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归生气,别糟蹋东西啊。”狄九徽悄然现身,他就穿了件薄如蝉翼的单衣,砭骨寒风无法近他身分毫。 闫御一顿,随后糟蹋得更凶了,揉碎的莲花瓣儿溢出汁水,滴滴嗒嗒地濡湿了指尖,又顺势往下,连指缝都湿漉漉一片。 狄九徽叹了句可惜,并肩坐在他身边,说:“我就是配合姜憬演一出戏给申寒萧看,打消他的念头罢了,没想到你会生气。” 闫御看了他一眼,丹唇明眸,千娇百媚,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不折不扣的倾城美人,可他却沉了眼眸,“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狄九徽心领神会地挑了下眉,身体向他倾斜,没轻没重地撞了撞闫御肩膀,挤眉弄眼道:“我懂了,你吃醋了对不对?” 闫御表情一僵,往旁边一躲,他落了个空。 狄九徽就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又不是真的,我和姜憬不过是逢场作戏,我不喜欢他。” 闫御听着他随意的口吻仍然生气,嘴一快:“那你喜欢谁。” “你啊。”他不假思索地说。 耳畔寒风呼啸,纷飞的雪粒凛冽,在即将触碰到二人时自动被结界隔开。 “不信。”闫御撇开脸,否认之快像在欲盖弥彰。 “有什么不信的。”狄九徽伸出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膛,皮肉下方是一颗滚烫跳动的心脏,他笑道:“哥哥,你在我这里排首位。” 闫御耳根一热,转过头看着他,较真道:“我是首位,说明还有二三四五六?” “啊这……”狄九徽磕巴了一下,他眨了眨眼,容貌一改变回了本相,故作从容地扯开话题。 “你看,这才是我,九儿只是一个假身份,她只存在于凡间,像一场易逝的烟火,何况凡间的礼仪于我们又不相通,即便拜堂成亲,也不作数。” 他言辞恳切,闫御心中郁结总算稍微减轻了一些,但还有点遗憾,“你真要把他们拆散了。” 狄九徽羞愧地捂住脸朝他那边一倒:“我们好屑啊。” 闫御丢掉被他摧残得不成样子的雪莲,擦干净手指,冷漠地拨开他:“是你,没有我。” 把闫御哄好之后狄九徽回了姜府,好巧不巧与申寒萧撞了个正着,他脸色极为难看,应该是刚和姜憬争执过。 狄九徽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挑衅他,老老实实地行礼:“太子殿下。” 申寒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如刀似要将他活剐了,目光却在触及他腰间时忽而一凝。 狄九徽疑惑地顺着他目光往下看,见到了那枚姜憬拿来给他赎身的玉佩,他做贼心虚,连忙藏了起来。 “他把这玉佩送给你了?”申寒萧语气平静得没有起伏。 “……啊,算是吧。” 狄九徽捧着烫手山芋,他还真不是故意显摆的,本想还给姜憬来着,借口都找好了,就说是拿钱跟那几个小混混赎回来的,还能刷一把好感度,可此时看申寒萧的反应,这玉佩背后似乎有什么故事。 含糊其辞的态度非但没让他起疑,反倒让申寒萧深信不疑。 那是他成为太子的第二年,也是他立于风口浪尖上,周围人虎视眈眈,恨不得将他拉下马的第二年。 秋闱狩猎,君臣同往,三皇兄与其同党筹备多时的阴谋就在此拉开帷幕,他毫无防备地中了招,是姜憬拼死救他才捡回一条命,姜憬为他挡下明枪暗箭,身受重伤,差点死在那里。 而这玉佩是他母妃留下的遗物,他给了姜憬,并向他许诺,以后无论发生何事,只要姜憬说一声,他都会以命奉陪。 眼下姜憬却把玉佩转赠别人。 “好,真好。” 他低着头自嘲地笑出了声。 狄九徽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小心问道:“太子殿下您怎么了?” 申寒萧倏然抬头,眼神凶狠宛若野兽,“再多说一句,我杀了你!” 这不加遮掩的汹涌杀意,一句蓬莱脏话被狄九徽吞了下去。 他离开了,没了之前的跌跌撞撞,不知怎的,狄九徽心有不安。 时间飞逝,眨眼间到了婚礼当天。 姜憬待人真诚,在京城人缘之好堪称第一人,大半个朝堂的官员都来了,贺喜声不绝于耳。 他面容含笑,不厌其烦地与其一一寒暄。 姜憬父母双亡,狄九徽图省事,父母也是双双去世,婚礼之前他俩曾聊过关于拜高堂,闫御从旁听了,直接变成一白发老叟。 “你爹我不介意借尸还魂。” 狄九徽:“……” 狄九徽揪了颗葡萄朝他砸过去。 愈发逼近吉时越不见闫御身影,狄九徽扫了四周一圈,不知他又躲到哪里去了。 姜憬正做拜堂的准备,忽然有人匆匆跑过来,附耳对他说了一句什么,姜憬脸色霎时变了。 他回头看了眼坐满客人的正厅,情急之下招来管家:“我有急事要立刻离开,你安抚好客人,九儿姑娘那边也替我捎句话。” 然而姜憬刚一离开,依命行事的管家就被一闷棍打晕,悄悄摸摸地拖进了厢房里藏起来。 吉时已到,宾客满堂,新妇被簇拥着而来,本该在其身边的姜憬却迟迟不见踪影。 一炷香已燃掉大半,他还不曾现身,议论声渐起,引唱赞礼的傧相见事情不妙,使了个眼色让人先将新妇送进洞房。 眼前被一片刺目的红遮挡,狄九徽心知是出事了,想摘下盖头,这时,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握住了他的胳膊。 姜憬? 狄九徽想这是在演戏,于是小鸟依人地贴过去,边往对方身上蹭,边娇滴滴道:“公子,妾身等您好久了……” 盖头冷不丁被一把扯下,满目鲜红渐渐退去,脸黑得如锅底的闫御凉凉地看着他。 