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公子娶了亲,那阿透呢!”阿透听着虽然没太懂,但他明白,公子娶回来的娘子,会是和公子最亲近的人,那可不行,阿延是他的,他们才是最亲近才对。 “阿透,男婚女嫁,阴阳调和,这是顺应天道,是世间至理也。”阿鲤目光怜惜,这就是他明知道之予眼里只有他,他还不愿意接受他的原因,如果可以,他更愿意之予顺应天道而活。 “不行,我要同阿延说,成亲不是好事,不可以成亲。”阿透这会听里得进去这些平日里他都听不懂的话,他扔了手里的狗尾巴草,然后向书房跑去,他自己去同阿延说。 阿鲤叹了口气,捡起被阿透折断杆子的狗尾巴草,这种草如此低贱,最后都难免被人抛弃的下场,而逆天而行的他们呢,一如这草般被人瞧不上眼,唯一的优点也不过是顽强罢了,顽强的苟活于世。 “阿……公子,对不起。”阿透平日里都是随意进出妫延的书房的,所以即使现在书房里正谈着机密要事,但阿透进去却没人拦着,当然,他们也拦不住。 可当阿透进到书房,看到脸色凝重的之予和暗卫,还有眉头紧皱的妫延时,忽然原来一身的气势就弱了下去,最后乖乖低头认错。 “这事你们还只是怀疑而已,继续观察,有异状再来禀报,下去吧。” 妫延看到阿透,紧锁的眉头竟奇异地松开了许多,他出声吩咐暗卫后就向着阿透招了招手,反正他们三人再讨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等着看吧,等那些人自己露出马脚来。 “属下告辞!”之予同暗卫一起施礼后退下了,等两人走了书房门又被关上时,阿透这才收起脸上的严肃,一脸可怜巴巴地坐到妫延的腿上。 “我的阿透怎么啦,谁欺负你了,恩?”妫延声音低低的,特别好听,听得阿透晃神了片刻。 “阿延,不要新娘子,阿透和阿延最亲近。”阿透拉着妫延的衣服说得一脸期盼,那双眼睛里盛满了亮着光的星星。 “阿透,别闹……”妫延又愣了好一会,然后有些苦笑,原来他家的小傻子当时不懂呀,怪不得向他道喜,可事已成定局,如何能改。 “阿透没有闹。”阿透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眼中的星光被泪水蒙住黯淡了几分。 “阿透,娶亲的事已经定了,改不了的。” “那……那阿延不要和娘子亲近,只和阿透亲近好不好。” “那是自然,那女子娶回不过为了传宗接代,如何能和阿透相比。” “所以,就算阿延娶了娘子,晚上还是会和阿透一起睡,阿延去哪里阿透也都跟着去哪里,永远不分开,对不对?” “……呃,那女人在的场合,阿透还是要避讳一下的。” “避讳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女子与我同在一处时,阿透……阿透你需离开,不,不能和我们一处的……” “阿延,你是不是不要阿透了?” “怎么会?” “呜呜呜……阿延你不要娶亲,别不要阿透,阿透乖的。” 妫延见着阿透痛苦的样子心里疼极了,他那双好看的大眼睛被泪水糊得都看不到光亮了,阿透不够聪明,他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只能一遍一遍的同妫延说,他会乖的,别丢下他。 阿透整整哭了近半个时辰,最后在妫延耐心的安抚下睡在了他怀里,看着哭得满脸通红,脸上全是泪迹,连睡着了都不放心紧紧抓着他手的阿透,妫延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公子延要娶周大夫家闺女的消息还没传两天,忽然又一条流言四起,周韵容生辰八字与王室不合,若嫁于公子延,则要对陈国国运有着不好的影响, 这流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连哪哪个大师都是算出这样的结果,一时间陈国上下信了大半,朝堂上皆是要公子延更换婚配对象的请愿。 妫延总以为自已是掌握了一切的那个,所以他从来没将他的父王和王夫人一流放在眼里过,可他太过轻敌了,当他以为这一次计划又能顺利的进行时,没想到他败了。 流言才起的第三天,陈国内有名的修士就见了周韵容,并夸其旺家旺国,有着贵不可言的气运。 修仙之人的话比君王的话还要让人信服,这位修士放话出来的第二天,之前说过周韵容命不好的大师都没了声响,之后又传出原来是爱慕公子延的一名女子,见周小姐能嫁于公子延,心有不甘,想办法偷改了周家小姐庚帖上的生辰八字。 这话若平时说出来,大家都不会全信,毕竟庚帖重要,连周小姐可能都没见过碰过,更何况不知道哪来的某女子,但之前有着修士的话,这有些儿戏的解释竟让所有人都相信了。 妫延暴怒,不知是谁与他作对,他又让之予联系公子玙留下的那些官员,可这时他才发现,他一直以为站在他这边的那些官员,不是被王夫人娘家势力换下替代了,就是被他的好父王收入掌心了,难得剩下忠心的,可螳臂如何挡车。 妫延这才深深的后悔,他因着母亲的遗言一直不作为,那些官员看不到他能接任陈国的希望,自然更是愿意选择站在现在就已经是君王的他父亲那边,而他的淡然处世是韬光养晦, 而在这些人眼里,则是又一个不争不抢不看重世俗名利的公子玙,在他给着他父王机会慢慢等着陈国王位顺理成章的落到他头上时,他的势力竟然被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好父亲一点一点蚕食了。 