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沈洱抱着小崽晃了晃,问道,“这么着急是要做什么?” 幻境里的唐小书呆了呆,望着他怀里的小崽,“这,这是……” 沈洱笑了笑,把小超坏搁在他眼前,“是我儿子!” 唐小书如遭雷劈,又很快回过神来,“尊上,虽然现在小的很想问这孩子是哪来的,但是小的还有更重要的事要禀报……” 沈洱眨了眨眼,“什么事?” 唐小书悲鸣一声,“军师他失踪了!” 话音落下,沈洱心头猛地一跳,脑海里浮现出了三百年前的那一日。 是了,那天清晨,是虎族献祭恶念的日子,他刚准备去祭坛上享用虎妖的恶念,唐小书也是这样急匆匆地冲进大殿里,跟他禀报说军师失踪,下落不明,不知去向。 紧接着,噩梦就开始了。 军师不在,沈洱派出了法力高强的右护法萧青去寻找军师的下落。 然而没找到军师不说,在他吃完虎妖恶念的时候,意外得知一个名叫顾明昼的人类杀上了扶风山。 他一人一剑,将所有山上的妖魔恶兽屠戮殆尽,雪白衣诀上甚至未曾沾染半点血迹。 左护法唐小书尽力阻挡,却被顾明昼一剑挥退,险些元神俱灭。 那时他们对顾明昼的了解几乎略等于无,谁也不知道,原来人类之中还有如此可怕的怪物存在。 沈洱轻敌,最后被顾明昼一剑穿心,钉死在碧磬宫血红的梁柱上,待他再醒过来时,已经被下了为期一百年的封印,永远不得离开扶风山山洞半步。 噩梦,是噩梦! 沈洱脸色大变,焦躁地抓了抓头发,为什么他又回到了这个最不想回忆的时候! 半晌,他从惶恐不安里反应过来,唐小书曾教给过他,幻境是会把人最害怕的一幕展露出来,而沈洱自己最害怕的一幕,就是那日被第一代顾明昼一剑穿心。 一定是魔族察觉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所以才制造了这么个幻境出来。 原来只是幻境而已,过去的事情已经结束了,那个用剑捅他的顾明昼早就死了,他才没什么好害怕的! 而且,这个时间,顾明昼一代还没有杀过来,他完全可以做很多事情,至少在幻境里改变那次悲惨的结局! “右护法在哪?” 沈洱兴奋起来,脱口便问。 唐小书愣了愣,第一次见到沈洱如此摩拳擦掌的期待神情,好像要准备打什么坏主意似的,他连忙俯身道:“回禀尊上,萧青在内殿待命,只好尊上一声令下,立刻出发去寻回军师!” 闻言,沈洱瞥他一眼,“不必了,军师反正也死不了,咱俩的境况倒是比他们危险得多。” 唐小书:“啊?” 他们不就是一直在宫殿吃了睡睡了吃么,哪里危险? “把所有门将召集到山前,让右护法哪里也不许去,所有人都留在扶风山,今天午后,有一个叫顾明昼的人类会杀上来了!” 唐小书愕然地望着他,“尊上如何得知?” 沈洱神秘一笑,“当然是因为本座很厉害。” “……尊上确实厉害。” 唐小书听说过顾明昼此人,但是他想不通沈洱究竟是怎么从军师失踪得出顾明昼要杀上扶风山这个结论的,不过既然尊上发话了,他便照做吧。 只是不知军师这个时间到底去了哪里…… 午后,扶风山上,所有人严阵以待。 碧磬宫大殿的屏风后,沈洱抱着崽崽喂过奶,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来,两旁立着的左右护法,两人脸色都很精彩。 萧青瞥了一眼唐小书,用眼神询问,“哪来的孩子?” 唐小书用眼神瞪回去,“你问老子,老子哪知道去?” 萧青扶额,低声开口:“尊上,军师那边真的不需要小的再去找找么?” 闻言,沈洱毫不犹豫地摇头,“用不着,别管他了。” 军师活得好着呢,三百年后跑去魔域,连见都不来见他,想来是在魔域过得很滋润。 更何况,这里是幻境,就算真有什么事也无所谓,反正一切都是假的。 萧青见状,眼眸微沉,不置可否地垂下头,不再提及军师的事情。 不一会儿,很快便有一个魔将跌跌撞撞地从大殿门口跑了进来。 “禀尊上,山下有个剑修杀了上来,他足有大乘期大圆满的修为,我等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剑修,实在快顶不住了!” 话音落下,萧青和唐小书皆是一惊。 大乘期大圆满,岂不是半步真仙?? 世上竟有这样的人类修士存在,这怎么可能? 大殿内,惟有沈洱面不改色,淡声道:“不怕,你们都不必拦着了,本座有办法对付他!” 那魔将感激涕零地领命离开,可萧青和唐小书的神色却严峻起来。 “尊上,你快和左护法从后殿先行离开,我化原型可以抵挡他一阵!” 萧青原型和唐小书一样,是上古邪兽,他是九凤,唐小书是烛龙,二人相较之下,萧青更加厉害几分。 沈洱清楚他的实力,但更知道顾明昼的可怕,他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你们只需要帮我拦住他一剑,能让他停下来听我说一句话就行。” 萧青:“?” “尊上,此事万万不可儿戏啊!”唐小书急切道,“快,咱们先走,等找到军师之后,咱们再重振旗鼓报仇雪恨!” 沈洱坐在正殿上摇了摇头,还煞有介事地掐起手指,深沉道,“跑不掉的,依本座掐算,他现在应该已经到门口了。” 话音刚落,大殿前,忽现一道雪色身影。 果然来了,沈洱心头一沉。 察觉到大乘期气息的瞬间,萧青瞳孔疾缩,毫不犹豫化作了九凤原型,用庞大遮天的凤羽将沈洱严严实实地藏在身后,狭长凤眸划过一道阴戾的暗光。 “原来是你,顾明昼。” 