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猛地刺下来的刀,明明之前已经在沈秋黎眼前了,这一刻被一只手用力握住,推开到离沈秋黎有一手的距离远。 那只手青筋暴起,带着斑驳的血迹,此刻也因为刀深深嵌入手心而不断流淌着血。 沈秋黎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好像知道了来的人是谁。胸腔里那颗牙心又重新从灰烬里复活,在砰砰直跳。 脑子里乱糟糟的,耳畔嗡嗡耳鸣声没有停止,眼睛酸涩无比,五官迟钝起来,他现在不能清晰了解在场的情况,但沈秋黎蓦然安心了很多。 “晏容殊……” 浑身无力跌坐在地上的沈秋黎轻声含出了这个名字,死里逃生的他更加疲惫,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有些费劲。 “我回来了。” 背后传来熟悉的回应声。 他没转头去看,背上的冷汗浸湿了衣服。手脚处的藤蔓忽地被一把火全烧尽,这火没有伤到沈秋黎。 手脚上的束缚都没有了,沈秋黎双手往后靠撑住自己,旁观着陈微雪脸色的变换。 陈微雪脸色很难看,手上的刀被晏容殊卡住,他恨恨地用力往下压,看淋漓挥洒的血,嘴角扭曲了一刻。 下一秒,顺着刀,鲜红的血包裹刀瞬间化成燃烧的焰火狰狞着吞噬陈微雪的手。 陈微雪的手乍一触碰,手上那一小块皮肤就瞬息褶皱收缩,看起来像是瞬间苍老。陈微雪眼睛瞪大,急忙将刀松开。 他知道这是一把普通的刀,杀了沈秋黎很简单。但对于晏容殊来说,根本伤不到他,再用力也只能让他多流些血泄愤,过会就会恢复。 看着浑身淌血的晏容殊,又看看晏容殊身后站着的荆竹洛和破碎的铜镜,陈微雪后退几步,面色阴冷。 “我本来想放过你的,”他看着还有些虚弱的荆竹洛开口,“毕竟,我还算你师叔。” “但你偏偏要掺和这些事。你没抓住机会。” 陈微雪眼神又飘到晏容殊身上,轻笑,“我还以为你真的把生的机会留给沈秋黎了。” “哎,我都真的以为你死了。”陈微雪冷笑着,“还想你这么没劲。不过你果然是打不死的小强,竟然从那些鬼怪如海的怨念里爬出来了。” “第三重封印被你打破了,可我不会给你时间休息。所以你现在打不过我,而我,会毁灭你。” 他显然对此很感兴趣,脸上都泛出一点血色。 “假如你能一举打破所有封印,才会有机会啊。还剩最后真正的封印,你就可以从望墟那个地方解脱了。” 陈微雪微微一笑,看向跌坐在地上虚弱的沈秋黎,意味深长开口,“可是,你有告诉他,最后真正的封印,是需要什么解开吗?” 沈秋黎能感受到陈微雪的视线,现在有时间喘息,已经好了很多。 对于陈微雪的话,沈秋黎下意识去触碰脖颈间的红玉吊坠。最后的封印,应该要用到自己手里这个吊坠吧? 晏容殊脸上是冷峻如冰雪的神情,衣衫破碎,浑身带血,却依旧保持着身形挺拔,姿态从容,看着有种如破碎棱镜的美感。
第149章 借玉 陈微雪仿佛从晏容殊从容不迫的神态里得到什么讯息一般,眉眼微微上扬,语气诡异,“啊,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哪有什么肯舍身为人的无私圣人呢,无论是什么东西,永远都是以自身安危为首位的。”他语气里是全然知悉的笑意,仿佛洞悉了晏容殊的想法,看着晏容殊浑身浴血的模样,自言自语一般,“有句话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真是没说错。” 