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陈压在他上方,连手连脚按着,防止他遁走。 “……”明韫冰不可置信,怒目而视:“——你给我滚开!” “话没说完,为什么要走?”梁陈就着这个糟糕的姿势,“你知道要钓你一句真话,有多难吗?” “……”电光石火间明韫冰听懂了他的意思,这次简直是灾难级别的震惊,愤怒之间,血色迅速爬上了他的脖颈,不过那段优美的颈项马上就被掐住了。 梁陈的手指在他喉结上摩挲,动作轻柔至极,然而不断有麻意泛开,被触碰的地方仿佛被电过。明韫冰忍无可忍偏过头,马上被他掰正了。 “讨厌我反应太平淡,没把彡挫骨扬灰了,没跟你‘执手相看泪眼,夜夜诉衷催心肝’,没对你百般安抚——”梁陈顿了一下,“简单来说,就是觉得我不够想你,不够爱你。” 对于一个内敛至极的人来说,这种程度的剖心,简直不亚于裸奔在街上了。 明韫冰也分不清到底是气还是羞,想闭目不看都做不到——姓梁的不停地吻他的眼皮,只得睁眼,明明白白地对着他,声音都打颤:“你还要怎样?!” 梁陈却没有笑他,也没有露出什么得意之色,只是很专心地望着他,轻声说:“你脸好红。” “你夜视能力真好,多谢提醒了——还不给我放手!”明韫冰磨牙,被他看的不仅脸上不对劲,浑身都不自在。 上神大人好不容易逮到这种机会,怎会轻易放过,当然不放,而问:“我就是好奇,你觉得怎样才算是把你当爱人?” “……”明韫冰心口剧烈起伏,“你觉得我会说吗?” “为什么不说?你不说,我怎么做?与魂契只能告诉我模糊的感觉,又不能列出子丑寅卯的章程。” 见他实在脸红的好看,梁陈忍了片刻,没忍住,略抬起他下巴,在那红成水桃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时他忽然觉得肩膀被抓住了,原来明韫冰就算被捆住双手,也能发动魔爪——他粗暴地把梁陈耳朵拉至唇边,吐出了一句话。 不知他说了什么,上神大人听完,眼神都变了。 梁陈低头衔住他的嘴唇,两人气息凌乱地厮磨了好一会儿,他才使出极大意志力离开,沙哑道:“只是没有时间……” “那就别摆阔,”明韫冰掌根抵在他胸口,发力要推,“——滚!” 梁陈当然不滚:“还有一问。” 明韫冰长吸一口气:“什么。”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只有我为你痛苦辗转,才算是爱;反之,就不是?” 这话其实问的非常没有技巧,答是,就是狼心狗肺变态无比,答不是,也质疑了对方的人品。总是,不是好问。 但凡顾忌一点在爱人心中的形象,都觉得难答。 然而明韫冰却立刻斩钉截铁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请问有什么问题?” 能把本人看成“大任”,理所当然地发出此等厥词,不应说是傲慢,简直是狂傲了。 梁陈简直哭笑不得。 但一个人看世界的方式,往往与世界待他的方式打断骨头连着筋,所以明韫冰会觉得痛苦才是彼此有联系的特征,实在是太正常了。 毕竟他走到现在,没有谁是不带给他痛苦辗转的。 梁陈明白这一节,并不反驳:“没有问题。不过康庄大道不止一条,我想告诉你另一种方法,可以吗?” “什么?”明韫冰警惕地盯着他。 这眼神让梁陈想起他那个巴掌大的原形,心中软成一片:“不骗你。你把定执打碎,就是相信我的,对吗?” “……”明韫冰抿唇冷哼。 梁陈就跟耐心十足的传道者一样,告诉了他一句古往今来,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普遍真理:“嗯,其实呢……” “……爱也会令你欢喜的啊。” 作者有话说: 他生且生兜率宫。——龚自珍《能令公少年行》
第142章 三解忧 我看东坡 知道是一回事,行为是另一回事。 人世相逢,所拥有的一切联系,无不是抛弃,践踏,怒骂,令人烦躁的纠葛,以及求而不得的一次次告白……归为一梦,是无穷无尽的万重噩梦。 那么多梦都梦不完的痛苦,又如何去解? 那晚以后,梁陈没有找到机会就“灭世”之事,再同明韫冰多谈几句。一是明韫冰身体虚弱,一日之间总是有许多时候需要调养,从前被南天门灼出的眼伤复发了,行动不便;二是,苏大学士带着一队轻便人马,从汩都飞车来了—— 那天一行人按照原定出了过溪境内,沿黄河转道西北,才走出没多远,徐晓晓就幺蛾子奇多地说,她看见不远处有条蛇嗖的刺过,极其红。 按理说,若真是林瑟玉,这里梁明两位又不是吃素的,虽然一个瞎了半死,一个弱的只能去捡垃圾,但不可能感觉不出林瑟玉那个级别的灵兽在近处。 于是两人都没对徐晓晓的举报发表意见,徐晓晓手舞足蹈:“真的,我真的看到了!这么粗——这么红——好大一条,嗖的一下就过去了!爬上那棵树了!” 梁陈摇扇子:“嗯,真对,可是灵蛇一般不喜爬树,不喜在青天白日出游。何况苏视给我们的指引,也并不在野外?” 徐晓晓耳旁风一般听完,抓着剑祭出火红翅膀,一阵风般刮去,不要命似的冲进那庞大的树冠,惊的群鸟呼啦一下拼命蹿逃,天幕犹如开败了一束转瞬即逝的黑色烟花。 梁陈阻止不及,原地叹了口气。