” 玛丽安娜忽然从身后搂住傅莲,他那蓝色的虹膜倒映着桌面上跳动的蜡烛焰心,有种瑰丽妖娆的美感。 “想想你和那个人类医生现在的处境,我送这种花给你,不是很应景吗?” 傅莲身体僵直,目光呆滞,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为什么……” 傅莲低垂着头颅,忍不住喃喃自语。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玛丽安娜按捺住内心的狂喜,用手掌托起傅莲的脸。 他的眼尾泪珠闪烁,清澈黑瞳之中的反光像是粼粼的湖面,有种破碎的美感。 快了,玛丽安娜心想,傅莲正在失去斗志,像是被驯化的小猫,收起了尖锐的爪子,只是还不愿意接受人类的爱抚。 “你觉得你做错了什么?” 玛丽安娜反问他道。 “你身上的衣服是我帮你换的,所以我全都看见了……那些吻痕是谁留下的?还有在山顶的湖边,你跟那个人类都做了什么?只有坏孩子才会做那些事情,做了坏事受到惩罚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傅莲瞳孔一缩,拨开他的手奋力摇头。 “不是这样的……” “你看,你还是个不诚实的孩子。” 玛丽安娜打断他的话,拉起他的手臂就要往镜子跟前走去。 “你想自己看看吗?或者我扒掉你的衣服,邀请其他人一起过来看看?” 傅莲大哭着挣扎起来。 “放开我,不要……” 玛丽安娜见状停下脚步,又将他搂进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不过,要是你接下来愿意乖乖听话,做个好孩子,”他低垂着目光柔声细语,“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知道了吗?” 傅莲抽泣着点点头。 “那……”他擦眼泪的动作忽然一滞,仰起脸问玛丽安娜,“那你们也不会伤害清乔对不对?” 玛丽安娜叹息一声,反手甩了傅莲一个耳光。 傅莲呜咽着抬起手臂挡住脸,玛丽安娜拽起他的头发,掰开他的双手,用力钳住他的脸颊,一字一句地对他道:“不要再让我听见从你嘴里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你不是喜欢和他做那种事情吗?我会让很多人跟你一起玩,然后让那个医生观看全过程,你觉得怎么样?” 傅莲脸色惨白,极端的恐惧之下,他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玛丽安娜神色冰冷地将他推到在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伊莱盯着脚底的一条残肢断臂,抬眼扫视了一圈控制室。 面前是鲜血淋漓的惨状,而他手中平板的监控影像里,控制室内还一派祥和,并无异常。 伊莱冷着脸将平板扔到一旁下属的怀里。 走廊响起脚步声,有人推门进来,看见控制室里的场景吹了声口哨。 “谁搞出来的,有必要这么凶残吗?” 安东尼玩世不恭的语调让伊莱莫名恼火,他转过身,讥讽他道:“安保不是由你负责吗?还是你和那个纯种玩得太过开心,都忘记自己该干什么了?” 安东尼双手插兜,耸了耸肩:“伊莱,你这是在嫉妒吗?别总是拿那副不可一世的少爷做派教训我,说不定有一天你还要喊我爸爸呢。” 伊莱太阳穴附近的青筋暴起,他冷笑一声:“少得意忘形了,你顶多算他养的一条狗。” 说着他指指天花板的监控摄像头:“有人入侵了我们的监控,他们肯定已经潜进来了,你先搞定这个吧。” 伊莱面无表情地与安东尼擦肩而过,安东尼瞥了他一眼,低低地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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