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听见曼妙乐声的耳朵被风声占据。 他的心在痛却没有人在乎。 他的灵魂在悲怆哭嚎,然而无人回应…… 一切加注在他身上的苦难都在用另一种方式,加倍的伤害他,奴役他成为完美的玩物…… 他有人的思想,却不被允许当人。 他和灾殃谁更惨? 没有意义的,因为比惨从来不是他们苦难的原因,让他们变得不幸的是上位者的残暴嗜血。 他们成长过程中唯一的共同点只有遇上了反抗残暴的贵人。灾殃有千渊和虞冷霜,青白有他的恩师空弦。 可是灾殃不懂。 他从野蛮之中而来的脾性只让他知道眼见为实,压根不想青白这话的深意。 说白了还是防备之心在作祟。 既然不把话说清楚,那就不怪他发脾气!“你可以继续模棱两可的忽悠,也可以在我的匕首扎进你的胸口前说点真话。” 灾殃把靴子里面的匕首拔出来。 咔哒。 匕尖嵌进木台,手没有放开,继续握着匕首的把。 看他如此做派,青白就晓得这人没听懂。 “殃殃,我们谈论以前不过是互相伤害,我承认我是圣子无非是想让你知道神国的水有多深,还牵涉到了金银台,我有口难言,你非要逼着我,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越瞒着,我越要追究。”灾殃下了木台走到他面前,手里的匕首贴上他的脖颈,一手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丹房的光砖让他们能清楚看见彼此的脸。 此时的青白眸光清冽,表情淡然,仿佛觉得自己在鸡同鸭讲,心中有憋屈吗?有的,可他的心上人不关心,这让他有点难受。 而灾殃更想要的是个靠谱的说辞,告诉自己为什么青白要急于抹杀过去。 他的过去为什么不能说? 会危害到弄潮教吗? “小白,你我如今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最好老实交代,我知道了比被你瞒着要好,明白吗?” 这是他最后一次警告了,青白若是再不说,就不怪他把原本开了条缝的心门重新关上。 可青白能说吗? 说他打小被那暴君虐待,被控制,被奴役,活得猪狗不如!人要脸树要皮,他是个人啊,做不到在心上人面前说自己过去多孬多惨多可悲。 但是能说点别的。 就把他最不想刨开的疤露给他看好了,本质上还是扮可怜模糊焦点。 青白深呼吸一下,淡然开口说道:“我全家……都被他杀了,就在我面前。” “……” 灾殃慢慢跨坐到他腿上,看着他的眼睛,听他说话。 “当年很巧,我病得快死了,我阿娘不知从哪收到的信进宫探望我……”青白的手搂上灾殃的腰,定定的望着他红宝石般璀璨的赤瞳,“那暴君让我看着她被几个侍卫凌辱,我受不了,用鞭子抽了他一下,就那一下,断送了我一家人的性命……” 头有点晕的青白合上眼,没有眼泪,因为他当年已经哭干了。 感觉脸上有温凉贴着自己,那是灾殃的手。 这才让他睁开眼,终于在灾殃眼里看见了异样的情绪,起码比刚才的咄咄逼人好太多。 克制着身体的抖动,青白接着说:“你那天猜得对,我很怕别人从背后抱着我,因为我的爹娘,我的姐姐,还有喊我公子的管家伯伯,他们为了护住我,一层一层叠在我背上,被那暴君用一杆银枪,从胸口的位置……” 原本搂着灾殃腰部的手上移,放在他后背上属于心脏后面的位置。 “……穿进去了。” “……” “我阿娘死死抓着穿透出来的枪头,为的就是不让它把我一起串起来,我发现的时候,她闭着眼睛咽了气,手却还抓着枪头,血把我浸湿了。 “……殃殃,你有被血泡过吗?是烫的,他们留在我身上的血,一直在灼烧着我……” “别说了……”灾殃忽然打断他的话。 不是因为共情。 而是终于发现自己的逼问没有任何意义,还很混蛋。 一个人把自己的心剖给他看才能证明什么时,他们就已经没有了交心的余地,灾殃在及时止损,他怕青白鲜血淋漓的伤口,会成为俩人之间难以弥补的鸿沟。 但是青白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耳朵里面又被灌进了风声,甚至还有虫子在爬行的窸窸窣窣声…… “殃殃,你知道被关在都是虫子的缸里,连呼吸都是奢侈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那些毒虫是什么味道吗?我来告诉你,是苦的……” “别说了!” 灾殃突然低吼一声,丢了匕首捧住他的脸,狠狠地亲吻上他颤抖的嘴唇。 这一刻,他们有了共识,无论过去如何,都不要再提! 人总是要朝前看,大步走的啊……
