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兰鬼使神差地明白了栾青词的意思,他没去管陈宗,而是毫不犹豫地对着陈沅儿砍出一刀。 陈沅儿脸色一变,连忙提剑去挡,还没等她抽身,脚踝便被不知何处长出的藤蔓紧紧禁锢,迟疑一瞬,谢庭兰的第二刀就砍过来了。 三重雪宫的术法出了名的难缠,就是因为你们看似公平一对一,但其实人家背地里招多着呢。 陈沅儿只能提剑挡下来这一刀,虎口当即崩裂,痛得她惨叫出声。 “哟,也就这点能耐。”谢庭兰冷笑。 陈沅儿终于挣脱了藤蔓,有些惊恐地往后退,她本以为谢庭兰状态不佳,可不过两招自己就已经快要握不住剑了。 但此刻陈宗已经御剑向半空中而去。 无数剑影自他身后浮现,而后全部冲着半空中的蜈蚣而去,以及……与那头蜈蚣在一起的栾青词。 那条蜈蚣惊恐不已,又被栾青词死死控制在原地,就在剑影袭来时,栾青词猛地施力,那条蜈蚣便被迫在空中翻了个身,将栾青词完美地挡在了剑影之后。 这可比起赵玉竹适才那一招凶狠得多,直接将蜈蚣从半空中击落,而栾青词则盘旋于半空中,哪怕青金羽毛沾满了猩红的血迹,依旧高傲地俯视着陈宗。 还没来得及高兴的陈宗被这凝视看得头皮发麻,他咬了咬牙,心想都拼到这一步了,定然是强弩之末!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短暂地对峙后,还不等陈宗再次出手,远处一道极其强横的气息快速逼近,陈宗才感觉到,下一瞬浑身的骨头便好似移位似的剧痛,他呕出一口血,也跟着那畜牲一起从半空掉落。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而已,围观众人甚至都没瞧见是何人下的手,只瞧见陈宗想要插手,而后与青鸾君对峙了片刻,就口吐鲜血掉了下去。 陈沅儿狼狈不堪时瞧见父亲竟然也失利,脸色刹那难看下来。 而此刻,一抹云水蓝身影蓦然出现在此地上空,在夜中遗世独立一般。 “师尊!”谢庭兰松了口气。 其余人也认出了这位,三重雪宫的宫主。 于是便明白,适才一招击溃陈宗的便是他了。 此刻玉奚生的脸色很淡,淡漠到没有一丝情绪,偏偏眉眼中浸着瘆人的冷意,他在三重雪宫时便遥遥察觉到兰城那冲天的妖气,但赶来还是耽搁了。 他当然认识小鸾的本体,本该极其美丽的凤凰后裔此刻羽毛落了大半,浑身都是深可见骨的伤,满身血迹。 片刻后,伤得凄惨的凤凰后裔化作了青衣染血的青年,本体的伤无可隐藏,清隽的面颊有些苍白,衣裳已经被血浸透,他目光有些复杂地瞧了一眼玉奚生,便垂眸道,“它还没死,我——” 话还没说完,他便瞧见雪浮云已经被玉奚生攥在手中,看似美玉般的长剑轻轻划落,之前掉落在地把自己砸入坑里的蜈蚣便被削掉了脑袋,原本剩下的一口气也彻底没了。 经历了栾青词的疯狂搏杀和适才那一击,这蜈蚣哪里还受得住玉奚生的一剑。 栾青词:“……” 栾青词有些无奈地叹气,“你怎么把它杀了,我还有话想问。” “它伤了你。”玉奚生慢声吐字,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波澜,轻轻挥袖,柔和而温暖的云白色灵气便环绕在栾青词周围,为他缓解身上的剧痛,也为他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做完之后,玉奚生拢指一抓,适才被他一掌打落的陈宗便如死狗般被召来。 再然后,深深地看了栾青词一眼。 栾青词被他那一眼看得心头微颤。 “过来。”玉奚生说完后便转身落至地面,一步一步走向三重雪宫弟子们,手中还拎着陈宗的领子,陈宗就这么被他在地上拖了过去。 