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禄:“你在创生之柱没有同类么?” “如果是生物意义上的同类,我有很多。” 圣洛斐斯眼神很淡,一根触肢在尼禄的指尖上缠着, “深渊生物证明生命存在唯一的方式,便是吞噬和厮杀。我们通常不与彼此交谈。在那种地方,任何话语都不会有回声。在很久以前的一段时间里,我曾一口气创造了很多文明,并期待其中可以有人聆听我的声音。 “但它们做不到。我尝试过引导,它们只是很难摆脱深渊生物的习性,向我发起进攻,并吞噬了我的一半身体。于是后来,我不得不把它们杀光。我记得我曾将最后一个种族留下的最后一个孩子抱在怀里。但它吃了我的一根共生体。所以我也只能把它杀掉。” 尼禄将脸转回地平线的方向。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忖着什么。 “跟你描述中的深渊生物相比,” 他说,“你的确很不一样。” 少顷,少年君主站起身,并将滑溜溜的触肢一拽。 “跟我来,圣洛斐斯。” 猩红身后跟着庞大的异星生物,呼呼地绕着星球转了半圈。 离开星球的暗面,恒星的光芒便又重新朝他们挥洒而来。 尼禄带圣洛斐斯,往边境外挪动了几光年。 于是壮丽的玫瑰星云,包裹数不胜数的星光,如画卷般铺陈在宙域中。 圣洛斐斯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于是分出一根触肢钻进驾驶舱,光点凝聚,径直在猩红的舱里化出人形。 驾驶舱很狭窄,他的人形躯壳又高大修长,一下就把小皇帝挤扁在驾驶座上。 “……回去后我会让礼官狠抓你的御前礼仪,外星人。” 尼禄用力推着那副冷硬的鳞甲,半张脸蛋都变了形,“到外面去!” “但在太空里,我听不见你的声音。” “拿上通讯耳机。然后到外面去!” 圣洛斐斯只好又被赶回太空里。 但他没有收回人形躯壳,而是站在猩红的肩甲上,一头雪白长发,在无重力的太空里自由漂浮。 猩红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带着这位异星盟友在帝国群星间穿梭。 他们从繁忙的曲速通路旁掠过,在挤满尖叫围观者的甲板舱窗前停留,补足能量,又追着帝国最明亮的红巨星,一路前往富饶的南境。 猩红对帝国每一条通路都了然于心,从南境群星间呼啸而过后,它又把圣洛斐斯带往荒凉却物质丰富的西境。 在巨大的宇宙空洞前方,漂浮着数不胜数的宝石星球,当猩红从这些星球的大气层飞速穿过,钻石的粉末便噼里啪啦打在圣洛斐斯脸上。 他们将那玫瑰星云从里到外、前前后后,从各种角度瞻仰一番。 “你想要让我看什么,尼禄?我还是不明白。” “只是让你看看我的领地。既然你向我描述了你的故乡,我认为我也该礼尚往来。毕竟,如果你愿意长久跟帝国保持友好,我就会努力让它成为你的新故乡。” 虽然只能听到声音,但圣洛斐斯可以想象到,少年皇帝在说这句话时,脸上会有怎样傲气的笑容。 他如此热烈地爱着他的帝国。 即便被修改了记忆,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在我的帝国,生命不会是一种负担,而是人类短暂辉光的见证。你可以尽情在帝国寻求存在意义,向我伟大的子民寻求一个答复。我以皇帝的名义承诺,你不会失望。” 猩红的脑袋侧边,亮起一个光屏。 光屏里的银发皇帝唇角勾勾。 “往后,你的话语若没人聆听。 “我会给你回声。” 圣洛斐斯只是看着他。 他的漆黑鳞甲,在外太空的严酷环境下,蒙上了一层冰霜。 但他并不是惧怕严寒的种族。 恰恰相反,鳞甲下包裹的人形躯体,正在微微烧灼着发烫。 你永远不会知道。 我多么希望在第一次降临时就能遇见你,尼禄。 他心想。 以我未曾被暗物质碎片扭曲过的意志。 以我未曾被人类之卑劣玷污过的目光。 可是精神触角的另一端却在此刻颤动。 圣洛斐斯离开猩红的肩甲,完美的人形躯壳,重新化作莹白触肢。 迎着尼禄不解的目光,圣洛斐斯含糊地说:“我要返程了,尼禄。今天的参观路程太长,我得好好休息一会儿。” “是我一直在驾驶猩红带你参观。真扫兴,外星人。” 圣洛斐斯以最快速度,回到那颗落满晚霞的星球。 他在星球上空缓慢闭上眼。而再睁开时,眼前就是死寂的铅灰舱室了。 负责警戒的共生体与他共享视野。 一头不识趣的深空巨兽,正在啃噬利维坦的甲板。 白发战士从触肢团中起身。 当尖锐如刀的鳞甲,自皮下重新爬满他全身时,身后层层叠叠的触肢,也将沉睡的少年重新掩盖。 对他这种等级的深渊生物,战斗总是没有悬念。 圣洛斐斯没花多少时间,就把那头巨兽绞成了无数肉块。 他返回巨舰的舰桥,从层层剥开的触肢间穿过。 比起在阈限空间里与尼禄相伴的日子,这艘属于现实的星舰太过冷寂,以是他连脚步都加快了许多。 用深渊生物的逻辑表述,尼禄与他的新帝国,其实并不在所谓的“梦境”里,而是可以在创生之柱转化为现实的“阈限空间”——纵然它们之间存在很多相似之处,但梦境诞生于脑波,而阈限空间诞生于精神力。 