视线在冷着脸的晏容殊和身后仰着脸望着晏容殊的沈秋黎绕了一圈,又瞥了一眼旁边颇为狼狈的宁阳舒,嗤笑了一声,“说错了,哪是什么无私圣人,是有所图谋,自诩情感充沛实则冷心冷血而已。” “本来就没有什么例外,”陈微雪淌着血的双眼,泛着赤红,翻涌着阴暗尖锐的恶意,衬着他素白温雅的脸都有些阴冷,宛如恶鬼,他定定瞧着沈秋黎,意味深长地开口,“你,还在期待什么?救世英雄来救你了——” “还是新的地狱……”说着他低声笑了,“秋黎啊——” 陈微雪刻意拉长了声音,亲昵地叫起沈秋黎的名字,“你知道吗,有些水鬼死在水里,他就日日夜夜想着什么吗?” 一把利器掷了过来,尖锐的破空声,是那把刺向沈秋黎但被晏容殊拦下来的刀。陈微雪有些迟缓地避开,脸颊被利刃划破一个口子,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口子缓缓流下,浸湿了陈微雪的衣襟。下一秒漆黑的烟雾从伤口处流逸而出,伤口没有复原。 陈微雪眉头都没皱,血红的眼睛始终看着沈秋黎,格外真诚,脸上笑吟吟地继续说,“水鬼一直被困在死的地方,他日日夜夜都在想,要找一个替死鬼来代替他被囚困。” 沈秋黎攥紧手指,只是被陈微雪的视线看得头皮发麻有些不适,用了符箓之后的副作用还是挺持续,现在身体没这么难受,耳畔依旧似乎有轰鸣声,也不排除是陈微雪一直喋喋不休。 他并不信陈微雪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身体都不合时宜地松弛下来,心中顺着陈微雪的话猜测陈微雪接下来的话可能是大发慈悲放自己一命,希冀自己能到他的阵营里。 自己身上除了那个可能和解除封印相关的玉坠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可图的了。他细胳膊细腿,也没有什么和韫玉鬼王能比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假如真就被陈微雪一番话就忽悠过去了,多半也就是兔死狗烹的结局。 沈秋黎眼神涣散,有些不着边际的想着,假如假装被他折服加入他,然后趁其不备背刺的可能性是多少。 可是这样陈微雪叭叭叭两句,他就被说服一样背叛了阵营倒头去跟,和他之前人设太相悖了。那得是被人下了降头,忽然脑子不清醒了。陈微雪指不定还会防着自己的。 正在沈秋黎不着边际得乱想,陈微雪一抹脸上的血,轻轻开口,带着蛊惑的笑意,“秋黎,左右都会死,而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些,彻彻底底死个干净,这样——总比当替死鬼不见天日来得好吧。” 他说的振振有词,甚至理直气壮,好似死这个东西对沈秋黎还是一个好选择,他是真正为沈秋黎考虑过一样,施舍一样替沈秋黎选择了一个好去处——那就是重新转世重开人生。 他这样说着,也付诸行动,他的嘴角荡开笑意,血珠一点点从他眼眶滚落,他重新复苏的左眼中,一个赤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吸引了沈秋黎原本涣散的眼神。 赤色的光芒仔细看似乎是一个繁复的线条勾勒的阵法一样,线条密密匝匝,赤色的交织勾连,犹如张开嘴露出獠牙的毒蛇,只一眼让沈秋黎有些喘不上气的恐惧之感,心口蓦然升腾起一种阴冷。但那图案仅仅是一闪而过,再一眨眼,是陈微雪看似温和却毫无温度犹如看死人的目光。 也是那一刹那,晏容殊沾带着血的手猛然靠近沈秋黎,骨节分明的手指骤然收紧,传出骨骼碾碎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乌黑的液体从他手指缝里一点点流淌,像是流沙。 沈秋黎眼瞳收缩,从陈微雪那回过神,愣愣看着近在咫尺的手,乌黑的液体带着一股莫名的腥气,还有一股涩味。