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容殊说到这,微微低下头,像是在克制自己的痛楚,“这种阵法将我钉牢在了望墟,永困无昼之望墟,无法入轮回转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承受万针扎心的痛苦。所以我不能通过寻常途径出入望墟,必须付出代价。” 沈秋黎完全没想到,原来沈家供着的老祖宗,居然是这么供着的吗?还以为是以礼相待,没想到是刀剑相逼。 沈家那帮人还在念念叨叨说,怕老祖宗在那边一个人寂寞,要给他结冥婚。真是相当可笑了。晏容殊居然不抓住机会报复沈家也是相当让人意外。 看着晏容殊握紧的双手,手背因为用力而突出的青筋,沈秋黎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语言到底是苍白的,无法抹平百年来晏容殊承受的伤害。 “晏容殊……对不起。”沈秋黎将手覆在他的手上,低声道,“不过我不是代替沈家给你说的。我仅仅是代表沈秋黎这个人。” “对不起,身为一个沈家人,我无可避免地要承担一定责任。而作为沈秋黎,我更因为自己猜忌你,对你说对不起。” 沈秋黎抓住晏容殊的手,“晏容殊,你怎样才能出望墟?你不是说想看看百年后的世界吗,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尽力去做。” 晏容殊眉眼微弯,眼睛里装下了沈秋黎一个人,像是喟叹般低声说道,“秋黎,你真是个好人啊。” 此时虽不合时宜,但沈秋黎心里想的是,再好人也没你好人吧。哪怕是把你困在望墟的沈家人掉进望墟,你也愿意搭把手送他离开。如果他是晏容殊,他只会看着那人去死。 至于沈家的光辉未来…… 至少他认为,借掠夺汲取他人换来家财亨运,并不光彩。沈家之前就是靠放高利贷之类的黑色产业起家。 这样无休止的索取,是时候该结束了。 “但这样对你并不公平。”晏容殊反手握紧了他的手,“世间一切都需要代价。” “我们需要一个长久的联系,作为我留在现实的理由,再有一个带有沈家气息的物体媒介借我栖身。” 晏容殊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忽然笑开了,朝他头发伸手。 沈秋黎不自知地屏住了呼吸,而晏容殊只是伸手从他头发上捏下一根干草。 “我们做个长期交易好不好?”晏容殊含笑看着略显不自在的沈秋黎,“我帮我的知己拿下沈家,不要做小可怜了,去做威风的沈家主。” 他摇了摇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而我的知己,就帮我出望墟找回记忆。” 沈秋黎有些纠结,沈家他自己会想办法夺取,不需要旁人牵扯其中。交易生效后,去找晏容殊的信息,沈家既然供奉着这位,那必定有相关信息。 但以现在他的身份地位,贸然去查,查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事是一回事,会引人生疑是另一回事。沈家又这么迷信,万一发现了晏容殊的存在,把他抓回去可怎么办。那么自己还得和沈家人周旋。 总而言之,这个交易把还人情的事情超级upup复杂化了。沈秋黎一答应,就是相当麻烦的事。他,是个怕麻烦的人。 但……晏容殊因为沈家被困在这里百年,他还救过自己。 沈秋黎心软了一刹那,正要开口,却忽然被晏容殊拽住手拉到了他身后。 这时他才发现,原本倾泻入洞的皎白月色被挡了一半,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那端。 “哈,真是抱歉,打扰了你们夫夫俩聊天的兴致。”黑影打了个哈欠,拉长音调,语气随性,完全听不出任何歉疚。
第22章 难缠的鬼王 “可是……晏大人啊,”黑影缓步走近他们,那一声晏大人充满挑衅的火药味。 “你的新娘千里迢迢来到望墟,怎么不大摆宴席庆贺,邀请我来见见?” 皎白月色下,黑影露出真貌。 他身着古代将军的甲胄,寒光凌凌,眉眼凌厉,身型高挑。整个人气质凌厉如剑,迎面都似乎有血腥味扑面而来。 要不是见过指甲能破开一个石头的厉鬼,沈秋黎会把他当成横店拍戏演那种大将军的演员。 “没办法,我只好不请自来了。”他挑眉露出一抹笑,眼神里却是冰冷的杀意,“你不会介意吧。” 晏容殊没有意料到他会来这。将沈秋黎挡在自己身后,不露一丝衣角。 他挂起习惯性的微笑,但笑意不达眼底,用大拇指摸了摸食指处的玉扳指,“韫玉大人大驾光临,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隐藏在暗处的刘安也蠢蠢欲动,顶着滑稽的妆容朝晏容殊使眼色,收到晏容殊凌厉的眼风才安分下来。 唤为韫玉大人的那鬼,面色不屑,啧了一声,手朝刘安藏身那方向一伸,五指骤然收紧。 刘安被从暗处揪出来,像被扼住了脖颈,悬停在半空脚不沾地,面色涨红和腮边两团红不相上下。他大张着嘴巴,舌头吐出来像濒死的鱼一样弹跳,手指无力抓挠着脖颈。 沈秋黎藏在晏容殊身后,看着略有些滑稽的画面却笑不出来。 揪住晏容殊的衣角的手略略松开,他认出了这是晏容殊的手下。他的手下什么时候来的,在魇为他造梦时,还是在刚刚? 