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注定会输。 - 分针‘嘀嘀嗒嗒’转了九圈,在即将越过第十圈时,对待比试消极怠工的雌虫少将总算俯身降落,还没站稳,就被迫承受名义伴侣的连声炮轰。 “哟,黎大将军终于舍得回来了?” 趴在床尾的雄虫斜了他一眼,几缕发丝坠至地面。 “比赛嘛,不肯认真比,回家嘛,不肯走正门,您可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若黎刃没猜错的话,他正在承受来自对方的魔法攻击:阴阳怪气。 厚实的绒毯隐没了步履声,黎刃屈腿下蹲,拾起床沿的几缕长发,说不清动作和嗓音哪个更轻。 “我回来晚了,对不起。”他用嘴唇碰了碰发尾,“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祁烬立马蔫了。 “……我真怕了你了。” 拽回头发,他将下半张脸埋在羽被里,闷声闷气地问:“所以你又背着我干什么好事去了?可别告诉我,你从医院飞回来真得耗费个十分钟啊,鬼都不信。” 小飞艇都能按时归家,乖乖地躺在院子里了,更何况被誉为‘天降紫微星’的小说主角? 祁烬拿出自认为审视意味十足的眼神瞪了过去,碧蓝的瞳孔暗藏幽怨。 然而黎刃仅觉得心脏被蛰了一下,不痛不痒。 就是有点麻。 “我并没有背着你干任何事。”他蹲跪床边,有意向祁烬靠近,“你离开后不久,军队指挥部向我下达了一则紧急通知,这才耽误了返程。” “什么通知?” 疑问并没有即刻得到解答,黎刃一言不发地与祁烬对视半晌,等得后者耐心告竭。 “你哑巴了?说话啊。” 黎刃垂下眼睫,唇齿翕张。 “征战时间提前了。” 如同做着公式化的汇报,他一板一眼地说:“明日黎明时分,我就会率军前往四方,从东部开始逐一攻破,依次收复‘东殿’、‘西宫’、‘南坊’和‘北族’四个敌营。” “据我方初步估计,此次出征,最少需耗时半月。” 放松的五指收缩成拳,藏匿在不被窥见的身后。 “噢,这样啊。” 偷摸瞟了眼床头,祁烬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打仗呢,你是专业的,我就不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 “一句话,出门在外记得吃好睡好,把我送给你的那枚瓶盖老老实实地放好了……噢还有,面对挑衅的时候你尤其要沉下心稳住气,不要被自家亲爹一句话给忽——” “你会想念我吗?” 千钧一发间,天选之子黎刃赶在系统向祁烬弹出第四次‘警告’并宣布他迄今为止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前,冷不丁冒了句话。 “哪怕只有一秒也好,你会想念我吗?” 会吗?祁烬也问自己。 还要继续撒谎吗?还要找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说服面前这位被束缚在框架和设定里的故事主角吗?还要不知疲倦地绕着个圆奔跑,对其剔骨刮肉捧来的缥缈玩意儿视而不见吗? “会啊。” 他答了实话。 轻飘飘的两个字不含重量,却像水泥钢筋压在黎刃双肩,光是一个抬头都抽空他所有力气。 “……真的吗?” 仔细听,他尾音在抖。 “蹲着说话不累么你?”祁烬翻了个身,挪向一旁,“坐上来呗,我老这么扭头看你,脖子也怪酸的。” 囤积的血液在大腿伸直那刻尽数回流,黎刃侧坐床沿,无暇顾及那针扎似的钝痛,迫切地追问道:“你也会想念我,你也会舍不得我,对吗?” “嘶——” 拉扯感袭来,祁烬倒吸口凉气:“赶紧起开!你压到我头发了!” 这痛感,比挨上一棍还要命! 本就绷着根弦的雌虫少将这下是彻底失了方寸,神色仓皇地道了声:“抱、抱歉。” 痛感退散,祁烬正想按揉头皮,却突然脑袋一轻——称不上柔软的触感,从底部传来。 含情脉脉的目光自上而下,一双深如浓墨的眼眸晦暗不明,害得祁烬差点失足沉溺。 “咳……黎大将军。” 前后不过三秒,他怎么就枕在黎刃硬邦邦的大腿上了?! 祁烬讪笑着提醒:“床上既有垫子也有靠枕……您刚蹲了那么久,腿也挺麻的吧?您看是不是让我换块地儿躺比较好啊……?” 指尖徜徉在细软稠密的发丝间,黎刃替他梳理着滚得杂乱的长发,侃然正色地答: “不好。” “……”成,你牛,你是主角,你想干嘛干嘛。 “我以前是不是教过你,咱做事得‘落子无悔,愿赌服输’来着?”祁烬搬出师长的架子,循循善诱道,“刚才那场比试我可是赢了啊,你别想赖账。” “嗯,不赖账。”黎刃点头,一身黑衣深发里,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匪夷所思。 “无论你许下什么心愿,我都会为你实现。” 祁烬前几秒还悬在半空的身子,这一刻,脚尖浸进了墨潭里。 “我倒也不是那种狮子大开口的…虫。”无名指处的透明结晶像在升温,烫得他蜷起指节,“你把我从腿上挪下来就……” “这个送你。” 额前一冰,与指端的灼烧感对比鲜明。 “你是不是对打断我说话上瘾啊?”