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 “我想了很久,我对师兄,应该不是什么男女之情,只是一时间的仰慕,让我有了男女之情的错觉,没想到给师兄造成了天大的困扰,是我不对,希望师兄不要再介怀。”他客气而平静地剖析着自己的感情,将自己和季一粟一点点剥离, “我其实,是不喜欢师兄的。” 他吐出一口浊气,死死按捺着自己的颤抖和心跳,平静地将这些话说出时,有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一字一字,说着“我不喜欢你了”的话,语气平淡,却认真而庄重,并不像是在赌气,季一粟的目光穿过屏风,可以清晰看见他认真的脸。 季一粟觉得全身都在发麻,耳边不知道是什么在嗡嗡作响,以至于几乎要听不清年渺在说什么。 年渺好像说不喜欢他了,而且不是现在不喜欢,是以前就不喜欢,是错觉。 可是那两个吻,又算是什么呢? 年渺怎么突然又不喜欢他呢? 半晌,他终于想起来要张口,最后,却只挤出来一个僵硬的“好”。 年渺弯起唇角,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师兄不介意就好,话说通了,以往的事就什么都不算了,师兄可以和我,冰释前嫌么?” 往事如烟而散,许多人都会这么说。 季一粟酸胀的心在止不住发疼,不仅仅是被人揉捏的疼,更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脏里面钻出来的疼,仿佛有数把钝刀,在他心里割来割去,让他疼得一时间站都站不稳,只能上前走了两步,扶住了冰镜。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好。” 很平静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他想,就应该是这样,这才是正常的,他已经拔去了情丝,对年渺没有感情了,年渺对他也不再有男女之情,这是极为完美的。 年渺的声音轻快起来: “多谢师兄。” 他的笑容又加深了些许,微微低下头,有种青涩的羞怯: “我知道这么多年,师兄是真心将我当晚辈教导,关心我以后的路,现在师兄不用担心了,因为我已经要和覆雪成亲了。” 季一粟的心一颤,看见他的笑容里是止不住的甜。 他就是一直这样对百里覆雪笑的么? “师兄也说过,无论是外貌,人品,财富,这世间能和覆雪媲美的,恐怕再难寻觅。”说起自己未来的夫婿,年渺的语气里都掺了蜜, “覆雪他对我很好,他是一个完美温柔的人,事事体贴,我想到的他也想到了,我想不到的,他都替我想了,他对我……”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上扬的唇角里是抑制不住的羞涩和甜, “比师兄待我……更要好,是夫君对我的那种好。” 有镜子碎裂的声音,季一粟垂下眼,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将脆弱的冰镜捏碎了。 他沉默着,想把镜子恢复原状,却怎么都做不到。 他很想问年渺,什么是超越了自己的好,什么是夫君才能给的好,百里覆雪究竟对他做了什么,是自己没有做过的。 自己没有做过的,夫君的好,除了床。,笫之欢……还能有什么? 可是从他口中挤出来的,只有两个字: “很好。” “很好”,是他作为师兄,作为长辈,理应给年渺的祝福。 他一阵头晕目眩,心口疼得几乎要被捏碎, “哗啦啦”一阵巨响,变成碎片的镜子撒在了地上。 屏风后的年渺讶异地问: “怎么了?镜子倒了么?” “风吹的。”季一粟声音冷漠道,一边将镜子恢复成了原状。 终于成功了,没想到这么简单的法术此刻对于他来说是这么难。 窗门都是紧闭的,没有一丝风透进来,空气甚至有些沉闷。 年渺轻声附和: “今晚的风是有点大,好在没有下雨。” 又是一阵沉默,安静得几乎听不见呼吸声。 “我已经决定,以后和覆雪携手共度此生了,而且我们也得抓紧时间孕育几个子嗣,毕竟我们都即将飞升,子嗣不抓紧,恐怕没机会了。”年渺慢慢道, “所以师兄就不需要替我的以后操心了。” 季一粟没有说话,只觉得头晕得厉害,仍旧扶着镜子,却不敢再用力。 耳畔嗡嗡的响声更大了,他的大脑迟钝得厉害,甚至一时间无法理解“子嗣”是什么意思。 年渺抬起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屏风,在直直望着季一粟,声音轻柔,带着小心的探寻: “师兄,我成亲那天,你会来喝喜酒么?” 季一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跟着本能回答: “好。”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这一声“好”都变得含糊不清,仿佛是从嗓子里硬推出来的。 “太好了!师兄能看见我嫁给喜欢的人,也一定很高兴。”年渺因为他的同意,声音蓦然变得轻快,又似乎意识到,这样轻快的语调和自己现在百里家主夫人的身份不符,很快降下来,斟酌着语句缓缓道, “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想请师兄帮忙。” 季一粟按住额头,让自己的眩晕和麻木减轻了些许,这句话算是听懂了: “你说。” “其实,我是替夫君问的。”年渺的声音再次掺了蜜, “我和夫君父母都不在,所以高堂之位,本来是想请两位长老顶替的,但是夫君说,既然我的师兄尚在,师兄也是长辈,不如请师兄坐高堂,等我们成亲那天拜是的师兄,给师兄敬茶,更能回报师兄多年的养育和教导之恩。”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得小心且紧张起来,仿佛很害怕季一粟的拒绝,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师兄,可以么?” 他一口一个夫君,叫得十分娴熟自然,仿佛平日里就是这么称呼。 明明还没有成亲,为什么连夫君都叫上了?