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穿了的破洞被填补,散落在地上的旋转木马凌空飘起,合拢归位。 乐声奏响,一段轻快的咚咚哒序曲过后,长号也加了进来,紧接着是三角铁、钹和小提琴…… 过山车“呼啦啦”自动运转,树篱迷宫的月季花争相绽放,从遥远的那边一直绵延到这边,甚至连那座从未完工的巨大摩天轮也亮起了灯,开始缓缓旋转。 逆七芒星阵敛去光芒,法杖的能量也随即收敛,金色铭文是最后才暗淡下去的。 水寒搂着浑身虚软的月白,冲梦魔说:“这里被以太力接管了,你再无法从滞留者身上汲取魔力,是乖乖交出夙夜璜本体,还是逼我动手?” 梦魔气得七窍生烟。 就在这时,一点红光抖动着,落在她的胸脯上,远处也传来奇怪的声波,嘟嘟——嘟嘟——,跟催命似的。 就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之际,“啾”的一声,激光击中梦魔,并穿体而出。 她不敢置信地圆瞪着双眼,失去咒力支撑的人偶躯体瞬间支离破碎,露出埋在里头的夙夜璜,且方才的一击正正打在了接驳口上,让夙璜和夜璜再次分离成两半。 鸯鸯转动耳朵。 奇怪的声波停了,变成嘈杂的交谈声,什么“活物”、“再次锁定”。 月白恍惚着还没回过神,那点红光齐着他的颧骨晃过。 “跑!”水寒一手揽着月白一手拽着鸯鸯,飞身闪入建筑物内躲避,红光失去了目标,落在十几米开外的地上,随后又是“啾”的一声,雪地被炸出个小坑。 小刀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跟他们说:“外面来了好多奇怪的车子,突突突不停攻击,好多人被弄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回来找你们。” 见小刀好端端活着,月白松一口气,仔细询问了袭击他们的新敌人的信息。 “无人驾驶车和火炮?”鸯鸯烦躁地摆尾,“是古拉没跑了,水寒,你的咒法能搞定那些玩意不?” 搞清楚敌人底细,水寒不再束手束脚。 青灰色的烟自他身周源源不断地生出,像浪潮般堆叠着涌向小刀所指的方向,巨大轰隆声接连响起,持续了有近一分钟才停下。 这动静极大,引来了城里的滞留者。 猴腮刚打照面就大声假哭道:“这群人跟妖女是一伙的,他们里应外合,把咱们耍得团团转!可怜我家雷哥啊,英年早逝……” 不明真相的人们七嘴八舌逼问。 水寒愤怒地捏紧拳头,腕上的雄鸡徽记被恨意染成墨色。他灰白的长发化作浓烟,似狂风中飞扬的漆黑旗帜,卷着猴腮的脖子用力一拧,“咔”的一声,猴腮大张着嘴软倒在地,血液从他口鼻中渗了出来。 “杀,杀人了!”有人喊了这么一句,瞬间脖子也被浓烟环绕。 人群迫于生存压力,不敢作声。 水寒冷冽的目光扫过他们:“我没有梦魔那么好脾气,你们于我,也没有利用价值。想死的,现在上前一步,我给个痛快,不想死就乖乖呆在城里,这里有空置的房屋和大量的食物,足够你们熬过这个冬天。” “可是我想回家!” “是啊,我们都想回家!” “你是谁,凭什么扣留我们!” 有那么一刹那,水寒想将这群人通通弄死。 但一想到这里的事多少与月白脱不了干系,害怕月白自责,他只能隐忍着,牵起月白的手与之十指紧扣,以此来抑制自己的戾气。 水寒思忖片刻:“这样吧,分享一下你们来自哪里,曾梦见了什么。”他指着莽夫,“你先说!” 莽夫脖子上立即出现了一个烟圈。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撒谎说:“我,我梦见自己随骑士长远征。” 他的答案中规中矩,结果有人提出异议:“什么时代了,现在哪来的骑士长。” “对啊,最后一任骑士长在7年前已经病死了。” “怎么会是7年前呢,明明是39年前。”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人们争论个不停。 因为艾利曼莎堡总是试图收编乐园镇,陷在乐园镇里的古拉人尤其多,他们通过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渐渐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水寒拆开裹罐头的报纸扔在地上,告知他们真实世界的时间,以及离开乐园镇的后果,让他们自行决定去留。 小刀挥动它巨大的前臂,在雪地上一笔一画计算。 月白走到他身边拍了拍:“再过两个月,多多就二十六了。” “十七年,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小刀止不住地发抖,那双又圆又大的复眼空洞而无神,月白觉得如果昆虫能流泪,那他此刻一定是在哭。 “你当初,是有什么事赶着去办吗?”月白问。 小刀说:“我是逃婚出来的。” 小刀很爱他的未婚妻,两人青梅竹马、互生情愫已久,可拜螳螂那个该死的吃配偶习俗所赐,结婚前夜,孬种小刀还是临阵脱逃了,而且一跑就是好几个月,杳无音讯。 机缘巧合之下,他把多多送回了家,猫长老的家庭结构颠覆了小刀的认知,过继一个孩子,再不行就丁克,这事也不是没法解决的。 他寄了封信,安抚远在故乡的未婚妻,紧接着马不停蹄往回赶,谁知在途经积雪平原时突遇暴雪,为了躲避误入乐园镇,这么一蹉跎,竟已然隔世。 小刀边说边哽咽:“如果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当初就让她吃掉呢。” “现在也不迟啊,赶快回家看看吧。”月白安慰说,“也就十七年,不定她还在等你呢。” 小刀:“会吗?” “会的。”水寒走过来,揽着月白说,“相爱的人之间会有羁绊,如果足够强大,就能超越时间和生死,所以你要给对方信心,也给自己信心。” 月白靠在水寒怀里迷迷糊糊。 印象中,除了哈恩那些往事,自己还做了更加可怕的梦,但此刻,一切影像被挡在层层叠叠、和煦灿烂的紫藤花瀑后方,无法欺近他身,却也导致他怎么都想不起来。