狄九徽忽然有点尴尬,“姜憬呢?” “是我你很失望?”闫御把绣着鸳鸯的红盖头丢在桌上,“还是说你想假戏真做。” 狄九徽嗅到一丝微妙的气味,打哈哈道:“你这话说的像捉奸。” 闫御不接话,依然用那种诡异的、他看不懂的眼神盯着他。 他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站起来走了两步,然后想起消失不见的姜憬,又问了一遍。 “姜憬不是爽约的人,他不可能把我丢在婚礼现场让我难堪,他人呢?” “你猜一猜。” 狄九徽一愣,“他不会是去见申寒萧了吧?” 他在闫御脸上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第35章 异变 幽云凝沉,月色晦暗,堪堪照进辉煌冷肃的东宫一角,有夜风闯堂而过,金丝银线编织的流光纱被吹开一线,床榻之上春光乍泄。 姜憬被喂了药,手脚发软浑身滚烫,体内像有一把烈火在灼烧,烧得他眉眼泛红神志不清,难耐地攥紧了一匹千金的锦被,在汗湿的手心里蹂躏成皱巴巴一团。 申寒萧啜着酒,尚有闲情雅致欣赏眼前这大好风景,微凉的手指轻轻蹭过姜憬烧红的脸颊,犹如蜻蜓点水,他身体应激似的一哆嗦,喉咙深处发出似哭似泣的细小呜咽。 “混账……”姜憬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强烈的羞耻感熏得他眼眶湿润。 申寒萧低眉敛目,如以往那般尊师重道,歉然地说:“是学生的错,忘记药性太烈,老师的身体承受不住。” 姜憬半张脸埋在锦被里,另外半张脸却像染了掺着暮光的胭脂,霞明玉映,瑞艳缛丽,即将失控的惊恐让他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他拼尽全力,可在申寒萧眼中仅仅是手臂抬高了几厘米。 “放开我……”他哀声道。 “门就在那边,老师想走随时都可以走,学生绝不阻拦。” 申寒萧静等了一会儿,姜憬仍然无力地躺倒在原处,便无辜道:“老师怎么不走?原来是口是心非么。” 姜憬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咬紧嘴唇,浪潮般的喘息被他死死吞进肚子里。 申寒萧愉悦地笑起来,深一下浅一下揉捏着姜憬柔软的耳垂,“我让人传信给老师,说我遇刺,性命垂危,谨慎如老师竟不去分辨其中真假,也不顾正在进行的婚礼,抛下礼仪名声前来见我,还不足以说明老师对我是抱有私心的吗?” 心脏急速跳动,混乱的感官引起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姜憬几乎听不到外界声音,快被击破的道德底线像风雨飘摇的警钟,一声又一声战栗着。 “我是……你的老师……你怎么敢……怎么敢……大逆不道……” “哦。” “老师还有别的想说的吗?” 身体与心理的双重折磨*得姜憬快要崩溃,他绝望地闭上眼,“这是……错的……” 申寒萧眸光冷戾地饮尽了杯中酒,抬手掐住姜憬下颚,不管对方如何拒绝,仍强硬地俯身吻了下去。 那摇摇欲坠的警钟顷刻间崩塌,雨零星散,碎成满地枯骨残骸。 狄九徽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他草草看了一眼,简直不堪入目,匆忙挪开视线。 “又是一个强取豪夺的剧本。”他不由头疼,“全完了。” 不该是这样的。 申寒萧对姜憬虽然情根深种执念缠身,但一直守着那条泾渭分明的线,他想得到,可更害怕失去,患得患失的心理反而平衡了两种状态,不敢轻易打破旷日持久的局面,让一切保持如常。 但短短一个月,他竟跨过了这条线,在所不惜地向姜憬剖白心意,变化未免太令人措手不及了些。 就好像有人在旁边撺掇了他。 怀疑的目光慢慢转移到闫御身上,他也在看着自己,狄九徽盯着他问:“你老实告诉我,那晚你去找申寒萧,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闫御没想遮掩,坦然认了,“我想帮他们。” “你疯了?”狄九徽不可思议,“他们之间本就不该有瓜葛,把这一世的红线斩断就行了,为什么做多余的事?” 闫御微微皱起眉,“你想过没有,对我们而言,他们俩只是姜子牙与申公豹转世,历劫完毕,不日归位,可对姜憬和申寒萧而言,他们只有这一世,你认为不重要的过往,恰恰是他们共同经历过生死携手至今的人生。” “即使我不插手,姜憬也绝不会答应他。”狄九徽与他争辩,“申寒萧是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姜憬是他老师,两人若搅和在一起,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他日史书工笔又会如何撰写?流言可取人性命,申寒萧是他一手栽培,任谁会看着自己带大的孩子自毁前程?尤其那把杀死他的刀还是姜憬亲手握着的。” “纵然姜憬对申寒萧有情,也正是因为情深义重,他更不会泄露一丝一毫,没有我也会有别人,这是注定好的。”狄九徽冷静地权衡利弊。 闫御说:“天尊常曰顺其自然,万物自有定数,你说这是注定好的,那月老牵错红线也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你我本不该插手,但你下凡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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