他们已经亲密到哪种地步? 年渺,已经吻过百里覆雪了么?就像吻自己一样?或者说,再进一步? 季一粟心疼得忍不住想蜷缩起来,可是年渺还在看着他,还在期待着他的回答,他强行撑着,又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音: “好。” 他今晚似乎只会说“好”这个字,一概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完全忘了别的话怎么说。 “太好了。”年渺再次欢呼起来,继而压低声音, “师兄可以坐高堂,吃我们的敬茶,我和夫君……都会很高兴。” 他偏过头,视线穿过紧闭的窗,望向天边的月。 “天色很晚了,师兄。”他轻柔道, “我夫君忙完了的话……一会儿可能会来看我。”他说得委婉, “我们还有些事情,不方便师兄在。” 季一粟闭起眼睛,听懂了,他这是在赶自己走,因为他正经的夫婿要来,所以要赶自己这个外人走。 自己是个多余的外人。 他浑浑噩噩,仿佛被赶尸人驱赶的行尸走肉,只一味听着指令,身形有些摇晃,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甚至忘了自己可以原地消失。 “师兄。”年渺忽然叫住他。 他猛然顿住,屏住呼吸,想听年渺说什么,无名的喜悦涌上心头,他想,年渺是要告诉他,是在跟他开玩笑的,是…… 可他还没有多想,便被年渺的声音所打破。 年渺的声音柔和而伤感: “师兄,以后就没有我陪着你了,你要……多保重。” 季一粟没有回头,片刻后才低声道: “你也是,要保重。” 年渺看着他的背影,伤感是最真实的,他也从未想过,在经历过欺骗,以死相逼等绝路之后,他还能和季一粟像普通朋友一样,平静地互道保重。 也许这才是最体面的分别。 季一粟一步一步走出了门,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门外。 清凉的夜风减轻了他的眩晕和心脏的疼痛,让他清醒起来,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好像还没有问年渺,到底有没有亲过百里覆雪。 — 渺:我结婚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哦,因为看见你,我会有安全感 以防有人不知道:这是一首非常古老的非主流歌曲…… 没想到今天没有写到最刺激的时候,明天应该最刺激
第116章 新生 立冬前几天都是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好像被水洗过一般澄澈,如同一块巨大纯净的碧蓝水晶,投射下万丈金光。 百里家的产业遍布整个少明大陆,几乎随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红,连带着无关的人身上都沾染了喜气,平日里唱着缠绵哀婉哭诉郎君一去不回的曲调的歌女,也换成了明快圆满的歌,繁花,红绸,囍字,泛滥成翻涌的浪潮,临近立冬,却如同春日一般生机盎然,洗去了往年的清冷萧瑟。 一片繁盛之景中,唯有“云间逢”是寂寥冷清的,没有任何客人出入,即使到了晚上,也只有大堂里亮着孤灯,这颗若留河上的璀璨明珠,被衬托得格外黯淡。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十几天了,按理来说, “云间逢”不可能一反常态,放过这么好的做生意的日子,其中定有特殊缘由,有好事者打听一番,才知道是有神秘的客人包下了整个“云间逢”。 难以想象在少明大陆,还有除了百里家外如此阔绰的人,毕竟能让老板放弃最鼎盛的十几天的生意,一定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而这个人,肯定不是百里家的人,因为百里家在办喜事,如果包下了,也是要为家主庆贺的,怎么可能大门紧闭,自甘萧条呢? 偏偏立冬前一天晚上下起雨来,虽然只是迷迷蒙蒙的小雨,但缠缠绵绵,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免不了让人遗憾:百里家主的婚事,恐怕要在阴雨和晦暗的天空下进行了,老天太不作美,非要给这对完美的璧人添点堵。 寄余生就是在这样的绵绵细雨中撑伞走在了“云间逢”的木桥上,桥上只有他一个人行走,却没有任何两岸的路人注意到,他在门口停下,和门口的人相对而望。 大门是虚掩着的,门口一对红灯笼孤独地亮着,在昏沉的雨夜更显落寞,而百里落尘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神情沉郁,仰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难得一身黑衣,愈发衬得面容冷峻如霜,令人不敢接近。 他看到寄余生,没有说话,只微微朝大门偏了偏头,示意人在里面,寄余生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主动问: “这些天都是这样么?” 百里落尘沉默着点头,犹豫开口: “下聘那天晚上回来后,就这样了,位置都没动过。” 下聘那晚之后,季一粟就留在了“云间逢”,无论是作为弟子,还是作为“云间逢”的老板,百里落尘都有责任暗中关注着,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季一粟此时的状态,不敢有丝毫怠慢,无时无刻不在紧盯,唯恐对方发生什么意外。 季一粟倒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一个人在角落里静静地喝酒,这本来很正常,可一连十几天,都做着同样的事,保持着同样的动作,坐在同一个地方,酒水就没有断过,这就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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