正想上前查看,余光瞟见明韫冰转向自己,虽然视力受损,但不妨碍双眼出现清晰的谴责之色。 梁陈好冤枉:“为何这样看我?” 明韫冰施然:“若你信她,她还会贸然涉险,证明自己吗?” 梁陈冤的想吐血:“说起来我一直没来得及点你,要不是你纵容她,她哪会这样不听人言!” 明韫冰莫名其妙:“允承游戏,就是纵容?你从前日子过的也太惨痛了吧?” “……”比嘴仗,只要是不讲道理的,大神永远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败涂地的。说不过他,颇为郁闷。 郁闷完,还得提袖子去找那只遭难的凤凰。 徐晓晓身为大家闺秀,天潢贵女,上古奇兽,本人是一点都不跟这几个高贵冷艳的字眼沾边。二的很有特色,秉承一个从头莽到尾的不忘初心之原则。颇无转移。 梁陈一边心里盘算怎么给她念经,一边走到那树下,掌心在树干一拍,霎时一道金煌灿光如瀑展开,倒冲而上,树叶疯狂凋落,簌簌的飘了漫天。 掩映在深枝之中的凤凰露出来,梁陈找准了方位点地而起,两三个起落,踩中近她的一条粗壮树枝:“晓晓,不知深浅不可妄动,先过来……你拉弓做什么?哎别放箭,别松手!慢着——” 唠里唠叨的梁大神说晚了,徐晓晓手里那支箭已经唰的放了出去—— 梁陈虽已回魂,四只泥胎拼回了一具神身,但这时候依然觉得肺要给她气炸了:烈日当空,干树密枝,她那箭矢火星猎猎,这一把火烧过去,是要给树冠一整个生态圈抄家,还是自己觉悟高了要自动拔毛下锅做叫花鸡啊!? 火舌沿着“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的复杂脉络,呼的一下子舔了开去,祝融之火何其厉害,转眼树顶就变作一片火海,一声尖厉的惨叫顺势砸了下去! 徐晓晓还没来得及纵身去追,已经被一只手按住肩膀,扭住腾起,霍然带出十几丈——原先她所在之处瞬间被烈火吞噬! 那火焰似乎有异,原本来说,凡火再烈,也只是由红到白;这不可直视的狂火却隐隐泛紫,并从烈焰之中,浮现出了几张扭曲的人脸! 这些人好像是被烧死,相当不甘,拼命地伸着枯长的魔爪,想要找人来替死。所抓之处爆开一个又一个的恐怖黑洞,一只逃命不及的鹧鸪尖叫着被卷进去,刹那就绞成了肉酱! 徐晓晓看了一眼,头皮发麻,骇得险些连弓都抓不住,而后脑门被赏了一颗爆栗:“——好痛!” 梁陈呵呵一笑,带着她疾速下退,一瞬间避开好几重扑来的紫火:“我看你是痛少了!” 落地瞬间徐晓晓被一股巨力攫住,身不由己朝后退去,低头只见地涌的黑气渐渐变深,迅速以梁陈为中心卷起一条镂空的羊角风,包抄的鬼气浮沉之间只能看见梁陈的袖摆在急速翻飞。 晦暗的阴气像要把那个清正修长的人影吞噬,然而低沉的地面却立马被映亮——梁陈从眉间祭出了法自然剑! 阴序激浪般起伏,鬼风中各种妖兽嘶吼,囫囵过耳,听之不及。却啸聚在梁陈四周,转瞬化作雀龙虎龟四方神兽,高逾千尺,兽形鬼影,亦正亦邪。 法自然剑铿然一声,劈山而去,四只鬼气化就的神兽同时朝天发出巨大的悲鸣:“呜——” 悲声中四大神兽形魂俱灭,惨痛的死亡同神明的长剑,在半空中铺开一张极大的棋盘——命格! 随后,重重上扣的棋盘与那暴涨下袭的紫火正面对冲——轰!! “啊——!!” 那一刹那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呼吸一滞。 恍若第二阶天的整个天幕都被烧着,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浓墨重彩地铺满苍天,从红到紫百色俱全,云层如斑驳颤动的镜,毫不吝啬地向天地映出风景的鸿蒙初年,——简直惊心动魄到不似人间,创世开天般的奇异瑰丽! 这画面美到几乎超脱了一切,叫人心头大恸,无端便想哀哭。 与此同时,徐晓晓猛地跌在了一个泛着冷香的怀里,后颈被冰的一个哆嗦。 她抬起头,只见明韫冰优美到无暇的脸庞,只在长睫末端染上了一点流丽的幻彩,如同暮雪春冰边缘的一层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徐晓晓总觉得,他似乎皱了一下眉。 明明是看不见的啊…… 她忍不住抓住明韫冰的袖摆:“大人……那是……” 方才命格棋盘上扣时,湮灭的毒火里一样条状物甩了下来,就在树底下。 “嘘。”明韫冰道。 法自然剑的剑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流利长弧,倏然收回,在梁陈手中化成两指宽的薄剑。 他眉目还有些未散去的杀伐果决之气,几乎让那张脸有些陌生起来,仰头看了一眼那惨成焦鸡爪的大树,提剑朝不远处的糊状物走去。 明韫冰的指尖忽然动了动。 徐晓晓感觉他好像是想问话,小心道:“怎么……?” “火,”明韫冰轻声问,“是什么颜色?” “是紫色的。”徐晓晓回答完,见明韫冰微不可查地点一下头,而后就不说话了。只默默抚着傻成石豹的大雪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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