晏容殊似乎察觉到了他不安的情绪,回身摇了摇两人相牵的手,温声说道,“别担心,交易你可以慢慢考虑,不用着急。我先送你回去,这里不安全。” 抬手结印化作几道暗刃刺向韫玉鬼王。鬼王松开了刘安,将其甩到一边地上。 鬼王笑容晏晏,“抱歉,晏大人。原来是你的手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杂鱼臭虾,居然想窥听你我两位鬼王的交谈。” 他信步走到魇的面前,看着还在呜咽哭叫的魇叹气,“多亏了你,我才知道晏大人带小新娘来这了。晏大人也是狠心,吊着你一口气折磨你。那就救救你吧,看你痛得眼泪都淌成湖了。” 手指一转,令人心惊的骨骼碎裂声响起。魇的呜咽声中断了,连同丑陋身体的起伏也消失了。四目恨恨地淌着眼泪,最后一滴泪顺着面包发酵似的脸掉落,一下子失了神色。 “……它死了?”沈秋黎震惊的看着失去动静的魇,韫玉鬼王口中的救,就是直接送它去死吗? 晏容殊低低应了一声。眼中划过冷意,手指微动,魇肿胀的身躯彻底化作灰,消散在空气里。 是他大意了,没想到魇居然能传递消息给韫玉鬼王。韫玉鬼王独身而来,必定想借机杀了自己。 晏容殊拿出碧云草制成的药丸,仰头吞下,感受到内脏隐隐灼烧感,但浑身却一瞬间充满力量。他面色从容看着韫玉鬼王。 “晏大人,我的手下送了你的新娘一场梦,相当精彩吧。”韫玉鬼王勾起一抹笑,手一翻,漆黑的黑气凝聚成一把锋利的剑被他拿在手中。剑身银白,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带着不详的气息。 “我这怪毛病,就是不喜欢看有情人终成眷属。”韫玉鬼王弹了弹手中剑,抬眼扫过晏容殊和沈秋黎。“所以,我先杀了晏大人,再杀了晏大人的新娘。一个魂飞魄散,一个堕入望墟,这样的结局才让人回味。” 话音刚落,他脚一动,像缩地成寸,顷刻出现在晏容殊面前,寒剑剑光冷冽,刺向晏容殊胸膛。 晏容殊翻手展开一把扇子,格挡住刺来的剑。扇面展开挡住锋利的剑,发出发怵的“嘎吱嘎吱”声。 同时晏容殊脚步微动,再次牢牢挡住韫玉鬼王,避免鬼王看见伤到沈秋黎。 他将沈秋黎护在身后,松开了相牵的手,转而用一只手结阵击向韫玉鬼王。 圆阵发出暗金色的光泽,哪怕是在其身后的沈秋黎也感受到一种有别于望墟阴沉气息的感觉。 韫玉鬼王被暗金色的阵击退好几步,削铁如泥的剑深插入地面,掀起沙土飞扬。撑着剑,半蹲在地,鬼王面沉如水,嗤笑一声。 “晏大人,没想到你还是那些天师的走狗呢。看你一手阵法符箓,真是出神入化。我真是替你的手下担忧,万一哪天你把他们都卖给天师了,可都没地方申冤。” 晏容殊不为所动,手持折扇,趁韫玉鬼王缓神之际,立刻命刘安回去带人过来。 他拽紧沈秋黎的手,五脏煎熬的痛楚细细密密像是腐烂的尸体里有蛆虫在内里啃噬钻游,他面色更加惨白如纸。 韫玉鬼王的到来,是意料之外。本来不需要服用碧云草熬制的丹药激发修为,就能送沈秋黎回去。 为了追求真实,他确实是特意受了点伤。但仍留有余力,应对突发情况。奈何韫玉鬼王亲自出马,也幸好他心中尚未失去作为将军的骄傲,一人单枪匹马过来。 晏容殊勉力支撑自己不跪倒在地,空出的手,将折扇抛向空中,任由尖锐的扇尖划破自己的皮肤,暗红色血液缓慢涌出。 以鲜血和修为作为代价,眼见以折扇为中心,显露出暗金色的阵法,逐渐撕开一道回到现实的真正的缝隙,旁边的韫玉鬼王手持寒剑,剑尖一挑,寒光大涨,刺向折扇。 折扇和剑尖相触发出清脆的金属相撞之声,折扇被击回晏容殊手中。暗金色光芒瞬间消失,缝隙又迅速聚合,晏容殊手抚胸口,这会是真吐出一口实打实的血。 身后的沈秋黎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眼睛瞥见手腕上的红绳,既然是天师给的东西,那么对鬼都有伤害吧? 将红绳摘下攥在手里,沈秋黎紧盯着对面的恶鬼,等待着他一靠近就把这个扔出去争取到一定时间。 “晏大人,这么着急送你的新娘回去干什么,用的还是天师那些阵法。你不反驳我的话,看来你真和那些天师勾结了。那么,我就得替望墟,剿灭你这个叛徒了。” 韫玉鬼王手持寒剑,将剑尖对准晏容殊,笑容肆意轻狂。 “你果真是受伤了,不过一招,你竟然吐血了。这样,我只用一只手和你打,免得说我胜之不武。” “我要将你这叛徒,和你的夫人一齐斩杀在这里,这才不堕我韫玉鬼王的名声。”他说的内容听起来正气禀然,但说话姿态却很随意。 以手抚过剑身,他周身气质轰然一变,眼神杀机冰冷,剑如牛毛细雨细密,剑剑凌厉干脆,只为直取性命而来。 晏容殊也收起了笑,往日温润如春水的眼眸似是冬日湖泊寸寸冰冻,桃花眼微眯,挡在沈秋黎面前不动如山。 手上伤口的鲜血凝结成珠自动飞起,随着他手上结印动作破散成血雾,同时他身前炸开一个暗金色阵法,完美挡住了韫玉鬼王密不通风的攻势。 纵使嘴角的血溢出,沿着下巴滴落在衣襟,晏容殊仍旧从容不迫的开口奚落。 “韫玉大人身前是一名武将,怎做鬼了也这样武断。仅凭我会阵法符箓就断定我和天师勾结?莫不是韫玉大人被望墟消磨了些情諵绪,脑子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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