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水寒抢先一步喊道:“锁!” 白烟携金光如飞箭掠过,一击穿透科乌的眉心,科乌浑身一凛,紧接着瞳孔涣散,鬼迷似的踉跄往前走出几步,然后一头栽在雪地里不省人事。 随着腕上的雄鸡徽记由明转暗,水寒收回手,耐着性子说:“我最后说一次,把月白还给我。” “还你?”梦魔狞笑道,“好,我还,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接!” 话音落,曾在迷宫里见过的灰紫色法阵再次显形,半流体状的物质在上面缠绕打转,凝聚出一个人体的形状。 未等附着物散开,凛风阵阵,人形的正前方浮现出熟悉的逆七芒星图案。 水寒快步迎了上去。 “别去,那是攻击姿势!”鸯鸯大声提醒,但为时已晚。 水寒还没跑到月白跟前,就被无情的以太力迎面痛击,朝后滑行有十数米才堪堪停下。他捂着肋部,单膝跪在地上,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一击毕,人形身上的附作物弥散,只见月白紧闭双眼,眉睫间全是霜粒,冻得发白的嘴唇失去了以往爱笑的弧度,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疏陌感。 “小子,你快醒醒!”鸯鸯喊道。 月白置若罔闻,抬手搁在逆七芒星阵两侧,星阵被以太力推动,开始缓慢旋转,闪烁蓄能。天地间发出轰隆声,所有元素被生拉硬扯聚集于此,似乎下一次的攻击会更加致命。 魁札尔铃响。 梦魔哈哈大笑:“你那让人清醒的破铃铛都没用的!我提前切断了哈恩的五感,现在他陷在幻境里,什么都只听我的,惊不惊喜?真以为你们不配合,我就没办法了吗!?” “那还真得谢谢你提醒我。”水寒擦掉嘴边的血,忍痛站起来,执拧地再次朝月白走过去。 鸯鸯上前规劝:“你怎么比那小子还倔,先撤退行不行,想好办法再过来,妖女需要月白的力量,不会伤害他的。” “不行。”水寒咳出一口血,“她在虐待月白,这么下去,会出大问题的。” 鸯鸯:“你就不怕被月白打死?” 水寒顾不上回答,两手平展张开界域,生生接下月白的一击后,继续向前。 他控制魁扎尔铃放出干扰波,与以太力抗衡,为免月白被误伤,估量时又十分谨慎,偶有抵消不掉的情况,就硬吃一招,再挣扎着爬起来。 最终,他停在距月白半步之遥的地方,卸下一切防备,伸手搂住月白,以额头点住对方的额。 梦里,月白听到万物摧毁的声音。 狂风裹着浓烟和星火席卷一切,鸦青色的逆七芒星阵于空中缓缓旋转,向万物发出无差别攻击。在它的影响下,植被枯萎、海水暴涨,陆地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空气中漂荡着的墨色颗粒越来越浓,隔开了景物和视线,直到一切再也看不见。 月白分不清梦里梦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各种各样的痛、绝望、变幻莫测的视觉角度,以及周而复始的时间线在心中拧结成团,他哑着声音说:“毁灭吧,通通给我毁灭!既然那么讨厌我,大家都别活!” “月白,快停下!”水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你是什么人?”月白漠然道。 水寒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伸出手说:“没事了,来,跟我回家。” “神经病。”月白转身离开。 水寒大步上前拦住他,什么都还没说,就听月白歇斯底里地吼:“你也觉得我有罪!你跟他们一样,要来杀我是不是!” “不是,月白你醒醒,这是梦魔的幻境,这条时间线上发生的事不是真的!” “我要杀了你!”月白失去理智,双手结印于胸前。 就在阵法快要成型时,他被水寒紧紧拥住,嘴唇贴着嘴唇,呼吸交错。 “我爱你。”水寒说,“跟我回家。” 月白:“……” 那是宽大而温热的手,在泽挞的蜃境中牵过,在大猫山牵过,在库姆受袭击时牵过,乐园镇躲避追击时也牵过。 这双手曾无数次拥抱着他,为他做饭,收拾满屋乱扔的书籍,在做噩梦后胡噜胡噜他的耳朵,也曾寸寸轻抚过他的身体,每一个指节、每一寸肌肤纹理都十分熟悉。 “水寒。”月白终于认出了眼前人,放松身体,将头靠在爱人肩上,“我好像,不是我自己了,我做过好多好多的错事,我不是个好人……” 他嘴唇颤抖着,两眼空洞,声调孤独而哀伤,比起其他时间线中无数次的绝望更让人心疼,水寒紧了紧手臂:“你没有,那是梦魔编出来的,别怕,跟我回家,离开这里就会好起来的。” “回家?”月白又哭又笑,胡言乱语道,“我没有家,没有人愿意给我一个家。我也不想变成这样,但我没有办法,我只想活下去,想跟你一起活下去……” 刹那间,水寒好像被扯回梦中。 密密层层,侵吞消磨意志,让人颓丧、消沉、窒息,无法振作起来的梦。 而眼前人也不仅仅是月白,似乎还糅合了部分与哈恩有关的记忆。 这个梦色调诡怪,如地狱劫海,不禁让人怀疑,也许它粉碎以后,就再没有下一个了。 他和月白,会就此死去。 “赶紧杀了他!”耳边传来老司祭年迈的声音,“不要被他迷惑,不要让他将世界拖入深渊!” 枒桫:“人类的司祭,及时纠正错误,回到龙族身边。” 阿望:“哥,我们都在等你。” 洛洛与泽挞群众:“是啊,都在等你!” 水寒的沉默加速了梦境的崩塌。 月白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凄然笑了:“你走吧,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 电光雷雳之中,逆七芒星阵化作万千镣锁,缠住月白的四肢和脖子,蒙住双眼,要将他拉离水寒的怀抱,吞入末日景象之中。 水寒幡然惊醒,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抓着月白的手腕,怨咒织成的影子无限扩张,盖住了星阵,也挡开纷扰喧噪,像一匹足以遮天蔽日的长布,紧紧包裹住两人,营造出连神魔也无法窥见的私密空间。 在没有星月也没有太阳的地方,安静反衬得水寒的声音异常响亮:“月白,别松手,我们一起走下去,就像当初在泽挞约定的那样!” 月白:“我很累,已经没有力气走下去了……” 水寒:“我背你啊,无论乐园镇到大猫山的路有多远、雪有多深,只要你相信我,我就一定能带你回去!” 他说得那样坚定。 不止是回家,还是从乐园镇到大猫山,从哈恩变成月白。 这句一语双关的话触碰到了月白脆弱敏感的内心,他问:“你怎么那么傻,不怕日后知道真相,后悔吗?” 水寒:“不怕,因为我爱你。” “爱……” “是的,爱。” “值得吗?” “爱情哪有值不值的。你是我的全世界,根本不在天平的任何一侧,所以无法用砝码衡量。” 月白的眼泪“哗”地涌了出来:“我,我也爱你,别丢下我……” “走吧,抓紧我的手。”水寒低头亲吻月白的耳朵,与他十指相扣,“将那些不堪回首的梦魇通通忘掉,我这就带你回家。”
第68章 灵犀(下) 梦魔察觉到力量从自己身上抽离开去,知道这次玩砸了,不敢恋战,疾飞冲向昏迷不醒的科乌,打算将它捞上就走。 鸯鸯见状身形一掠,生生将梦魔逼停,而后左臂横挥,一把菜刀“咻”地擦着梦魔的脸飞了过去,钉在远处的树上。 她霸气地说:“姑奶奶还有账要跟你算呢,动了我猫族的人就想跑?” 梦魔嗤笑:“鸯鸯,那两个有嚣张的资本,你却终归是凡躯,就凭身上带着的几把菜刀得罪我,下场你想过没有?” “几把?呵呵。”鸯鸯冷笑道,“你真以为我穷得叮当响,连个秘宝都买不起吗!?” 她说着抬手一抹,菜刀在身前分解出虚影,气势汹涌朝梦魔袭去,笃笃笃——,不到几秒时间,建筑上、雪地间,就连梦魔的木偶四肢,都插满了清一色的菜刀。 梦魔:“我去,这什么鬼!?” 鸯鸯:“秘宝·无尽菜刀。” 梦魔:“×&%¥#@” 她自身的咒力在现实世界毫无用处,剩下的优势也只剩会飞,完全不是鸯鸯的对手。挨了几下后,她明白到跟这群固执的猫讲不通,便迅速拔高,在空中绕来绕去静待时机。 可鸯鸯也不是省油的灯,站在水寒月白和企鹅之间,梦魔往哪她就打哪,扔不完的菜刀“唰唰”乱飞,逼得梦魔束手无策。 这边胜负难分,那边的逆七芒星被一圈又一圈细密的金色铭文层层缠绕,融合成非此非彼的古怪法阵。 法阵剧烈震动,伴随着金鼓声鸣,无孔不入的以太风暴与破魔除障的魁札尔铃相辅相成,刹那将亏欠了的时间寻回。 岁月粉尘席卷了乐园镇的每一个角落,锈迹腐痕有如过隙白驹般扩散蔓延,万物褪去光鲜颜色,盘踞了数十年,一度固若金汤的时停结界自上而下逐层瓦解。 梦魔气得要命,发飙道:“毁了乐园镇,这里成千上万的人都要陪葬,包括你们那位螳螂朋友,为打败我而杀人,你们想清楚了吗!” 月白倒抽一口凉气,骤然睁开眼,却无法控制那股由自己释放的飓风。 水寒立即提醒:“别分心,一鼓作气将梦魔撂倒,其他的日后再谈。” “……”月白心中涌出无限恐惧。好像只要不管不顾痛下狠手,自己就会回到梦里,变成那个冷血得连爱人都能杀掉的哈恩。 法阵荡漾着不宁的涟漪,处于随时都会崩溃的边缘。 水寒垂眼看着月白,十分为难。 按理说,困在乐园镇的人与他们非亲非故,亦不属于这个时代,其中不乏猴腮雷哥莽夫那种不听人话、唯利是图的,放出去只会是一团乱麻。 因此,让滞留者们顺天应命、尘归尘土归土,反倒是最合适的选择,而且放过梦魔,下一回恐怕更难对付。 但月白在难过,或许为了小刀那个新朋友,或许是来源于一种,想将自己与哈恩绝对区分开来的心境。 这些信息通过两人的牵绊,完整传导到水寒心里。 水寒一咬牙,五指张开,控白烟将科乌落在地上的手杖夺了过来,对月白说:“专心默想你希望得到的结果,其他的交给我。” “好。”月白拽紧了水寒的衣角。 就在时停结界粉碎的最后一秒,杖头闪烁,成千上万薄冰凭空出现,折射着逆七芒星的光辉。 它们高速旋转,往四面八方层层扩散,相互撞击扬起的冰尘弥漫在空中,似银河繁星闪烁,又似书本描写的海中鱼群,在每一栋建筑间簇集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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