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之中全是纸,不是寻常的纸,是用以扎纸扎人的用纸,整个店铺因这些纸张而显得狼藉破败,还有一丝诡异。 有一瞬间,林随意以为自己掉入了另一层梦境。 他赶紧拿出手机,看到手机时间是正常的流逝——他回到了生活二十二年的世界。 但眼前? 林随意揉了揉眼,脸上的错愕不减。 那张流水桌是纸扎的,纸上的游鱼是纸扎的,三面椅子也是纸扎的,就连屏风是纸扎的。 入目的一切都是纸扎的,只有那尊祖师爷玉像摆放在纸做的柜体间。 林随意在原地愣了很久,他猛地扑向纸做的流水桌,拿起死物一样纸扎的鱼,扔开。又拿起纸扎的梦鼎,扔开。再拿起纸扎的笔,这回没有扔开,林随意看着满目的纸,喊道:“楼先生!” “楼先生!” “楼先生?” 无人应答。 他来不及放下手里捏着的纸扎笔,去别的屋子里找人。床铺也是纸扎的,一切都是纸扎的,就连楼唳给他披在身上的那件大衣也是纸扎的。 发生了什么? 林随意不知道,他心里一团乱麻。 这时有人唤他的名字。 “随意啊。” 林随意闻声立刻冲了出去,原是不放心一直守在108号店铺外的老王听见了他的声音走了进来。 老王也被108号店铺内的琳琅满目的纸吓到,一时结巴:“这这这……这怎么了?” 林随意问:“楼先生呢?” 老王也疑惑:“楼先生不是和你一起,一起入婷婷的梦了吗?”他环视一圈,脸色难看,但没有林随意难看:“这这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们在梦里遇到麻烦了吗?那婷婷……” 林随意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他深吸一口气,吐纳。 强迫自己镇静之后,他说:“王叔,婷婷姐已经没事了,她已经醒了。” 老王闻言大喜:“婷婷没事了,太好了太好了,随意啊王叔谢……” 林随意仍由老王抓着自己手臂摇晃,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后抽出手,问:“王叔,你一直在外面?” 不然不会这么及时地进来108号店铺。 老王点头:“是啊,我这不担心嘛。” 既担心自己宝贝闺女,也担心林随意和楼唳。 林随意说:“你没有看见楼先生离开?” 老王摇头:“没有。楼先生到底去哪了?” 林随意闭了闭眼,他怎么会知道楼唳去了哪里。但他更加清楚,楼唳的身份有问题,不仅从梦里随意离开,在老王的守候下还能凭空消失。 “王叔。”林随意疲惫地说:“婷婷姐已经没事了,您回去看看她吧。我有些累了,您让我一个人静静。” 老王还想说什么,只是林随意面上的疲惫不是唬人。他‘嗷’了声,说:“那……那王叔先回去看婷婷,你……随意你,你好好的啊。” 林随意:“嗯。” 老王一步三回头,林随意艰难扯出一个笑:“我没事的。” “好好好,没事就好。”老王走到门边。 “王叔。”林随意开口。 老王立马站住:“欸,怎么啦?” 林随意说:“108号店铺的情况,您别给别人说。” 老王小鸡啄米地点头:“是是是,当然的,王叔不说,谁都不说。” 林随意:“谢谢。” 等老王走了,耳边终于安静下来后。林随意重新在108号店铺翻找起来,他不信108号店铺内的一切都变成了纸扎人,楼黎也变成了纸扎人,楼唳也会成为纸扎人。 他找着找着,随后顿住。 林随意看到一个扎着双马尾的纸扎人,他走进,将纸扎人翻转过来,背面是楼唳的笔迹:楼黎听授。 一股喘不过气的沉重感登时压在了林随意的心头,他摇了摇纸扎人:“楼黎?” ‘哐当’一声,一个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砸在林随意脚边。 林随意低头看,掉出的东西不是纸扎的,是他熟悉的房产证,是前段时间为了求楼唳解梦,他捧来给楼唳的。 捡起,打开。 看到房产证上的名字后,林随意脸色瞬间苍白。 楼唳。 上面写着楼唳。 房子是叔叔买下的,却写着楼唳的名字。 林随意想到了什么,他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给通讯录中最感激的那个人拨去通话。 【叔叔】 【正在呼叫……】 叮铃铃—— 叮铃铃—— 108号店铺里,有铃声响起。 林随意几次吸气吐气才敢顺着铃声而去,就在祖师爷玉像的后面,放着一个手机,不是纸扎的。 林随意看见楼唳使用过,当时楼唳用这个手机转给了追尾者赔偿。 林随意拿过手机一看。 手机屏幕显示: 【随意】 【来电……】