传言这段日子,有个姓顾的人类屠灭了无数大邪,今日虎族祭祀之前,他本想提醒尊上,他们最好低调小心行事,不要被顾明昼找上门来。 可没成想,还是晚了一步,偏偏还是军师不在的时候。 来人没有出声,似是丝毫不在意面前将整个大殿都占满的庞然巨物说了什么,剑尖上的鲜血一滴滴淌下来,落在殿前的青石上,声音清脆而可怖。 被凤羽挡住视线,沈洱看不到对方的模样,可只是听到萧青说出顾明昼的名字,他便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 好可怕,好恐怖…… 这个时候的顾明昼,和后来的顾明昼,带给沈洱的感觉完全不同。 心底渐次涌上彻骨的寒意,沈洱甚至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僵直了,耳边传来了唐小书焦急的声音。 “尊上,咱们快逃!” 唐小书刚说完,一道凌厉如电的剑风便气势如虹地扫过,直朝沈洱逼来。 沈洱避之不及,幸好唐小书闪身过来,将他扑倒在一旁。 “等等!” 浑身情不自禁地颤抖着,他本以为自己能够直面那段过去,可真到了这个时候,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却根本无法抵抗半分。 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沈洱抑制住嗓音的颤意,扬声喊了一句,“右护法,让开!” 萧青愣了愣,分外不解:“尊上!” “本座说了,让开!”沈洱急急忙忙地拨开他的重重凤羽,抱着怀里的超坏,从那血红的风羽间抬起头。 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分明和超坏的父亲一模一样,可感觉却是如此陌生而疏离。 顾明昼无声地望着他,一步步朝着沈洱走来。 沈洱心头猛地一坠,连忙把超坏从怀里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顾明昼,你不能杀本座,这是你跟本座的孩子,他叫超坏。” 旁边提心吊胆的萧青和唐小书:? 对方无动于衷,脚下甚至没有停留片刻。 大乘期的威压随着他每一步的靠近,铺天盖地的袭来,沈洱慌乱极了,“你听不到嘛?还是说你想始乱终弃,抛弃本座和超坏?” 萧青脊背都冒了一层冷汗,再顾不得其他,高喊一声,“唐小书,带尊上走!” 而后他便挥动羽翅,用锋利的凤爪朝顾明昼袭去。 片刻后,萧青被击落在廊柱下,口中喷出一道血柱,昏了过去,紧接着唐小书也冲上去,同样不省人事。 即便是在幻境,看到左右护法受伤,他也会心口疼得厉害。 沈洱面色煞白,他知道,他们绝跑不掉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只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再次在眼前循环了一遍。 他也曾经试过逃跑,但是没有任何用处,就算他和左右护法现在就逃,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大乘期的顾明昼,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他又要再死一次么? 在幻境里,被同样一个人,再杀一次? 眼前黑了黑,沈洱仓惶地抱着小崽,一步步后退,直至脊背贴上了冰冷的梁柱,他逃无可逃了。 顾明昼居高而下,眸光漠然而冷冽地睨着他,手心长剑涌动着蓄势待发的磅礴剑气,令人望而生畏。 见他将长剑高高举起,沈洱知晓了自己的命运,紧紧闭上双眼。 没事的,都是假的,幻境而已。 沈洱在心底告诉自己。 不要怕,超坏的父亲不是这样的,一切都是假的,只要他熬过去这段痛苦的回忆,就能从幻境出去了,根本不会受到半点伤害。 不要怕。 不要怕。 沈洱,不要怕。 “呜呜……” 大殿内倏然响起一道低低的哽咽声,很快,那哭声愈发高昂,像是要将碧磬宫的房顶都给哭塌下来。 沈洱怔了怔,连忙睁开眼,望向怀里的小崽,小崽似是感受到顾明昼靠近了自己的身边,便开始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 兔子一瞬回神,心疼得把小崽贴进怀里亲亲哄哄,“超坏别怕哦,都是假的,等咱们离开幻境再找姓顾的奴隶报仇,超坏乖乖……” 想象中的穿心之痛久久没有发生。 沈洱愣了愣,抬起头,面前的男人静静地望着他,以及他怀里的小崽。 顾明昼把剑放下了。 这是……什么意思? 算了不管,先哄超坏。 半晌,小崽的哭声久久不停,沈洱看向身前一言不发的冷面阎王,似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你要是现在不杀本座,能不能站远一点,超坏很讨厌你。” 顾明昼:…… 那可怕的氛围被超坏的哭声瓦解崩析,沈洱现在只想让他的乖乖超坏别再哭了,哭坏嗓子可怎么办,至于顾明昼,爱咋咋地吧,反正都不是真的。 “超坏不哭,爹爹在呢……”沈洱全神贯注地哄着怀里的崽崽,没有察觉到身前人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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