栾青词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脚步有些虚浮,时不时地偷瞄玉奚生挺拔如松的背影。 ……这是,真生气了吧? 他还从没见过心魔这副模样,冷冷淡淡。 栾青词对玉奚生的气息很敏感,所以早就发现了玉奚生在逼近,他知道心魔对自己多执着,更晓得心魔瞧见自己这副模样必定会勃然大怒,甚至想过心魔会不会直接大开杀戒。 但方才那一眼,栾青词却意外地发现,心魔似乎并未盛怒,那是痛如心髓的神情。 分明受伤的是自己,可栾青词觉得,玉奚生快要痛死了。 栾青词没看错。 玉奚生的确在痛,痛苦蔓延在四肢百骸,瞧见小鸾浴血惨样的刹那,他就几乎被痛苦淹没,没人发现他袖子下的指尖在颤抖。 越是痛,就越是疯,平静的死水之下早已掀起无人能知的狂澜。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出现在众人适才观战的空地,万般寂静。 玉奚生将陈宗往地上一扔,随即轻飘飘地一剑下去,陈宗的脑袋就和脖子分了家。 陈沅儿顷刻间白了脸,她没想到连解释道机会都不给,甚至问都不问,三重雪宫的宫主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杀了她爹。 而后,玉奚生的眼神落在了陈沅儿身上,看似冷静,实则眼中满是冰冷的杀机。 陈沅儿被看得遍体生寒,想要解释:“我……” “谢庭兰。”玉奚生唤了声,“说罢,怎么回事。”
第062章 .情起 玉奚生来时便瞧见陈宗对栾青词出手,所以毫不犹豫地当众杀了他。 等谢庭兰大致说完经过以后,他也没有暴怒失态,而是近乎可怕地沉默着,看似一动不动,但陈沅儿却忽然被一条凭空出现的藤蔓圈着脖子吊起来,藤蔓不断收紧,陈沅儿还没如何挣扎,脖子就被勒断了,双眼圆瞪着没了气息。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但却无人置喙。 灵剑门趁火打劫是有目共睹的事,三重雪宫若真是忍下去才奇怪,只不过三重雪宫的怀素仙尊甚少出现,何况他身负诸多美名,在外界看来是性情温和品性端正的真君子,哪怕之前有传闻称他对九幽谷何等冷厉残暴,终究不敌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但他犹嫌不足一般,眼神又落在了灵剑门其余弟子身上。 其余还清醒的灵剑门弟子登时觉得凉意从头顶直窜脚底。 赵玉竹勉强撑剑站着,有些无奈地说:“……怀素仙尊,此事,晚辈并未插手,是陈宗父女自作主张。” 谢庭兰也连忙道:“是,只有那二人。” 即便如此,玉奚生的杀意还是没有丝毫减退,他才不是公正无私的怀素仙尊,他是心魔,他低劣自私、罔顾礼法,就算赵玉竹等人与此事无关,可玉奚生余怒未消,便须得有人来担! 赵玉竹见状便也明白,自己这一行人怕是在劫难逃,正想再说些什么时,栾青词忽然闷闷地哼了一声。 玉奚生猛地回身。 便瞧见浑身被血浸透的栾青词面色苍白,眉心紧蹙,他生得就很无害,瞧上去清秀斯文,面无血色吃痛蹙眉时便更虚弱,如同白瓷将碎,上头绽出一朵朵妖异凄美的血花。 玉奚生恍惚了须臾。 小鸾幼时便怕疼,偏又爱面子,若是磕着碰着了,就自己忍着不肯宣之于口,小家伙都不知道自己眼眶红红,又别扭又委屈。 可他如今一身的伤也云淡风轻,若非他想要灵剑门这些人的性命,只怕还不肯吭声。 片刻后,玉奚生上前去将人揽到怀里,手臂力道之轻,像是拥着一块碎玉。 “疼了?”玉奚生叹了口气,“师尊带你回去。” 