第69章 剖白(上) 小刀离开了,滞留者们也稀稀落落散去。 鸯鸯踹了踹企鹅:“这货怎么处理?” “直接弄死。”水寒扫掉月白脑袋上的雪,担心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月白摇摇头,反问他:“你肋骨这里是不是受伤了?” “追过来的时候绊了一跤,不碍事。”水寒撒谎道,“你亲亲我吧,亲一口就不疼了。” 月白:“可我怎么觉得……” 水寒二话不说,撅起嘴就亲,月白赶紧拢住他的脸,扫了眼鸯鸯,示意有长辈在。 谁知水寒更猖狂了,搂着月白当众摸来摸去腻腻歪歪,直到母胎单身的鸯鸯浑身起鸡皮疙瘩,甩他一把菜刀,才不情不愿作罢。 鸯鸯对着圆不咕噜的企鹅左右比划两下,朝月白说:“你,过来杀。” “???”月白如临大敌,既不敢违背前猫长老大人,也下不去手,于是挠挠头,“要么,先看看它还有没有气吧?” 鸯鸯低头找了一圈:“企鹅的鼻孔在哪?” “呃……”月白怎么可能知道,只好蹲下来轻戳企鹅的肚皮,触感柔软,又提起翅膀观察,伸缩性良好,感觉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怎么办,这家伙太过可爱,杀不下手啊啊啊! 月白为难得五官挤成一堆。 “喜欢就养着吧。”水寒揉了揉月白的脑袋,“这家伙的颞叶被我封住了,醒来也没有记忆,应该不会伤人。” 月白:“你还知道企鹅的脑部结构?” 水寒略微顿了顿:“你说得对,那就还是杀掉吧。” “别啊!”月白丝毫没发现被水寒戏弄了,一心袒护企鹅说,“至少先让我养养看嘛。” 靠近西门的地方,十几辆漆成明黄色的车子越过城界,横七竖八插在雪中,铲雪开路的、挖掘的、悬着巨大铁球破拆用的,还有少量装有细长炮台,俨然就是刚才袭击梦魔的装置。 驾驶舱内没有人。 一个长着八只手,像蜘蛛似的白色球形物正咔咔扳动着操作杆和方向盘,似乎还想挣扎。 鸯鸯跳上去,一刀将那东西砍成两半,查验过车上的标识和型号,颇为头疼地说:“是灰熊麾下的无人驾驶车,看来古拉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月白:“灰熊?” 鸯鸯:“艾利曼莎堡的参谋长。” 月白:“是不是瘦瘦小小,卷发,独眼?” 鸯鸯:“对,你们见过他?” “怎么说呢,不算见过,但也不能说没见过。”月白答得无棱两可,但他和水寒已经非常确定,20年前害泽挞灭亡的,正是这个潜伏在外来者的队伍里,趁乱开枪的艾利曼莎堡参谋长。 为免古拉还有埋伏在外头,水寒将企鹅团成球状,扔出去当饵。 三只猫整齐划一地晃着尾,观察了一刻钟有余,未见任何异样,鸯鸯首先伸了个懒腰,抬脚跨过城界,紧接着是水寒和月白。 终于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大家松了口气,月白问鸯鸯:“你跟我们一起回大猫山吗?” “不回。”鸯鸯一口拒绝,“把夙夜璜交出来,水寒你先送月白回家。” 她说话的腔调之冷,让月白有一种“如果不按她说的做,下一步就是拔刀相向”的感觉。 幸好水寒顺从地将东西上缴。 也就是这时,月白才意识到,水寒也不是全然撒谎,至少“猫长老让他只身前来找夙夜璜”是真有其事,不过此“猫长老”非彼“猫长老”罢了。 若不是梦魔瞎折腾抓走自己,鸯鸯也许不打算现身,水寒也有意替她隐瞒。现下鸯鸯让水寒“送他回家”,而不是“跟他回家”,意味着水寒不会在大猫山久留。 这两人究竟在搞什么? 月白当然不想就这么回去,于是左右看了看,拍拍自己脑袋说:“哎呀,载我来的车夫没留联系方式,库姆内战又把路挖得乱七八糟,雪还那么大,我看回大猫山实在够呛,不如一起走一段吧,你要去哪?” 鸯鸯看穿了他的把戏,那张与多多极像的脸写满了不耐烦:“回不去就在乐园镇呆着,等到开春,我看库姆也该尘埃落定了。” 月白噘着嘴,绞尽脑汁思考怎么才能达成目的,忽然,数百个三五米高的以太雪球从空中掉落,“咚咚咚”封住了城门。 月白狂喜:“这下乐园镇也回不去了!” 水寒:“……” 鸯鸯叉着腰,冲水寒发难说:“他这样,你也不知道管管?” 妻管严水寒木着脸,不愧不怍地说:“怎么管,打又打不过,惹急了他还敢休了我。” 月白:“噗。” 被糊了满嘴狗粮的鸯鸯正要发飙,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鼻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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