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天?何谓地?何谓高?何谓低?何谓阴?何谓阳! 谁来告诉我?谁来解答? 解脱?解脱?神灵笑了起来,惨凄冰霜里开出一朵如血的花。 开天?辟地?创世?从头再来——有什么不敢?有什么不敢!求而不得,高处不胜寒,哪个不是一蓑烟雨任平生! 前三后四,全盘大谋,就在这逐渐彻悟的大笑里归为一溃! 金风遽然摧毁筑基云,被釜底抽了薪的数幢空中楼阁化作一场缤纷流雨,从天际陨坠而下! 愁结宫火神台司春殿——甚至凌霄宝殿在天幕疯狂拆解,化为无数晶莹剔透、折射重彩的碎火流! 第一阶天轰然坍塌的亡音在雷暴中狂奏,声浪迭起冲天,审判的刑罚与低沉的威胁不断回旋,毫不留情地朝这胆敢背叛的神灵发出怒喝! 就是这样痛苦,无止境,无回应,甚至毫无希望的境地里,神灵终于朝绝望倦哑的幽魂发出一个振聋发聩的回答—— 永生永世,我的爱人…… 一滴泪从眼角急速地脱离。 我的痴梦,我的怨想—— 一切神宫的残骸在飓力里粉身碎骨,撕裂的痛苦中神灵解体,过往人生中的一切纠结一切痛苦都在这无尽的雷霆之怒中爆燃! “——永生永世,你我都不可能解脱!!”
第162章 上绎 演绎1 谛听中,明韫冰猛然觳觫——那回答似乎直入惊梦! 爬在山脉深处的阵法是一路在地下借阴序蔓延的,虫、藤、甚至腐骨,都是传递的信差,确保它能到达应该到的地方—— 昆仑。 从极高处下望,第二阶天简直成了一座现行的炼狱! ——天幕一只又一只魔眼洞开,朝本就疮痍的大地蚀出更妖异的光流。那是数座神宫正在急速下坠。 惊雷之中,第二阶天穹宇上古老的荫蔽彻底崩溃,束缚的法则依次断裂,许多往日隐在世人眼中的东西露出爪牙—— 气象颠倒,日月同天,主昼夜的两颗光体变得无限大无限靠近人间,仿佛要随时在大地上滚出一条血路。 无数个通向第三阶天的法门滋生,像在人间的五脏六腑生掏了数个空洞。 一片竹林不幸被狠掏一爪,竹叶迅速褪色成了黑漆,疯狂地漩入空洞中央,扭曲速度之快,转瞬就将整片葱郁翠绿绞碎! 草木、动物、人、甚至山水……第三阶天疯狂地吸纳,仿佛要把整个第二阶天都推下绝渊! 天雷在怒斥僭越者,警告背叛者的不自量力,好像要瓦解一万个人的躯体。 电闪雷鸣中,汩都城像一个耄耋老人般的瑟瑟。 它发着抖,受过多年雨打的砖瓦噼里啪啦乱响,竟不知是兴奋还是战栗。 不知道是不是人皇的牺牲引起了气脉上的回应,万千重檐上竟飘起一阵紫云,将那些恐怖的瘴气和惊雷拦住,微弱地护佑着人们。 那是天子之气。 王府衢以外十里,一眼无穷极之无,每一下闪电都将石板间的青苔照的清晰可见,亲王府空寂,国师府落败,相府—— “轰——!” 响雷震起一锅鸭叫,——相府的人都集结在堂上,大部分人尖叫不绝,更有胆小的已经抹着袖子泣不止。 “我们要死了,我们要死了,完了,都完了……” 众人东倒西歪,哭作一团,交代后事的有之:“小红,这些年我就存了这么一两银子,都在这了,都给你……”“这时候银子有什么用?!”“阴司里鬼聘,不行吗!?”“——没有阴司!你这个傻子!” 将死,言也善的有之:“老马,其实上次斗鸡是你赢了,我给了那评分的两把白菜……”“算了算了算了……其实我作弊了,我那只鸡不是活的,是国师那买的死尸符……” 还有声嘶力竭的:“呜哇——我还没回乡见过我娘……” 一众凄惨之际,宅邸的主人一家抱在一起。 “别怕,别怕……”闻右相不自觉地重复道,好像那真是什么安心的咒语,“神明会解救我们的,神明会的……” 丞相夫人也反复:“国师说这卦是起死回生,朴素质说过的……” 然而雷暴还在咆哮,灾难的号角丝毫不见收。 闻语心仰头看去,千疮百孔的天幕仿佛被那些密集的紫雷劈至极限,那些蜘蛛网好像真的开始开裂了—— 一时间她只觉得四肢发寒,然而还没发扩散,那些寒意就被无所不在的拥抱驱散了。 “没事的,没事的……”老头一句句地重复道,干枯的胡须像蓍草一样在发抖。 她抱住双亲的手臂,感觉心情非常平静,完全没有原本以为会灭顶的半分恐惧。一丝一毫都没有。 她道:“嗯,没事的。” 这平静却不是因为被保护,而是因为接受——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忽然有人大喊。 众人齐齐仰面——只见凄厉的风暴中云都被切割成丝丝缕缕的絮,惨白的天幕,四方八极,渐渐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那些震耳欲聋的破裂声中浮现。 数万双惊恐的眼睛里,宛若洪荒时代走来的巨人兵阵,八座顶天立地的天柱在神山的随行下现了形。 那些山脉上有着奇异的物种,大多是将人与兽的特征并在一起,乍看还有些可赏,但只要有一丁点常识,看见的人无不悚然而惊—— 自昆仑而上,一条完全罔顾了常理的河蜿蜒而出,如同一幅铺开的画卷,逆流悬挂,直甩而出——本该横冲的水流却从左到右,仿佛造物的那只手将它放错了位置。奔腾的浪流却不管这些铁律,疯狂地洗刷而过; 而随着这条河,一座座沉在云里的山脉都被点亮,上面所有的生物地理一览无余,奇异的是竟然有纯金的、纯玉的、纯铁的,简直不像人间之山!