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焰已成新任魔尊,战帖已下至各个宗门,不日来袭,速请逍遥宗共商诛魔大计!】 情况危急,来不及管信件格式,就连字也写得潦草,带着焦虑和磅礴的怒意。 还有一张信纸,没有宗门烙印,用的是逍遥宗特有的赤亭纸。 是掌门写给楚漪的。 只有四个字。 【勿忘初心。】 “噗——”楚漪一口血喷洒在信纸上,字迹被洇透模糊,可那些字句早已烙进心底,化作一把把尖锐利刃,戮他的心。 他攥着那些破碎的信纸,望着天边,是一年前虞焰离开的方向,枯坐到天黑,送信的弟子吓得浑身觳觫,冷汗涔涔,恨不得拔腿就跑,却生生忍住,站在原地未动。 显然,掌门交代了他必须拿到楚漪的回信。 楚漪没写回信。 他咽下一把丹药,至少让自己看起来同健康的人没什么区别。 推开隔壁一年都未曾踏足的小院。 默默看了眼那些未曾动过的东西,记忆里,那孩子要么揉着惺忪睡眼,冲他甜甜一笑,要么窘迫地将亵衣塞进床褥里,通红着脸不敢看他,要么讨好地给他沏茶,给他做点心吃,给他送上人间城镇才有的甜酒,就那么托腮看着他,眯着眼傻笑…… “师尊是在想,当初那么多机会杀我,却都错过了,是在后悔吗?” 男人低沉森冷的声在身后响起。 一股寒气从后背涌来,楚漪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掀开巨口,露出森然獠牙的巨兽盯住。 楚漪后颈一僵,猛地回头。 便见一身黑袍镶着暗红边线的青年抱臂靠在门框上,眼底尽是戏谑冷漠。 大约是灵力修为暴涨的原因,不过一年未见,当初十六七岁的少年,已经有了成熟高大的身躯,变得陌生。 他不知虞焰何时出现的,又在他背后盯着他看了多久。 站在门外的那个送信弟子早已昏迷过去,一把灵力凝聚的猩红杀剑悬在头颅上。 楚漪皱眉:“他只是一个普通弟子,别杀他。” 虞焰嗤笑一声:“师尊还真是慈悲啊,一个小小弟子您都在乎的不得了。” 那双邪佞狰狞的眸中,写满了怨恨。 就那么落在楚漪身上,像一条游弋的毒蛇。 他朝楚漪走来,捏着对方下颌,贴的很近,那般暧昧,楚漪却错开眼,不看他,只是眉头紧皱。 虞焰瞳孔微颤,哂笑一声,不无怨毒地说:“啊,是本座僭越了,您都将本座逐出师门了,再喊您师尊就不礼貌了,是吧?楚仙君。” 楚漪只看着门外那个命悬一线的弟子,咬牙道:“放了他……唔!” 凶兽掀开獠牙,侧脸贴上去,一口咬在楚漪脖颈上,啮咬出血。 声音轻柔,却森冷,不无病态:“你怜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弟子,却不愿怜悯我,你算什么师尊?” 咬地太狠,脖颈淌出一条血痕,像红色小蛇,蜿蜒进领口。 楚漪咬着下唇,狼狈垂睫:“……不是的。” “那是什么?”虞焰舔了舔伤痕,在他耳边问:“告诉我,为什么?” 楚漪咬着唇,不说话了。 虞焰笑起来,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我放过他可以,楚仙君要用什么来交换呢?” 楚漪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运转在掌心的灵力终究没拍在对方后背上。 或许是心软,是不舍得。 又或许是自知病成这样的自己已经没有对抗对方的实力,不愿做徒劳的事。 也有可能…… 他没抗拒,也无力抗拒。 从脖颈上游弋而下的血蛇被凶兽一寸寸吞掉,凶悍地撕开包裹果实的莲衣,白衫如凋零的莲花,一瓣瓣剥落,剥去最后的尊严,赤.裸地暴露在那双阴鸷的眼睛底下。 在他亲手为唯一的徒弟铺好的床上,在他曾伏案教小徒弟习字作画的桌上,在他无数次生怕徒弟惊梦而悄悄驻留过的窗棂前…… 那双眼含嗔带怨,死死盯着他,不愿错过一点点不受控制的反应和表情,那双手化作利爪,一寸寸撕掉为人师长的尊严。 驰骋凶猛,将过往师徒间的温柔全部踏碎。 楚漪疼狠了,也只死死咬唇,不吭一声。 那一大把丹药灌下去,他体表的伤短时间内痊愈,看起来很健康,美的像是笼着月光的锦屏。 只是凶兽啮咬过后,层层叠叠的青紫覆上看不见的伤,疼得楚漪直打颤。 并没被对方发现。 直到他咬着他的耳垂,抚到那块缺失肋骨的胸膛前,蓦然愕住。 “这里……你的这根肋骨呢?” 楚漪不答,苍白的,覆着一层不正常红晕的脸别过去。 “本座在问你!你的肋骨呢?!” 楚漪闭着眼,像个死人一样。 “你——!” 虞焰气急败坏,便成了更凶悍的折磨,要弄死楚漪似的。 楚漪终于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杀了我吧。” “求你,杀了我……” “阿焰,杀了我……” 虞焰并不当回事,楚漪不会死,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折磨他。 咬着他脖颈,喘.息着说:“你根本就不可能死,没人能杀的了你,又何必说这种话?莫不是在向本座祈怜?” “呵,少一根肋骨而已,丑是丑了点,又死不了。” 倒是提醒了虞焰。 既然死不了,那便怎么折腾都可以。 一直到天明,整整一夜,片刻未歇。 虞焰穿戴好,冷冷看着背对着他,蜷缩在床榻上的人。 