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言璨。” 晏容殊刻意加重了语气,可跪着的那位眉毛都没动过一下。 “你害怕言璨蛊惑鬼王,致使鬼王忘了初衷,大计毁于一旦。”晏容殊坐上旁边的座椅,撑着脸看那位。 “你不信任同僚,认为泠雀被我抓住了,那她肯定会泄密。你害怕我拿言璨做文章,但韫玉鬼王又不同意你把言璨囚禁,”他轻轻笑起来,“其实,我知道言璨的身份,一半靠我手下打听,一半靠猜。” “也怪你的大人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他竟然这么坦坦荡荡,毫不避掩对言璨这个人的特殊对待。” “你嫉妒鬼王更看重兹颉,着急立功的你向言璨下手,反而被鬼王责罚。” 晏容殊好以整暇看着跪着的那位面色一点点阴沉。 像是说出他心中所想所念,也点出了他的难堪。他的难堪被摊开,袒露在敌人面前。 本来视死如归,并不惧怕死的他,摆出的无所波澜的神态在一点点破碎。 “呵,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不如直接让我一死就好了!”他没有害怕,梗着脖子朝晏容殊翻白眼。 “哈哈,郁全……”晏容殊微微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 跪着的郁全脸色更差了,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他怀疑晏容殊是故意这么说来让他破防的。在望墟,众鬼都知韫玉鬼王的下属兹颉,却少有知下属郁全之名。 “你一心是韫玉鬼王的大业,可他却为了你视如眼中刺的言璨,在紧要关头选择放弃大好机会。你不觉得可恨吗?” 晏容殊施施然为自己倒了杯茶,温热的茶水在润白的茶杯里荡漾。看着手上的茶杯,他又有些心不在焉。 郁全一听言璨的名字,牙关咬得更紧。 当初怎么不知道,这个东西竟然是个蓝颜祸水。鬼王大人口口声声说会让言璨付出代价,他会亲手杀死言璨。 临了,却迟迟不动手,反而因为言璨而碍手碍脚,开始心软各种不对劲。郁全对言璨动手,反而激起鬼王的怒火。 而今日,他们本联合晏容殊这边的内鬼,趁着晏容殊来不及反应,可以狠狠撕下晏容殊一口肉吞下。 结果在晏容殊被内鬼背刺受伤之际,韫玉鬼王听到晏容殊一番言语面色大变,匆匆抛下他们去找言璨去了。 可笑,那个蓝颜祸水,哪怕是手没了、头破了断了!那也是他的命!他生来短命之相,命里坎坷。 鬼王一离开,让晏容殊有了喘息的时间,他的下属也支援了过来。反倒让郁全被擒住了。 “不用挑拨离间了,我可不吃你这套!”郁全愤恨,哪怕跪着也不愿屈服。 说对韫玉鬼王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在鬼王那边地位不如兹颉,但他是不愿去当一个背叛者的,晏容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倒宁愿一死。只可惜看不到望墟一统。 “你以为韫玉鬼王做这一切是为了统一望墟,成为这望墟里唯一的鬼王,可他的目的其实并不是这个。”晏容殊从容地抿了口茶,看似温暖的眼眸望着郁全。 “他想成为唯一的鬼王呐,可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样壮志豪情。” 他在这段时间里,为了脱困和自由,查阅到了很多和望墟相关的古籍。有些艰辛,但却有意外收获。 “什么?” 郁全警戒地看着晏容殊,不敢多信。晏容殊肯定是想动摇他的心。 晏容殊却没多说,转头吩咐,“带下去好好看着,他还有用处。” “晏容殊,说……” 郁全着急地大声喊着晏容殊的名字,立刻被捂着嘴拖了下去。 晏容殊又一次掏出手帕,压在嘴角。 血花溢在浅色的帕子上,一点点渗入布料,暗红色的像是开在雪地里的点点红梅。 费劲俘虏了韫玉鬼王的下属,这些都会成为他谈判的筹码。 望墟通往现实的通道即将开启。 韫玉鬼王强行闯入现实,也应该解决了言璨的事。强行闯入现实肯定会受伤,返回的途中应该会等待通道开启再回来。 晏容殊扶紧椅子的扶手,面色苍白,眉心微皱。 强压下身体上的难受,他站起来。 解决掉这些麻烦事,趁着韫玉鬼王还没回来找他麻烦,他应该去看看沈秋黎的情况。 “大人,您还是休息一会吧,您的伤口虽不致命,可也要好好休养一番。”旁边的金芷微微上前,眼里尽是忧心。 “您是在担心沈少爷的安危吗?您已经亲自去破了死阵,接下来他身旁的天师会解决的。” “而您因为强行破开死阵,还借力量给沈少爷使用……” 金芷语气越发快,有些着急。 但被晏容殊一个眼神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您实在不放心,可以让属下去的。如今望墟通往现实的通道今日即将开启,属下可以即刻动身。” 晏容殊有些纠结,虽然相信那位天师和沈秋黎的能力,但他依旧忧心沈秋黎的安危。 “……” 脑海里突然有一阵强烈的困意席卷,有一股力量从指尖向全身蔓延,将身体里的撕裂的痛楚冲淡了许多。 晏容殊有些不适地闭了闭眼。 这个感觉和上次虞福村封印破除的时候一模一样。 看来沈秋黎确实是做到了。 “金芷,等通道开启后,你去看看秋黎的情况。” 晏容殊揉了揉太阳穴,“我会休息一阵。这段时间和刘安一起清查一下内部。小心行事,不要让韫玉鬼王发觉我受伤在休养。” “是。”