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头搭在温寒肩上,随着男人的走动,漫无目的地欣赏街景。拐过弯去,只见一道细小的身影蹲坐在围墙边,正开心地拆快递。 察觉到有人靠近,朵朵瞥来一眼,惊喜地叫道:“呀,大哥哥你好啊,好巧。” 温寒回以微笑:“是啊,我在这附近办事,你刚放学?” 她点点头,拍了拍手里的纸箱,得意一笑:“看,我妈邮来的东西,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她的快递!上面全是外国字,都看不懂。” “里面是什么?” “我也正要看呢!”她撕开层层胶带,嘴唇微抿。随着纸箱开启,双眼也越睁越圆,闪着空前的期待和喜悦,“好多吃的!巧克力,各种糖果,曲奇饼,小蛋糕……还有一封信!” “你妈妈写给你的?快看看吧。”温寒单膝蹲下,柔声说道。 朵朵双手拿着信封,反复摩挲,不舍也不敢拆读。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拆开,展平信纸,轻声念道:“亲爱的朵朵:生日快乐……” 亲爱的……乌善小心头微微一颤,震开了梗塞在那的什么东西。原来,温寒昨晚是在给这女孩写信,不是别人,好温柔的男人。 “希望你能在生日当天收到这份祝福,假如迟到了,也别怪妈妈哦。”朵朵的声音细细地颤抖着,“妈妈这里很偏僻,所以一直无法联系你。你已经十二岁了,会感觉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化,烦恼也越来越多,但是这些都会过去。慢慢的,你会遇见喜欢的男孩,但一定要爱惜自己。你会想要看看更大的世界,但是不要着急,先读大学。 无论何时,都不要放弃念书。在家里受委屈了,别难过,去读书,这样才能在未来不继续受委屈。要记得,妈妈在遥远的地方爱着你。你要加倍地爱自己,连同妈妈的那份爱一起。” 叠好信,朵朵用手背抹去泪水,眼中多了份坚毅与刚强。她想起什么,又将信展开,含泪笑道:“哈哈,妈妈在落款这里画了一只小喜鹊,她希望我天天都能遇到喜事。” “没错,喜鹊是吉祥的鸟儿。”温寒弯起眼睛摸摸她的头,起身说道,“早点回家去吧,别坐在地上,太凉了。” 她要把零食分他一半,报答昨日丰盛的午餐,他婉拒:“哥哥是大人,不吃零食。” “那你喜欢吃什么呀?” 他指指她手里的信,轻松地笑了:“吃喜鹊。” 她哈哈一笑,显然以为这是玩笑。道别后,她背起书包,昂首阔步走向最近的公交站,和其他孩子站在一起。 那个捣蛋的男生也在等车,他心虚地左右一瞄,迅速把抢走的东西塞回她口袋,低声致歉。她淡然瞥他一眼,接受了他的歉意。 “先飞,看。” 乌善小回过神来,将目光从女孩身上移至怼在自己眼前的手机,只见涨了40多积分。可惜,当前愉悦系数只有0.5,不然能得到更多。 他窝在男人的帽中,淡淡的好感涌现,像包在奶糖外的一层糯米纸,轻轻的、薄薄的笼住他的心。 虽然,在个别的事上他们观念不和,但这个男人是真的花了心思。为了他的业绩,为了让世界更美好一点。 他好奇道:“你怎么想到要写信?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你说写信是很美好的事,我说没意思,不如嚎一嗓子来得痛快。”温寒停在路口等红灯,“你说,我是个不解风情的粗糙男人,肯定不会有人喜欢我。” 乌善小不可思议地问:“什么时候?我没印象了。” “前年秋天。”男人顿了顿,声音忽而变得轻柔,满是怀恋,“不,对你而言,是几百年前一个寻常秋天。” “你在我洞府养伤的时候?我想不起来了。”之前,乌善小觉得忘就忘了,没什么,毕竟他忘掉的事海了去了。但现在,他觉得很可惜。 一片叶子随风落在他头顶,他甩了甩脑袋,恨自己脑容量不够。原来,自己曾这样定义过温寒:不解风情的粗糙男人,不会有人喜欢。可是现在分明又温柔又细心嘛,肯定会有人喜欢的。 作者有话说: 预告:那些被小小遗忘的,山美和十郎的快乐生活
第61章 从今天起,做一只好鸟 夜里一场雨,为浅山岭添了三分秋意。一阵风卷进洞里,带来湿润清凉的草木馨香和几片落叶。浅山岭第一美人蓦地醒来,打个哆嗦,睡意朦胧地想:得添衣服了。 他伸着懒腰起身,修长的双腿垂下石榻,却没踩到地面,而是一张温热肉乎的毛毯。他一惊,缩回脚叫了声娘,探头一瞧,一只巨狼正蜷在他床下酣睡。 “喂,大尾巴狼。”他用足尖轻轻踢醒对方,冷声质问,“你干吗离我这么近?这么一想,这几天你睡觉的地方,好像离我越来越近,你梦游吗?” “那又怎样?”十郎懒懒地打个哈欠,嘴角还沾着血,似乎夜里出去捕猎了,“天越来越凉,过两天我就去你被窝里睡,提前知会你一下。” 它的口吻虽霸道强硬,总是冷锐的眸光却透出一丝小心和紧张,脑袋半垂,两只前爪并在一起,像捣蛋被抓现行的大狗。 “也好,我正缺棉被。”山美俯身揉揉那毛茸茸的脑袋,指尖点点它嘴角的血,“你腿好了?可以自己找吃的了?” “没好,几只兔子还不至于难住我。你邻居兔妖不太高兴,说那是他的第四百零五代子孙。