第76章 阳谋 “还有这事?”银河从文书里面抬起头,兴趣盎然的望向面前支着头歪斜身体的万劫。 坐忘殿就俩人,清静得很。 “是啊,我看教主和青白是认真的了,再说他们要不认真,对于我们来说很亏啊,银河你想个办法,咱们给他们撮合一下,趁着还没去捕猎有点时间。” 银河是关心俩人进展的,沉吟数下后说道:“你说得对,他们要出什么问题,损失最大的还是咱们这边,可是我们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啊。” “这个简单,你去找青白,我去找教主,咱们俩分头行动去套话。” “他们能说?”银河持保留意见的态度。 灾殃她是了解的,不喜欢人家打探他真实想法和目的,万劫要是问不好还得被撵,自己也不想去挨骂就是了。至于青白,油嘴滑舌的能有几分真话?不被他反套话就不错了。 “总归得试试嘛,要不让千渊去找教主?” “他忙着安排捕猎的事情,没空。” “那还是得我去。”万劫坐直身体,忽然耳朵翕动听外面动静,登时跳起来往屏风后面躲,“乾乾往这边来了,别跟他说我在这!” “啊?”银河不懂他为什么要躲自己胞弟,但看他都把头缩进去了,只能叹息一声,假装没看见人。 也不晓得他怎么知道孙潇来的,难不成他耳朵长人家身上了? “哥!哥?” 孙潇大喇喇进来,看见坐忘殿内只有银河一个人还觉得奇怪的蹙起眉头。 “神女姐姐,我哥呢?我刚还看见他往这边过来呢,眨眼人就不见了。”说着坐过去银河面前,只觉得这坐垫怎么还带着温度? 然则银河没注意他的眼神变化,合上文书打个哈欠说:“刚才是在的,简单交代点事情就走了,找他什么事?” “没什么事啊”孙潇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想着这地方藏人的地方多,也就不找了,转眼就抽泣起来,“我没事的,我好得很……” “怎么哭了?”银河是不敢相信他的眼泪了,瞅着人的眼神不是吃惊,而是不耐烦。 “我,我,梦魇打我……!” “他敢!” 万劫听见胞弟被打第一时间就是生气,等出声了才意识到自己被孙潇耍了,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转头一看,他正趴在屏风上贼兮兮的瞅着自己。 “哥,你躲着干什么啊?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臭小子,一天天不给我省心……”万劫只能从屏风后面出来,被他搂着臂膀坐回去无奈的银河面前。 “我可是你亲弟弟,你不得看着我点?还有,我的行走令牌怎么还不给我?” “给了你,你就心安理得跟去昆仑绝地了,不给。” “教主答应我的!” 所以兄弟俩是为了昆仑绝地的事情闹起来了。 银河双肘撑在书案上,手托着下巴看他们兄弟俩掐架,眸光里面有了回味的感觉。 在昆仑绝地的时候,她和灾殃因为年纪没那么悬殊,经常有事没事就掐架,为了谁能吃上最后一口鸡腿肉都能打起来,当年可比现在的孙潇小多了,眨眼之间他们也都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 “万劫,你就给他呗,有梦魇护着乾乾,还怕他被妖兽叼跑了?” 听有人替自己说话,孙潇的气焰更旺了,“就是,而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能照顾自己,你快把令牌给我!” “你有本事让教主亲自过来跟我要。”万劫说什么就是不给,这可把孙潇气坏了。 “你这人真是,有时候倔得跟头驴一样!也不知道像谁!” “我像咱姥姥的脾气,怎么样?要不要去她老人家坟前分说?”说起来,他也有好些年没回村子去祭奠先人了,除了教中事务繁忙没回中原外,其实也是想等找到弟弟再一起去。 现在正好,等捕猎活动结束不用留下看寂灭城了,他们就去趟中原拜祭。 可他想法是好的,却并不代表孙潇也有一样的想法,村子被洗劫的时候他才五岁,不怎么记事,又多了这么多年,那里对他来说,不过是噩梦的存在。 “我才懒得去呢,谁要去那鬼地方!不给就算了,我一样会去昆仑绝地的!”说着就要起身,然后被万劫狠狠地拉回来摁在书案上。 “臭小子跟你好好说话不听,非要老子哥跟你动手是吧?” 银河率先捂住耳朵,果不其然,下一秒双手被反扭在背后的孙潇哇一声哭叫起来,惊天动地的嚎哭差点吧坐忘殿的屋顶都给掀了!甚至还引来门外守卫的担心,冲进来看看发生什么事这么大动静。 当然是误会一场,被银河挥退出去。 “别吵了别吵了吵死人了,万劫你赶紧把他带走!” “出去再好好教育你。”万劫拎起人夹在腋下,就把哇哇乱叫的人给带出去了。 感觉世界都清静惹得银河愣神眨眨眼,觉得孙潇是真的能闹腾,能一起去昆仑绝地捕猎简直不要太庆幸,起码寂灭城能安静好一段时间。 可这青白和灾殃的事情咋办呢? 转头看看门口,银河心里盘算,要不和青白商量着假死看看灾殃什么反应好了?就像上回灾殃假死一样,不也把青白的地位确定了? “对,就这么办。”银河便唤来了门口的近侍,“台首去哪了?” “说是和教主去丹房了。” 看来是在丹房里头说悄悄话,小屏这一死惹得灾殃怀疑,不得好好说一下,免得生出误会么…… “知道了,我去走走,要有人来找就让人等等。” “是,神女。” 刚走出坐忘殿,银河老远就看见万劫把孙潇堵在花园的角落里训话,想着还是绕道走,这一砖头,便看见千渊那张满是伤疤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自己身边。 他刚才正俯低身子跟银河一起看那兄弟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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