他瘦了很多,背脊骨像是一颗颗圆润的玉珠,像是很冷,抱着膝盖微微颤抖,浑身没有一片完好的皮肤,青紫斑驳,脚踝手腕上还有被攥出的指痕。 虞焰咽了咽喉咙,看着烦躁,掀起被子随意盖上。 “你也看到了,本座出入逍遥宗犹如无人之境,连你都发现不了,灭掉一个宗门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你若听话点,本座可以不灭逍遥宗。” 他说了那么多话,楚漪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虞焰咬牙,心底满是恨意,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打楚漪一顿吗? 不行,他禁不住的,会死。 拿别人的命,去威胁? 这招用过了,再用会被笑话,说他无计可施。 顶着二十几岁的身体,只有十六七岁脑子的新魔尊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好主意。 “昨晚的一切,本座都用留影珠录下了,你若不听话,乖乖挨.操,本座就将这一切公之于众,每个宗门都寄过去一份,如何?” 楚漪指尖颤了下。 见他有反应,虞焰眼前一亮,继续说出更恶毒的话。 “你虽然不是本座唯一睡过的人,但还算好睡,短期内倒是不会腻,楚仙君,你的修为不是你最好的筹码,陪本座睡才是。” 可惜的是,楚漪再也没有更多的反应。 并非有意,他是真的昏迷了过去,任谁被那么折腾,都扛不住。 虞焰不知道,气得拂袖而去。 …… “你的手能松开了吗?”仓灵无奈地扒下紧捂双眼的手。 嘟囔道:“我已经是一只成年的凤凰了,这种事又有什么看不得的,况且,我也到了交尾闹春的年纪,提前学习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奚玄卿:“……” 仓灵看着床榻上凄惨的美人,眉头直皱:“你说,他是爱他呢,还是恨他呢,他昨晚差点弄死了他。” 奚玄卿:“……恨也是需要全部力气的,若是再也没有可能得到爱,拥有恨也是好的。” 这话…… 仓灵听在耳边,心底却一激灵。 好疯…… 小心翼翼看了奚玄卿一眼,这人和自己有过一段,都说疯子才能理解疯子,他都能和虞焰共情,该不会……也在算计着这种疯事吧? 仓灵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和奚玄卿保持距离。 …… 这一夜,改变了很多东西,却又像是一个轻飘飘的梦。 楚漪从昏迷中醒来,虞焰已经不见了。 只有浑身的疼痛,和狰狞的不堪入目的痕迹昭示着真实。 他艰难起身,披上衣衫,遮盖住所有痕迹,阖上门,再也没回头,径直下山。 他没去逍遥宗,只对那站了一夜,腿酸打颤,满脸茫然的送信弟子说了句:“你回去同掌门说,是楚漪没教好他,这一切皆罪在楚漪一人,我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也请……诸位莫要弑神。” 说完,便直奔魔域。 话传到,几位掌门却眉头直皱。 前面的话他们都听懂了,楚漪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虽说还护着那孽徒教人气愤,但好歹承诺了解决这件事,应该会铲除那魔种吧? 这最后一句,什么意思? 莫要弑神? 这世上哪儿来的神? 唯一的半神也就只有拥有神骨的楚漪。 但他们大多都尝试过,楚漪是个杀不死的怪物,谈何弑神? 这一切的答案,都在一个月后的无妄秘境有了解释。 那是魔域和人间的界线。 也是注定会爆发一场仙魔大战的地方。
第76章 予尔神骨 自入主醉仙峰,楚漪这辈子只离开过此地两回,第一次是去飞虞城带回虞焰,第二次是去寻虞焰。 他是半魔半神之体,心念稍有杂乱,涌出贪嗔痴念,便会成为魔脉的养料,因而,他自诞生之日起,便恪守本心,活的像个无心无欲的菩萨。 虞焰像是他的命定之劫,无论是曾经的欣喜愉悦,还是如今的满腹怅然,都是这个人带来的。 他又咽下一把压制情绪的丹药,便提剑下山。 定是去寻虞焰了。 仓灵和奚玄卿紧跟在后。 却见楚漪并未急着去魔域找人,反倒朝着各个门派书信上提及的那些遭受过虞焰攻击的地方去。 山下城池一片狼藉,护城结界被虞焰的魔火烧了个大窟窿,源源不断的邪气和魔障涌入城中,给那些孱弱的凡人带来疾病和瘟疫。 仙门人人自危,生怕感染魔气,丧失神智,纷纷阖上大门,任由哪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平民恳求救助,也置之不理。 仙门口中所说的护佑苍生是这样的。 太平盛世下,救死扶伤,斩妖除魔非常积极,因为那些是他们能解决的事,不费吹灰之力,获得尊敬,名利双收,何乐不为? 倘若遭逢大劫,他们自己都难保全自己的时候,便成了缩头乌龟。 其实也没什么好抨击唾骂的。 能力多大,揽下的责任便多大,自不量力,那是毫无意义的送死。 蝼蚁尚且偷生,那些能力不够的仙门弟子保护自己又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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