金芷愣了愣,没想到这么快晏容殊就改变了主意。很快应承下来。 …… 言璨睁开眼,看见满眼白色还以为是到了天堂。 艰难地转头,发现这纯白的天堂里还有窗户。 嗯……这熟悉的窗户熟悉的帘子还有熟悉的装饰,这不就是他家吗? 刚刚在做梦吗?真是怪了? 不对,他的感觉怎么很迟钝一样…… 难道他早死了,然后和那些鬼一样缺胳膊少腿的,凭借自己的执念又爬回了家?! 慢半拍的他伸出手,僵硬地握了握手。 手还在。 该不会是脚没了吧? 言璨无声地瞪大眼睛,脚……脚快动动啊。 怎么感觉不到他自己的脚?脚也完全抬不起来! 天呐,该不会是腿断了吧? 言諵璨慌张起来,虽然从小到大他极其倒霉,但也没和这次一样,倒霉到这个份上。 他伸着手想摸摸自己的脚还存不存在。 “别摸了,你的腿脚还在。” 空气里蓦然多出一道凉嗖嗖的嗓音,话尾上扬。 言璨惊悚地看向声音来源。 一个看起来很闲适的人影在他被子上,甚至就坐在他被子上。 “你……你……” 言璨一时太惊讶了,舌头都有些僵硬不灵活,他尝试动了动臀。 他脚确实在,但可能太麻了,让他感觉不到自己腿的存在。 可能就是这家伙压麻的。 言璨暗呼祸不单行。 最近实在太倒霉。 不是被空中突然坠落的花盆吓到,就是过马路差点被车创飞。 要不是没有看见半个鬼影,他都怀疑是有鬼作祟,想要他丧命。 这大晚上,他和公司里的人聚会回来。快到家的路上,竟然在那个斜坡看见一个咕噜咕噜直接往下的推车。 那推车来势汹汹,光看车的初速度和装满了笨重杂物,根本像是来索命。 言璨本来也没这么慌,斜坡这么大,他本想往旁边退,躲开这个东西。 结果他一抬脚发现,脚底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一张黄色的纸铜钱。 上面黑红侵染,一眼看去以为是血一样的东西。 言璨顾不得这个,脚步往旁边挪。但那一刻像是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脚,他径直摔倒在地上。 那一刻没有强烈的疼痛,他想起身,却像是被地面强行拽住,无法站起,只能眼睁睁看那辆推车带着呼啸的风创过来。 背后有什么贴到了他后背一样,沉甸甸的冷意,古怪的冰冷快速渗入他的身体,他脑海混乱,直接昏过去了。 昏过去最后一刻,言璨已经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脑海里最后迸发的情绪是不甘,想了很多。 他还有很多事他都没做呢! 比如成为有名的天师,然后狠狠揍那个韫玉鬼王一顿。 而且这肯定不正常了,到底是谁这么想要他的命!韫玉鬼王那家伙? 本来以为消停了,结果那家伙心情变化这么快,一天是晴转眼就雨了吗? 所以他最后一刻的不甘召唤出了这位? “你快起来!我脚麻了!” 舌头渐渐利索,言璨第一时间赶这个很过分的人,另一只手悄悄去摸沈秋黎给他的珠子还在不在。 虽然这个家伙看起来对他没有敌意,但冲之前对自己的刺杀行为,他也绝非善类。
第96章 名字 “咳咳。” 似乎是太久没有喝水,言璨觉得嘴巴实在干涩。 把他腿坐麻的罪魁祸首没有丝毫愧疚,他反倒是嘴角轻轻勾起,黑色的眼眸看着言璨。 言璨看这个鬼没半点自知之明,拧着眉和其对视,企图让他有点愧疚。 这个鬼的眼睛,倒是黑不见底,更像是穿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一样。 他的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古井,绝不是毫无波澜,而是所有的情绪和动摇都藏在深处,并不愿被人得知。 言璨忍不住想从那双像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里看出一点什么。 倒是韫玉鬼王先收回了视线,他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情绪。 苍白的脸上是凉薄的笑意,像是没了乐趣,他手一撑坐到了床沿,终于没压着言璨的腿,“你终于醒了,还以为你是被吓破胆了。”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明显的刻薄和调笑。 言璨听出来了也看出来了。 嘴角抽了抽,言璨为自己掖了掖被角,躺下还把被子拉到鼻子下,让自己包裹在被子里,不透一丝风进来。 再用手紧紧拽住沈秋黎给的珠子,这样才让他心里有了点微妙的安全感。 被子和珠子给他的安全感是双份的。 就像是小时候听了鬼故事,害怕的他会整个人闷进被子,连脚都不会露出。鬼是不能伤害被子里的人的,虽然长大后知道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咳咳,你救了我?”言璨咽了咽口水,缓解着口渴,眼睛透过被子看着韫玉鬼王。 他现在脚麻根本倒不了水,也不敢指示这个鬼给他倒水。万一给自己下毒……不,这玩意杀自己用不着毒。 “你为什么救我……”言璨艰难地从干涩的咽喉里挤出字,也许是被子和珠子给他的底气,让他大胆假设,“你该不会……咳……是自导自演骗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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