旧人类没有再来骚扰他们。 不知是尼禄下过死命令的缘故,还是他的大军足够难缠。 圣洛斐斯没有忘记关注清洗人类的情况。 不得不说,旧人类的确是潜力巨大的种族。 当他无限沉醉于尼禄与他的时光时,旧人类中的佼佼者,却把一枚极小的暗物质碎片发挥到了极限。 至少当他这一次回到现实,眷属大军屠杀人类的速度,已经比上次醒来时慢了几百倍。 帝国的防御体系被全面修改,而他控制的那几万名高级军官,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他残留在人脑中的精神力触肢,发现这些军官被完全隔离在防御系统以外,且做好了严密的防自杀措施。 他不由开始反思。他可能确实有点太贪恋尼禄的阈限空间了。导致他对现实的战况更新不及时。 但是。 (没用的。) 圣洛斐斯冷冷勾唇。 他的金眸,在舰桥暗处发出寒光。 高等深渊生物的强悍精神力,刹那间跨越几百万光年,于创生之柱传荡震响。 更多未能成形的深渊生物,一瞬间就被他的精神力侵蚀,转化为他的傀儡。 尔后它们苏醒,咆哮,汇聚成黏腻如黑泥的洪流,再度争先恐后扑向旧人类的领地。 只要他活着,旧人类面对的军队,就是无穷无尽的。 而他恰好有长期消耗的耐心和资本。 (把藏匿的人类全部找出来。) 圣洛斐斯冷酷下令,(我说过了。我要的是彻头彻尾的种族清洗。) 等做完这一切时,他已经穿过黑暗漫长的舰桥,回到利维坦的议事舱。 当一层层柔软触手剥开,银发雪肤的人皇,就静静平躺在触肢缠结的“大床”上。 当触及床上的少年时。 那双无机质、无感情的金瞳,便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比起被吊起的姿势,躺姿明显让人类更加舒适。 尼禄无声无息沉睡着。 雪白浓密的眼睫闭合,静静覆在泛红的眼睑下。 蔷薇花一样的唇瓣微微分开,眉眼看起来很放松。 然而紧闭的睫毛间,却似乎隐隐透出一种奇特的白光。 那是他的精神和意志,正被异星生物深度控制的证据。 圣洛斐斯侧身坐上“大床”。 他褪去身上尖锐滴血的鳞甲,然后将这具昏睡的雪躯,倾身捧在自己臂弯。 尼禄在沉睡的时候,跟他在阈限空间里张扬自信的样子很不相同。 他有太过无辜的睡容,漂亮的银发随圣洛斐斯的动作微微凌乱,雪白脖颈微仰在对方的臂弯。 而圣洛斐斯最近在被一个决断困扰。 他的精神力触角,全天候检测着尼禄的心跳和体温,但依然不能避免意外发生。 有一回,星舰的恒温功能出了问题,结果在他身边沉睡的尼禄,险些被当场冻死。 作为深渊生物,纵然拥有超高的杀伤力和超强防御力,他无论如何也没法自己吐出氧气,或者把触肢变成可供人类取暖的二三十度。 如果在抵达创生之柱前,这艘星舰就已耗损到极致,他就必须另想办法,保住这个珍贵又脆弱的火种。 ——最有效的方法,依然是通过孕育,直接改变母体的基因。 雪白的长发拂过少年的睡容。 圣洛斐斯垂下头颅,手掌沉默覆上对方柔软的腹部。 有时他只是沉眸思索,有时他又会像突然下定决心,将尼禄抱起背靠在自己胸口,并将那对薄粉色的膝盖抬高。 尼禄因残疾问题常年久坐,即便腰身细韧,但大腿和腰下部分却微微丰腴。 当圣洛斐斯解开他腿上的衬衫夹,被勒紧的腿肉,骤然将那根细带弹开,并浮出一圈鲜艳红痕。 他慢慢为一根精心挑选的触肢涂抹黏液。而尼禄只是始终靠在他胸口沉睡。 他对一切无知无觉,身体因深度昏睡而任凭摆布。 但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当触肢即将探入衬衫下摆,圣洛斐斯仍微微蹙眉,让它突兀地偏离路线,没入身下涌动的“大床”里去了。 偏偏是从人类那学到的——他知道这样的行为,就是他最厌恶、最低劣的玷污。 而他不愿意那样对待尼禄。 可该要怎么办呢? 人类的脆弱身躯,毋庸置疑不能承受创生之柱的严酷环境。 甚至都不用到达创生之柱,只需要在这漫长旅途中发生一次意外,一次氧气泄露或恒压损坏,尼禄与他美好的新宇宙,就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许我可以等到你愿意,尼禄。” 圣洛斐斯低声喃喃。 他抬起尼禄的下巴,像在阈限空间中那样跟他对话,又觉得心情雀跃了一些。 “因为现在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所以你会同意孕育我的胚胎,是不是?” 尼禄沉睡着。 他不能、也无法回答圣洛斐斯的话。 但圣洛斐斯还需要完成只有在现实才能完成的事。 圣洛斐斯的指尖扶住尼禄脊骨。 几根细细触须从他指尖生出,并附在尾椎骨那块玫瑰色的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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