与此同时,数口湖绿的铜钟挂在了那些山脉之上,这水如千军万马火树银花,眨眼就围住山脉两侧,八座天柱被照彻,顷刻之间就在九州的边际生成了一个富丽繁华、奇异灿烂又目不暇接的环! 从外面只能看见急流的水不断错过山崖,变成纷飞的碎雪。山上的九尾狐、人面蛇、毕方、青衣之女、肥遗、白泽不间断地发出声调各异的号叫。 人面蛇呼的一下蹿进铁筑的山峡,鲜红的一条横游。 那山上如十叠云山般云闪着名字,一会儿是章尾,一会儿是长胫,一会儿是先民,一会儿是白玉,简直眼花缭乱,迷离错杂,不知所名。 周公鼎下,远见这些的苏视嘴唇微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赤水之东,有长胫山;赤水之西,有先民之地;赤水之南,有白玉山。——整部山海经……原来是真的!” 早就有传闻《山海经》并非术士编造出来的,这不是什么稀奇。但云青峭更知道这位自称博览万物的大学士惊异的是什么—— “这些明显不同的地方一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代表我们之前用来理解它的方式有问题,山海经不是平面的,东南西北也不是指左下右上,而全都是一个方向!” “对……”苏视直直地看着那条雪白发蓝的环,“首尾相连,所谓的地图并不是铺陈开来,而是甩开的,山是群山,海却只有一片,这原本就是一个相回复的环——而且,这个环不止一个……” 云青峭蓦然抬头,呼吸都停滞了—— 纵使自以为灵智有知,她也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只见他们头顶,一条完全类似的山海环圈在那里,只不过方位是横过来的,她直直地仰头看去,刚好看见现在方位的一条横穿山崖的人面蛇向前蹿去——这两条环正好构成了一个正交转轮! 难怪风有那么多方向,难怪有时你会从镜子里看见横陈的照影,原来那根本是另一个环里拂面的风!原来那不是光的曲折,而是另一个完全交错的自己投下的真实影像! 她仿佛看见另一个横置的宇宙,同样有一个惊异无比的自己,正看着那条对自己来说是横穿山窟的人面蛇。 但谁是正谁是反?谁分的清! 一种难言的战栗裹住人类,轻微的恐怖令脊梁骨都开始发寒,那是窥见最高法则以后,在渺小的我身中,引起的灵感。 忽而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个芽种钻顶的声音。 仿佛深邃梦里的树根在隐隐鼓动,如血管般凶猛刺出—— 明明已经到处是巨雷轰炸,天空也崩无可崩,可那声音却还是在所有人耳中挥之不去,异常清晰。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但就像极深的黑暗里忽见一缕轻之又轻的光。你知道它会走,你也知道它会灭,可你依然因为每一个看见它的时刻而汹涌激昂—— 昆仑的起点,世界的原点,忽而爆发出一声极其清脆的长吟! 就在这声清啼之中,时间都似乎停滞一瞬,阴阳两轮山海之间的数座白玉山訇然震碎——稀里哗啦的碎片纷纷落下,阴阳双轮残缺几块,从彼此的天幕上落下了两场交错的玉碎大雨! 玉碎和凤鸣交错狂旋,激荡着一重重爆响,有如千军万马斗气昂扬,有如踏破绝顶身欺苍天,冥默之中一盏盏陈规摔破,一座座戒律大碑成灰,石破天惊声浪狂潮——震撼到令人忍不住想落泪! “昆山玉碎凤凰叫……”苏视喃喃,“值了,这辈子死也值了——喂!!” 他没叫住—— 大雪猛然冲了出去,在脱出周公鼎的瞬间身躯庞大数倍,和凤凰几乎组成了天地间最奇异的风物。二者相唤相应,仿佛昭示着一场亘古变迁的来临。 雪豹踏地奔走,无限的山川好像在它脚下变成了一步就能跨过去的大路,城池和大山在疯狂闪没。 它一声声地嘶吼,犹如回到梦中桃源毁灭的那一晚,绕着人间的平衡界不依不挠地伤斥—— 彡忽然飘起来,骨骼艰难重组,竟成一只丑雀。鸟喙攒动:“平衡界要塌了……回天还没出来,人皇死了……梁远情斩了神灵台推平了第一阶天……” 这死东西好像有点精神失常似的狂语,但没人理他。云青峭目不转睛地看着雪豹长啸的地方,眼底第一次出现了惊恐,颤声道:“那……那是……” 苏视一把抓住她:“别怕。” 彡那把一向很自得淡定的声音近乎扭曲:“平衡界要塌了,第二阶天不是崩溃是毁灭——孽畜!孽畜!!尔敢——尔敢!!” 崩溃代表阴阳紊乱,毁灭——夷平所有生灵。 日月流光开始变异,隐隐发颤。 雪豹又一声长悲,如箭刺入泰山主峰最深的地方! 前所未有的夺目光华爆开,所有照到这光的食物迅速地失去意义,失去存在,被暴力抹去。 以谛听这一点起,世界开始堕入虚无—— 无尽的虚无疟疾般蔓延,惊心恐怖。眼见就要来到极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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