祁烬抬手捻起额上那冰凉的物件,放至眼前一看,这形状,这大小,不就是他前阵子送给黎刃的那枚瓶盖么?! 若硬要找茬儿,顶多是拿着沉了些,颜色也闪得人眼疼罢了。 “几个意思啊?”祁烬摸不着头脑,举起瓶盖托到黎刃鼻尖上,“你又从哪儿给我找了个豪华至尊版瓶盖啊?” 谁知小说主角不仅剑法高超,揩油吃豆腐的能力也是愈发炉火纯青,顺势就低头亲了亲祁烬的掌心,发出‘啾’一声轻响。 末了,对方还井井有条地回道: “没有上瘾。没别的意思。瓶盖不是找来的,是我请工匠定制的。” 掌心被呼了层鼻息,像是覆了层蓦然蒸发的薄汗。 祁烬暗骂自己也是虚岁三十的人了,反过来被个二十岁的小年轻调戏,这叫他脸往哪儿搁啊? 指不定他那远在天边的奶奶看了,都要拍手笑话他一番。 “没别的意思还专门定制?骗鬼呢你。” 齿轮状的瓶盖在雌虫鼻尖磕出个微小红印,祁烬出了气,心里舒坦了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自个儿看着办。” 闻言,黎刃摸了摸鼻子,猝不及防地叫了声: “宝贝。” 卧槽!祁烬咬着舌根,险些骂了句优美的中国话。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黎刃腿上弹起,却又因头发卷在对方指上,吃痛地‘嗷’一声倒回原地。 “是枕得不舒服么?你为何要坐起?” 黎刃替他揉了揉头皮,话里三分不解三分无辜四分委屈。 “你、你……”祁烬左手攥着瓶盖,右手揪着被单,“你刚对我说宝…宝什么?” “宝贝啊。”黎刃答得光明磊落,点了点胸前的衣袋附言道,“你说过,这个瓶盖是你最宝贝的东西,很是贵重。” 他抿了抿唇。 “所以,我想以另一种方式把它还给你。” 祁烬倏尔失语。 到头来……竟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咳,那怎么材质和颜色跟我送你那个不太一样啊?”惭愧不过半秒,他转移话题道。 “因为你很适合金色。”指腹略过祁烬眼皮,再向下缓慢游走,最后在耳垂处离去。 “总是发着光,很漂亮。” 日落西山。 微弱的霞光搭配轻声低语,一股困意应运而起,麻痹得神经昏昏欲睡。 “是吗?”祁烬笑得懒散,“那你知道……在我的家乡,我们管这种形状的瓶盖叫什么吗?” 像是喝了高浓度的烈酒,黎刃几乎醉倒在祁烬的笑里,行动迟缓地摇头。 “叫皇冠盖。” 弯起的眉眼宛若两轮湛蓝的皎月,祁烬再次抬手,将那枚黄金制成的齿状瓶盖贴在黎刃头顶中央。 “黎刃,你会成为国王的。” 虽然我只能陪你走到这,虽然我无法预知你一生的结局,但是我保证—— “一定会的。” 昏黄的斜阳如刀光剑影,倾入室内,将整个空间劈成两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可我不想成为国王,祁烬。” 暖阳灼眼,黎刃将右手覆上雄虫眼帘,为其遮挡光线。 他在等。等祁烬问他‘为什么’,亦或是‘那你想成为什么’,但对方并没有遂他所愿地开口,就连呼吸也没有慢拍,睫毛都不曾轻颤。 你知道答案的,对吗。 闭合的指缝悄然开裂,黎刃从中窥去,只见那双湛蓝的瞳眸藏于薄如蝉翼的肌肤下,仿佛躲藏在云后的月亮。 祁烬睡着了。 腕处的光环不知疲惫地闪烁着,堆积如山的命令等待黎刃执行。 可他却感到遗憾,遗憾没法赶在正式出征前,与枕在他腿间的雄虫殿下共进晚餐。 善于挥剑的手本不分轻重,然而在没惊扰到熟睡的雄虫一分一毫的情况下,黎刃稳妥地将对方抱至床头,让其畅游亦真亦幻的美梦。 吻持续落下。 从额前到嘴角,从侧脸到脖颈,黎刃情难自控地亲吻着祁烬,久久才叹息一句。 “等我回来,好吗。” 等战争结束后,我们一起逃到遥远且渺小的星球,住在依山傍水的宅子里,一打开窗,就能看到大片姹紫嫣红的花田。 你不再是殿下,我也不是将军。 好不好? 虫翼拍打阵阵风浪,浸微浸消。齿轮状的金色弧边将掌心硌出红印,指尖向外松张的瞬间,床榻上的雄虫睁开了眼。 内里一片清明。 ---- 别问,问就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但心软。
第23章 地平线泛起影影绰绰的红晕,昭示天将破晓。 床头柜上放着一封凌晨送达的信件,被祁烬从信箱里取了出来。 它并非孤零零地摆在柜面,周边还躺着一个小型机械、一枚足金瓶盖,以及一张纸、一杆笔。 众多物件中,祁烬选择拾起那封信。 【致爱侣祁烬:】 工整隽秀的字体映入眼帘,内容不长,两三下就能读完。可祁烬的目光却逐字停留许久,读得很慢。 【当我写这封信时,你正在与我仅有一墙之隔的房里熟睡,可我已经开始想念你。】 【很想你。】 【也就在此时此刻,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十余日的分离对我来说实在过于难捱,甚至动了退缩的念头。】 【想必你读到这时,又会嘲笑我没出息。】 【我确实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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