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尽力而为。”常郗不想同他说假话。 “失血太多了,已经脉搏很弱了。”常郗说完,宗枭的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 躺在床榻上的鲛人奄奄一息,呼吸轻的好似随时都会消失。 能将明州逼迫到这个份上的,除了宗枭,还能有谁。 “你想想办法!!!”宗枭冲着常郗咆哮。 此举也将常郗惹怒,“你早干嘛去了?!他若是灵脉未伤,灵力护体,我尚有办法,可他如凡人一般脆弱,遭此重创,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已顾不得尊卑了,常郗冲着宗枭大吼,“你自己做决定吧,是要他活,还是要他跟腹中胎儿一起死。” 明州不能死,宗枭在心底默念。 他腹中胎儿也不能死,若是没有这个孩子,明州醒来也会同自己闹,必然还会求死。 “都不能有事。”宗枭说了这样一句。 常郗觉得他真是因为心魔,脑子都出现问题了,正要张口,却见宗枭手中凝结起了一团黑气。 常郗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随着宗枭的动作,他渐渐瞪大了眼,“你真是......疯了......” 明州陷入了昏迷,深陷混沌之中,身心疲惫,却漫无目的向前走着,他听见细碎的婴孩啼哭声。 直觉告诉自己,那是同自己血脉相连的小鱼崽。 一直在哭,好像很痛苦。 “你在哪儿?!”明州朝着黑暗的方向喊着。 除了啼哭声,没有其他声了。 他好像跑了许久,疲惫不堪,终于见到一丝白光。 睁开眼时,浑身上下都在疼,外面天光大亮,甚至有些刺眼。 他张了张口,还未发出声,胸腔却涌起一股血腥气,咳出了一团淤血。 常郗本来在外面煎药,听见动静后拿着蒲扇跑进来,见到醒了的明州,长舒一口气。 “你可算醒了,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明州声音哑得不像话,努力回想着昏迷前的场景。 当时好像站在悬崖上,底下是魔族边界的河,当时听见族人们的声音,自己就仿佛受了蛊惑般,陷入无尽的自责中,痛苦又崩溃,意识混乱,竟直接跳下了悬崖。 只记得落水前,手中的红玉镯碎了,红光将自己包裹住,可依旧很疼很疼...... 对了! 明州回过神,赶忙去摸自己的肚子,依旧隆起,手心贴在肚皮上,能感觉到里面的小鱼崽在睡觉。 “放心,小鱼崽还在。”常郗肯定他的想法,又道:“不过你现在身子虚弱,还要好好休息。” “宗枭呢?”明州突然问。 “尊上在闭关。” 明州听后便不开口了,沉默良久才对着常郗说:“他应当要气死了吧。” 明州苦笑着问:“他这次又打算怎么对我呢?” 生死一瞬,清醒后的明州没有一点儿开心的样子,反倒经此一役,更加颓丧阴郁。 “尊上没说。”常郗安抚他,“药好了,我去给你端进来。” 往常明州虽然抗拒,但还是会乖乖喝药,这次却不肯了。 常郗吓唬他,“你这样小鱼崽可受不了。” 明州轻笑一声,眼中毫无波澜,“有什么用呢?我与他注定要分开,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起码死还能死一起,也算是我对得起他了。” 常郗没想到明州会说出这番话,怔愣了片刻,简直头疼。 宗枭疯了,明州也疯了。 他喃喃道:“我管不了了,让宗枭自己来同你说吧。” 过了半个时辰宗枭便来了。 明州这次昏迷了七日,这七日好像格外漫长。 漫长到天气回暖,漫长到宗枭脸色苍白许多,身形也消瘦不少。
第68章 自刎 “你......”宗枭先开口,但明州显然不想看见他,甚至在宗枭出现后便表现得格外暴躁。 他如今需要卧床好好休息,宗枭便按住他,“你别乱动!!!” 明州却挣扎着,手脚并用双眸死死盯着宗枭,像是要将人吞噬入腹,窒息感又涌上来了,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那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掉不停。 在边河那,明州确实受到了女妖邪术的蛊惑,将心中所有想法都放大,偏激、固执、绝望...... 明州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颓败跟冰冷。 宗枭一时间有些空白,喉咙里仿佛被扎入一根刺,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你不想要孩子了吗?”宗枭问他,似乎想提醒明州什么,“如此高的悬崖也敢跳,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胆子这般大?!” 宗枭见他仍不为所动,又道:“我知道这次你是受了蛊惑,那女妖已经被我处理了,你也是蠢笨,不相熟的东西,还要凑上前去做甚?” 明州没有回答他的话,眼泪依旧掉得很凶,下巴尖尖的,一点儿也不见怀孕该有的圆润,反倒是历经苦楚,备受折磨般。 宗枭觉得他就是太傻,若是自己晚些赶到,明州指不定要被水底的东西吃得渣都不剩。 他倒是难得这般啰唆,但明州压根不回答,像是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一双空洞的眼睛除了流泪,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等不到明州的回答,宗枭竟也没有多气恼,甚至重话都没说一句,只在离开时,让他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好好喝药。 