眼前明明什么没有的,晏容殊手中抓住的又是什么? 下一刻,眼前的空气扭曲,一只浑身漆黑的毒蛇大张着嘴出现在眼前,獠牙在月色下闪着森白的光芒,距离沈秋黎仅仅一指距离。 毒蛇被晏容殊抓在手里,长长的身躯无力软塌塌垂落地面,被抓住的部分则血肉模糊,仿佛是一滩烂泥连接着首尾,淅淅沥沥的漆黑液体大约是毒蛇的血,不断下落。 突然被毒蛇怼脸,沈秋黎脑海一片空白,和死亡擦肩而过,甚至没太大感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陈微雪和季曜给他看的那些升级流小说的反派好不一样啊,原来这么干脆利落吗,甚至没想过拉拢,挡住他路的通通杀掉。 晏容殊将手里的毒蛇扔开,转身看脸色有些发白的沈秋黎,手臂微微动了动却还是没动作,垂下眼看向沈秋黎。 迟疑半刻。 “你的玉坠,能先借给我吗?”晏容殊开口。 沈秋黎很果断地把玉坠给了晏容殊,没有半分迟疑。他其实不在意陈微雪那番话是真是假,对晏容殊,他似乎有着几乎盲目的信任,只要能帮到晏容殊就好。 垂下的眼眸始终温柔有如湖泊,风吹过拂乱湖面般,眼里泛起涟漪,像是有未尽之言。然而在沈秋黎纯粹而坚定信任的眼神里,晏容殊嘴唇微动,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扬起笑,语气果决,带着让人安心的沉稳,“待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一旁还夹杂着陈微雪不悦的声音,“怎么,现在开始假模假样假惺惺了?你们都死到临头了,别再装了,这样多辛苦。又何苦负隅顽抗呢?” 期间耳畔还有嘶嘶的声响,密密麻麻,仿佛贴在耳朵里。无数漆黑的毒蛇从林子里冒出来,蜿蜒着往这边而来,一经靠近沾上地面晏容殊身上撒落的鲜血,轰然一声燃起烈烈焰火。鳞片染上火苗,滋滋有声,又将焰火传到接触的其他毒蛇身上,一时间蛇的嘶鸣和皮肉烧灼的声音充斥耳畔。 “我会注意保护他的。”荆竹洛看晏容殊不放心的模样,开口郑重道,“天师的职责,我能做到的!” 虽然看出晏容殊已经不是人,虽然以前就觉得师叔人怪怪的,但在场的,除了自己和沈秋黎都不是人啊。一觉醒来自己师叔都突然变成了反派一样的人,荆竹洛脑子从醒来一直都是发懵的,但还是了解局势。 在场能打败师叔……不,是那个怪物的,似乎只有晏容殊了。自己也必须做点什么才是。 荆竹洛脚下还是那一堆铜镜的碎片,中了蛇毒加之到幻境中给晏容殊引路,这会荆竹洛看着也挺虚弱的。沈秋黎和荆竹洛两人待在一起,就活脱脱两个病号一样。 沈秋黎想让晏容殊放心,点头,“你不用担心,我有自保的能力。” 求证一样,沈秋黎扬起脸,“你不在的时候,我还牵制了陈微雪很久呢。” 晏容殊对荆竹洛点点头,十分认真地道谢,看着沈秋黎邀功一样的表情,眼里笑意更深,看看手上血呼啦扎的血迹,他只是对沈秋黎笑笑,语气很温柔,让沈秋黎想到了蜜糖,“知道了,你很厉害。” 他琥珀色的眼眸弯成了新月,眼底的泪痣随之上扬,刹那间让沈秋黎心脏随之加速。 “这样的话,我会很放心你一个人了。阿黎,你已经是一个很勇敢的小孩了。” 晏容殊勾了勾嘴角,一转身眼里的笑意瞬间冷下,向陈微雪袭去。 “我等你回来!” 他轻柔的话顺着风吹入耳畔,交杂着混乱的声响,沈秋黎听得很清楚,看着晏容殊的背影渐行渐远,和陈微雪缠斗在一起,他忍不住对着晏容殊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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