栾青词见状便知道玉奚生不打算再追究了,才轻轻点头,又扯着玉奚生的衣襟稍稍侧首,瞧了眼不远处的巨坑,里头是被玉奚生斩首了的那头畜牲。 玉奚生摊开手,掌心便浮现一道符文,轻轻推掌,光芒皎白的符文被打入那头畜牲的尸体中,随着玉奚生蜷指召唤,拳头大小的白色光团被召回,光团上浮动着符文,而其中则是一道若隐若现的虚影。 玉奚生将之收入袖中,随即将栾青词打横抱在怀里,站上雪浮云后,居高临下地瞧着灵剑门余下的弟子,冷声道:“记着你们的命是青鸾君留下的,今日的事不算完,赵元明若不给本座个说法,本座就打上灵剑门亲自去讨。” 言罢,亳不拖泥带水地离去。 吊着陈沅儿的藤蔓也倏尔消失,她的尸体当即瘫在地上。 劫后余生的灵剑门弟子纷纷松了口气。 捡回一条命的赵玉竹也抚着心口,怀素仙尊对怒火看似波澜不惊,可她当真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瞧见陈氏父女凄惨的尸体时暗暗咬牙。 “这次你们灵剑门过分了。”谢庭兰即便帮赵玉竹说了两句话,但陈宗父女袭杀也是真,他耸了耸肩,“刚才要不是我师兄,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活着回去,记着点,我师兄救了你们两回。” 一回是拼杀与那头自称龙神的畜牲搏杀。 一回便是方才从师尊手底下救人了。 而且谢庭兰觉得,能让师尊收回杀意,恐怕也就师兄能做到。 赵玉竹勉强笑了笑:“我明白。” 谢庭兰转身去看自己带来的人,除了阵眼已经昏迷外,其他人好在还清醒着,但也全部重伤,谢庭兰有些无奈地叹道:“咱们闹出的动静不小,师尊既然来了,其他长老很快也会派人来,你们先回兰城去休整。” 谢庭兰早已对这种善后的事十分熟稔,很快便都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也多亏栾青词和玉奚生先后的震慑,凑热闹的宗门世家没有一个敢打那头妖兽尸体的主意。 但无一例外地,都记住了那只羽翼绮丽浮金、美得如梦似幻的凤凰后裔,因他厮杀与妖兽对抗厮杀惨烈,也因他世间独一无二的高贵美丽。 不仅是他们,兰城之中不少百姓原本都吓得闭门,但总有人忍不住好奇城外阵阵嘶鸣与清琅鸟啼,于是便瞧见羽翼华丽的神鸟盘旋青金色的烈焰之间,宛若火中帝王,凡所过之处碎金星芒点点落下,青金火焰又同一头巨虫生死拼杀。 那是此生都难以忘却的景象。 . 无论旁人如何想,这一仗的艰难栾青词才最清楚,也让他摸索出了自己那火焰的规律,自从西檎岭后,他再没施展出过那样凶悍的火焰,无论是对战蛮山还是今日的蜈蚣巨虫,他都还是太弱小。 他如今施展出的青金火焰,绝不可能再将玉奚生伤到之前那般,似乎在自己的操控之下,原本能焚天地的凤凰火,只能烧一烧比自己弱的,或实力相差无几的。 一旦遇见更强的对手,便如同今日这般,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大多数都深可见骨,那畜牲的爪子也利得很,栾青词可不是寻常修士,能真正伤他肉身的不多,这一次单看肉身受伤,他比西檎岭那次还要凄惨。 但栾青词却一直神志清醒,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被慢慢修复,除了玉奚生的灵气外,还有……凤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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