他离开了许久,明州都还处在呆滞跟迷茫中。 腹中的小鱼崽遭了大罪,好像也不如前些日子有活力,在明州腹中特别乖。 明州将手贴在肚子上,眼泪竟比方才宗枭在时,落得还凶。 他很害怕,也很混乱。 过去发生的事就如在眼前般,一一浮现。 是南海岛屿边细细软软的沙,是和煦的风,是温暖但不火热的太阳,是水底撒欢的鱼群。 在岛上劳作种植灵药仙草的长辈们,是坐在礁石上听长老讲故事的小鲛人们,还有同明州交好的好友们,三三两两一起讨论着晚些要吃什么。 很快,画面便变得扭曲畸形,被黑暗笼罩,因为宗枭的出现,一切都毁了。 痛苦声,尖叫声,责怪声,甚至还有婴儿的啼哭声...... 明州精疲力尽,支离破碎。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连寝殿内什么时候暗下来都不知道。 宗枭又回来了,他手里端着什么放在了桌上,又走到床边,同自己说着什么。 明州一句都没听进去,愣愣地看着宗枭,脑海里却在想,宗枭会将小鱼崽送去哪里呢? 他迟钝又惶恐,在宗枭走到面前伸手想要抱自己时,明州突然往角落里挪去,宗枭伸手抓他,不悦道:“躲什么?过来吃点东西。” 话音刚落,就见明州手里抓了个什么明晃晃的东西,朝着自己身上挥了挥。 宗枭顿了顿,垂眸看了看手臂,他灵力深厚,除了衣裳被划破了,连血痕都没有。 再看向明州,手上握了一块碎片,宗枭认得,那是之前被明州打碎掉的铜镜。 那段时间宗枭关他关的有些狠,导致明州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莫名其妙打碎了镜子,宗枭当时追问过他,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明州的回答是自己不小心将镜子给摔了。 宗枭没问太多,只是让他好好休息。 可不承想,明州竟将这面镜子的碎片藏了这么久。 他又想到前些日子这小鱼被自己逼太狠了,说出的那句“我要杀了你。” 宗枭当时只觉得颇为有趣,还故意逗他,何时学着这般说话了。 他不在意,却不知明州被明州此举给震惊,说不生气跟恼怒是假的,但宗枭想得更多的居然是担心明州握着那般锋利的碎片,会不会割伤手指。 “将东西放下。”宗枭厉声开口,“这次我便不与你计较。” 明州猩红着双目,迟迟不动,宗枭盯着他手上握着的碎片,又再一次开口道:“你该知道这伤不了我。” “趁着我现在还能好好同你说话,别让我......” 宗枭话都没说完,只见明州神情须臾痛苦,但很快又恢复到了平静,仿佛已经被逼入绝境,失去活下去这个念头般。 “我太累了。”明州轻轻开口。 “我真的太累了。” 宗枭见他将那碎片抵在了自己白皙的脖颈上,只要一用力,鲜血便会溅出来。 宗枭尽量把声音放软和些,甚至为了让明州冷静,还往后退了退,让明州从心理上有一个安全的距离。 “累了就睡一会儿。”宗枭挺冷静,好像没看见他这番危险的举动般,“不想吃就算了。” “你总是逼迫我,对我很不好......”明州眼泪掉得很凶,声音都在抖着,“对小鱼崽也很不好......” “一开始就是错的。”明州哭得破碎又可怜,醒悟一般道:“早就应该结束的。” 他闭上眼睛,用力想要将碎片插入自己的喉咙,但宗枭方才后退时,便已施了法。 明州的手腕被床幔给缠住,锁了动作。 宗枭紧跟上前,将他死死握在掌心里的碎片给拿走。 手指被割破,半个掌心都是鲜红的血迹,宗枭却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只是皱着眉头为他疗伤。 明州呆呆看着他,眼眶湿润,却露出一个轻嘲而松懈的神色。 这样娇气,这样怕疼的他,手伤成这样,流了这么多血,竟是不知道痛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倒是宗枭,心蓦地紧了紧。 明州望着房梁,语气平静,“没用的。” 宗枭怔了怔,“什么?” 明州静默不语的模样,让宗枭有些莫名的心烦意乱,他承认方才看见明州将那锋利的碎片放在脖颈上时,自己竟手心都吓出了冷汗。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才对! 宗枭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害怕明州就这样死了。 当初从上华天将他虏来时,也没打算让明州活,本意是用来当作人质,用于威胁鲛人族的一个筹码,甚至还起过念头,探一探鲛人族同仙族之间的秘密往来。 结果不知是见色起意,还是寂寞了上千年,清心寡欲惯了一时间觉得有趣,便将明州收进圈里,还睡了又睡。 当初那一掌落在明州的胸腔上打伤了明州的灵脉跟心肺,宗枭当时也不在意,只觉得吊着命,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就好。 后来的过程中,他发现这小鱼实在蠢笨,傻乎乎的,怕是什么秘密都不知道。 宗枭也没斩草除根,就这样留着他,日子久了,时常见他因为伤了的灵脉而感到痛苦时,宗枭也不止一次产生过后悔的念头。 用的药都是极好的,宗枭也为他渡了不少灵力,缓解明州的不适。 对待一个俘虏,不该如此才对。 可宗枭就是收服弱小无能的花族,给予庇佑的条件只是让对方每月上供花蜜,从其他族类那得来的灵脉灵流,也埋在了明州住着的小院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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