不过弱肉强食,我又没有滥杀,他表示完全理解,还叫我要吃饱吃好呢。” “那是因为他害怕你。”山美大笑着起身,将衣服随意裹在身上,飘然移至妆奁前,对镜梳理青丝。 “那你怕不怕我?”十郎缓缓靠近他的背影,从镜中凝视他的双眼。 “不怕,”山美看着镜子,笑吟吟地迎上凶野的黄眼珠,“反正已经引狼入室,怕也没用。” 他起身挑衣服,选定了不久前抢来的大红喜服。十郎打量他,笑道:“穿这么好看,要出门?” “嗯,找那书生学识字。”他拿了一匹布夹在腋下,走出洞府,随意摘取些花草扎成一束。这些东西,他打算送给李秀才当学费,不能让人家觉得他不讲究。 “我护送你一程。”十郎走在他身侧,虽然瘸着一条腿,但它身材巨硕,肩高与他的腰相齐,速度倒也不慢。 “就你?”山美瞄它一眼,嘴角挑起揶揄的笑,“腿脚都不利索,真遇见危险,还不是我救你。” “有我在,就不会有危险。”它笃定道。 “可别吹嘘了,没有危险,你浑身的伤哪来的?” “我是说,有我在,你就不会有危险。”它大脑袋一歪,用长长的吻部蹭了蹭他的胳膊,“至于我自己,自求多福了。” “好啊,”山美欣然,将一朵淡黄野花插在它尖立的耳朵里,“我听说你根骨奇佳,日后问道求仙有了结果,可别忘了提携我呀。” “听谁说的?” “前几天,我去找兔妖‘老子尾巴短’借药时听说的。”他想了想,又补充,“他是听野猪妖‘黑又壮’说的,黑又壮是听狐妖‘姐姐爱睡男人’说的。” 十郎默然片刻,轻声道:“跟他们一比,你的名字还算是好听的。”它一路送到山脚,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叮嘱:“早点回来,日落前我要见到你。” “不然呢?” “我就把你的花衣服全撕了。” 山美哼笑一下,没搭理它。它威严地点点头,配上耳朵里的野花显得很滑稽,随后转身跛着腿走了。走出山美的视线后,它忽而不瘸了,轻快地小跑起来,灵敏穿行于山林之间。 它的确根骨奇佳,伤筋动骨,短短几天便复原。不过,天知地知,山美不知。 “草儿青,花儿笑,我是一只快乐的小小鸟。蝉儿鸣,牛儿跑,谁都没我起得早……”山美哼着小曲儿,走进破落的小院,发现好友野云渡大肥鹅已经来了,正等在门外,还带了几条鲜鱼。 “呀,鱼,给我的?你收到我的信了?”山美问。 好友摇头,说这是给李秀才的,接着得意一笑:“我改名了,以后我叫白清波,昨儿李秀才帮我改的。” “好吧,白清波。”纵使他目不识丁,也知道这是个好名字,大气悦耳不拗口,贴合这只长得白净又住在水边的大肥鹅。山美心里酸溜溜的,不禁艳羡乃至有点嫉妒。 “昨天,我还学了十多个字哦。”好友炫耀道。 “你怎么不喊我一起?”山美略感不悦,这样一来,自己岂不落后了。 “我去找你,你的‘新狼官’说你进城了。” 他问为何不进门,好友说李秀才在睡觉,不好惊扰。等了许久,他失去耐心,放轻动作推门而入。蹑足至床边一看,李秀才正睡得昏沉,唇边还沾着一缕血迹。 “他这是生吃啥了?”山美看向好友,悄声低语。 “不知道啊……啊呀,他是吐血了!”白清波愕然,探出手推了推,毫无生气。又去切脉,十分微弱,“天啊,他不行了!不过教了我十来个字,就累吐血了?人怎么如此脆弱,还是因为我太笨?” “等着,我去去就回!” 山美现出本象,抖开散落一地的衣物疾飞而去。不多时,衔回一支野山参,是从城里的药铺偷的。 他匆匆穿衣,在灶台生火,将山参切片用水煎了。然后叫白清波扶起李秀才,手忙脚乱地喂参汤,结果把对方嘴角烫出个水泡。 “哎呀,你吹一吹。”好友目露责备。 “来不及了,他都要死了,得赶紧吊住这最后一口气。” 滚烫的参汤,把一夕病重的李秀才烫活了,脸色也渐渐红润。他睁开双眼,嘶嘶吸气,连说:“不喝了,不喝了,先晾一晾。” 看见碗里的参片,他忙问哪来的,山美泰然扯谎:“我从家拿的。”然而,在对方清澈眸光的注视下,他脸上发热,抿了抿唇坦白道:“我从药铺借的,明天就还。” “不必,你告诉我是哪家药铺,明天把我院子里的菜和几只鸡全都送去。不够的话,我就留在那做工抵债。” “不告诉你,我借的不用你还!”山美将碗里的参汤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反正你也没喝几口,都被我喝了,嗝。” 那边,白清波炖了鱼,还把其余的泡在水里,说留着这几天吃。李秀才虚弱地倚在床头,点头道谢。白清波要喂他喝鱼汤,他实在没力气,便没有拒绝。 “好喝吗?” “刚才舌头烫着了,尝不出来。”李秀才柔声道,“不过我想,肯定是很好喝的。” 山美笑了笑,把那匹布料横在他膝头:“天凉了,留着做冬衣吧。” 对方却淡淡回绝:“拿回去吧,我不要。” “那你怎么要他的鱼?”他眉头一拧。 “他的鱼,是自己钓的。你的布匹,是偷盗打劫而来。”李秀才缓缓抬手,指向桌上的东西,扯出一丝笑,“不过,那束野花我可以留下,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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