上次暗卫来府里说偶然看到某位官员有异的事也不用继续查了,这异状不是明摆着了吗。 哈哈,他的好父亲啊,他一直觉得不是太聪明的父亲,这样当年看着憨厚老实的男人,想是将毕生的所有精力和聪明才智都用在了如何牢牢坐稳陈国的王位上了,果然,他也同母亲和阿遥一般,是随时可以丢弃的存在呢。 这一下子来得太过突然,妫延试过了许多办法都无法扭转乾坤,而陈国的兵权和那些暗卫是他最后的底牌,决不能用在这样荒唐的事上,所以妫延渐渐沉默了,似乎有些妥协了,这个时候,君上才传他进宫,并指名要带上阿透。 关于阿透,最近也是让妫延有些心力交瘁,他为了他努力的在摆脱这婚事了,可阿透不懂,什么权衡利弊,什么委屈求全,什么暗度陈仓,他通通不懂,他只知道, 他的阿延要娶一个比跟他还要亲密的女子回来了,他只能哭,只能求,可他不懂,在他看来最恳切卑微的乞求次数多了,那些心疼和怜惜也会慢慢化成不耐和厌烦,特别还是事情非常不顺利的时候。 最近阿透也感觉到了妫延对他的冷淡,他不敢再同他生气,也不敢再同他哭,他说过,他会乖的,所以他就正儿八经的又当回了那个严肃认真的贴身侍卫。 阿透其实是有些怕的,他怕新娘子还没来,他就要被阿延厌弃,最后他连这个可以跟着阿延的贴身侍卫的身份都保不住了,妫延见着阿透恢复了过来松了一口气,他已经焦头烂额了,真的没以前那么多精力去哄这个小傻子了,他能懂事能听话自然最好,过了这个艰难的时期,他自然还会再疼他的。 只是很忙很累的妫延没有发现,他的小傻子的眼中,快要没有光亮了。 这天天气阴沉,妫延带着阿透进了王宫,这次君上让两人都进了书房,行礼时,君上没让他们站起来,就这样,君上坐在椅子上默默审视着两人,而两人就一前一后的跪在地上,像极了一对苦命鸳鸯。 “发现你老子有这样的能力,臭小子你很惊讶吧。”君上淡然地喝了一口茶水,然后将瓷碗往桌上用力一放,这才对着妫延喝道。 “孩儿不敢!”妫延又伏下身子一拜,嘴里说着不敢,可脸上的表情却明显不如语气中的顺从。 “阿延啊,父王也是为了你好,你年轻不懂事,父王总要帮着你看着你的,娶亲如此重要之事,你先前也答应了为父的,如今怎可这么胡闹!” “都是孩儿的错!” “阿延啊,你是寡人和你母亲唯一的儿子,这陈国不给你还能给谁?这正统,为父只认你一人啊,你啊,急躁了。” “父王……” “阿延,陈国的王位要代代相传下去,要的是什么,不就是传承的香火吗?为父可以不管你与这下人的荒唐事,但陈国的未来君主需要一个儿子,你可明白?” “孩儿……明白。” “为父也看透了,不要多,只用生一个儿子就好,为父就把你早就应得的世子之位给你,今后你要如何,为父再也不管了,可好?” “父王……” “阿延,你就忍心看着,寡人与你母亲的血脉就断在你这里吗!” “父王,孩儿听你的!” “好好好,乖孩子,为父就知道阿延还是那个听话的孩子。”君上欣慰地将妫延从地上扶起,拍了拍他手,然后忽然目光一利,看向还跪在地上的阿透,“小子,你道是如何?” “我……”阿透原先就愣神的双眼更是迷茫,来时阿鲤教过他,君上要问,就说一句话就好,阿透恭祝公子与周小姐喜结连理,可话到嘴边,阿透说不出来,他带着乞求和最后的希望看向妫延。 “你不愿?”君上见阿透竟敢迟疑,眉心紧皱,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下人而已,一时间起了杀心。 “父王,这侍卫功夫不错,但脑子有损,是个傻子,这王宫之地,哪有傻子说话的份。”妫延感觉到君上的杀意,急得不行,又担心阿透的性命,又恨他这个时候了还耍什么小性子,真真是比女子还要烦人。 “傻子……”阿透眼中最后的一点光也消失了,从认识开始,他的阿延就从来没有像别人一样嫌弃过他傻,而今天,他的神情,他的语气,还和那些欺负他,骂他傻的人有什么区别? 阿透低下了头,面前的这个不是那个说着‘我们家阿透不是傻,只是单纯而已,而且笨笨的小孩儿最可爱了’的阿延了,所以,他同意他娶别人了,因为娶新娘子的那个,不是他的阿延。 “傻子?呵!傻子,寡人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怎么说!”君上嫌弃的瞥了一眼阿透,傲慢而不屑的再次开口。 “阿透!”妫延也瞪大了双眼,看着那个低头不语的人,语气中也有了不耐。 “阿透……恭祝公子与周小姐喜结连理,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白头到老……”阿透木着一张脸,将额头贴在地面上,一张嘴开开合合,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不过,心好疼。 “哈哈哈……这傻子说话还挺好听,行吧,滚吧,寡人以后都不想再看到这傻子,今后阿延进宫别带他来了。”君上心情大悦,用鞋尖踢了踢阿透的肩膀,一甩长袖又坐了回去。 “是,父王,孩儿先行回府了。”妫延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将人保下了,只是他连自己都没发现,君上踢阿透的那一脚,他竟没了往日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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