第八十四章 叔叔就是楼唳么,楼唳就是叔叔。 林随意死死捏着手机,他不信邪地接起通话。 两个手机屏幕出现了新的显示: 【叔叔】 【通话中……】 【随意】 【通话中……】 林随意把楼唳的手机按下免提,拿着自己的手机放在耳边,轻声:“叔叔。” “叔叔——”被摁下免提的手机,将他的轻声放大。 是了,没有出错,他拨去的叔叔的通话显示在了楼唳的手机上。 林随意放下手机,手臂无力下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楼唳的手机结束了这通荒谬的通话。他凝视着楼唳的手机,知道楼唳是故意用手机告知他这个事实。 楼唳的手机并没有锁屏密码,林随意轻易地就打开了它。 整个通讯录中再没有别人,只有【随意】,短信里存着众多的短信,都是来自【随意】。 最新一条是【随意】发来的。 【随意】:叔叔好,最近有些忙,很久没有向您问好,您最近好吗?天气转凉,记得添衣,祝生活愉快。 林随意记得,这一条短信叔叔回复过,回复的每个字林随意都记得。 【一切都好,盼你也好】 骗人呢! 林随意一瞬间恼怒,如果真得盼他好,为什么不直接向他说明一切,为什么要用这种办法? 现在人呢?人去了哪里? 一开始要引导他,现在却又消失不见。那他接下来该做什么?又该上哪里去找人? 茫然、无措、失望、难过…… 种种负面情绪形成了一团厚重乌云,乌云密不透风地堆积在林随意心头,肆无忌惮且明目张胆地筹备着一场暴风雨。 是怎么回到家里的,林随意自己都没感觉。 他把房产证放在了桌子上,盯着房产证发着呆。期间老王来一次,林随意看老王肩头落着尚未消融的雪花,问:“王叔,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不老术什么的?” 老王被林随意吓够呛,又要拉着他去医院。 林随意没拒绝,坐在老王的车里,他又问:“王叔,有不老术的人肯定不是人对吧。” 老王回过头看他,脚下踩着油门:“就快到医院了,随意啊,坚持一下。” 林随意:“哦好。” 在医院一通检查,林随意好的很,就是疲惫。 医生嘱咐林随意要好好休息,放轻松,不要有太大压力。这些林随意都一一应下,但实在没办法,他倒是想放轻松,没这么简单的,因为他的世界观,哦不,他的世界崩塌了。 老王拉着林随意要回去,林随意又不肯走了,想不出什么像样的要待在医院的理由,林随意只让老王走,自己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 老王是真放心不下林随意,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见林随意的状态不妙。 林随意道:“王叔,您去陪婷婷姐吧。婷婷姐需要您开导,我就不留你了。” 说的好像医院是他的家一样,但知道老王的为人,林随意故意说:“你把我拉回去,我也会再回来医院,你让我现在一个人静静,说不定想开之后我就自己回家了。” 老王也没别的办法,他不可能一直陪着林随意在医院里耗。只好拜托了医院的护士照看一下林随意,然后嘱托林随意有事联系,这才不放心地离开。 老王离开后,林随意一直在医院里,他去了一趟厕所,在厕所待了一整夜。 楼唳说过医院污秽重,八字轻的人会染阴气,而梦连阴,这样记住的梦境内容会多一点。 待到第二天天亮,林随意这才回了家。 回到家,他就躺在床上,闭上眼。 如果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引导,那么他接连不断的春梦必然是有蹊跷。到底有怎样的蹊跷,他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手里握着笔,林随意酝酿睡意。他本以为自己会比较难以睡着,不过在胎梦里没能休息,他只是稍费了点功夫。 终于进入梦乡,多日以来连续不断地梦境再一次重启。 梦的开始并没有任何变化,林随意都要熟悉那个街角了。漫天纷飞的大雪,一个被遗忘在街头的婴儿。 然后那个男人出现,抱起婴儿后回过头,露出男人本来的面貌。 林随意一直跟着楼唳,看见楼唳往着金花街去,到了金花街后他径直踏入金柳巷7幢3单元2楼1号。 家里早已提前备着婴儿用品了,好似楼唳早就知道他自己会捡到一个弃婴。 楼唳兑了奶粉,喂了弃婴吃。 目光一直紧锁在弃婴身上。 林随意的目光则一直紧锁在楼唳的身上,他记得,不多时就会有人敲门。 果然,没过多久,门那边就传来动静。 砰砰砰,有人敲门。 按着林随意之前就记录下来的,楼唳去开门,一脸的厌恶。 林随意跟了过去。 门外是一对夫妻,女的赔着笑:“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是这样的,我不是要涨租金的意思。因为你非要租我们的房子,我们搬得匆忙,你支付的那些租金只够我们租房,但是生活用品都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楼唳打断:“这些够吗?” 楼唳扔下一把钱。 夫妻二人的眼睛皆是一亮:“够够够。” 此时屋里的弃婴哭了起来,楼唳回头望了一眼,随后不耐烦道:“这套房子我会买下,以后不要再上门。” 女人说:“啊,你要买我们的房子。这……”她看了眼丈夫,“可我们没打算卖。” “是啊,我们一直住在这里的,生活了好多年的。”丈夫话锋一转说:“你打算出多少钱?” “你们去挑一个离这里远的楼盘。”楼唳不耐烦的神色已经溢满眉间:“挑中什么,我付双倍给你们。” 女人忙不迭:“哦好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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