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还有俞未吗,我陪你去我也心安。”习松炀说。 “好。” 如今的齐虚早已没有昔日那般意气风发,面容的衰老,代步只能利用轮椅。 才短短几日,他就看起来像个八九十岁的老人。 习南枝推着齐虚的轮椅来到别墅下的庭院里,沐浴阳光。 齐虚颤颤巍巍抓着习南枝的一只手,虚弱地问:“他们两个现在到哪了?” 习南枝迅速收起眼泪回应:“已经下飞机了,我帮他们叫了车,马上就能到。” 齐虚费劲地咳了好几声,直到咳出鲜血才如释负重地往后靠去。 没过多久,他似乎还是耐不住安静,又缓缓开口道:“抱歉,我食言了,这一辈子总觉得太长,经过我深思熟虑下,我决定下辈子再还给你。” 习南枝鼻尖一酸,仰头像是要止住快要留下来的泪水。她深呼吸,然后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都这样了还打趣自己,我帮你联系了国外顶尖的医疗团队,你好好活着听见没。” 接下来的齐虚却没有做任何答复,只是安然地闭上眼,似乎很享受生命倒计时后的这一切。 他爱习南枝甚至要爱过自己,但他浓重的爱意又表现得太浅,浅到众人都以为他豁出去不要命地减弱生命除了为应无识,还有就是为了让习南枝找个过得去的男人。 但他不知道,习南枝其实早在见他第一眼时,那双手就要禁不自禁握上去。 她想要靠近他。 奈何中间太多阻碍。阻碍有形,也无形。 可没有人会在意这个不起眼的点。 果然没多久,如习南枝说的一样,应无识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别墅门口。 只是,率先进来的并不是应无识,而是拖着行李箱的习松炀。 走进别墅,看到这一幕时的习松炀是不可置信的。 他永远都不能想到,几个月前嚷嚷着要丢他进入火堆并且活蹦乱跳的齐虚,如今成了这般令人难以置信的模样。 习松炀顿了步子,等稍稍平复了些后才是拖着箱子往里走。 他与习南枝对上眼。 “姐。” 习南枝应了声,然后弯腰在齐虚耳畔低语几句就朝着习松炀的方向走过来。她问:“小应呢?” 习松炀叹气道:“在门口。” “怎么不进来?” “……他。” 习松炀欲言又止,不过习南枝也懂,然后无力道:“没关系,先把东西放屋子里吧。” “好。” 在习南枝带着习松炀进屋放东西后,应无识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来。 他先是难以置信看了在树荫下看着他弯眼笑的齐虚一眼,然后故作镇定地走过去,就这么居高临下站在对方的眼前,语气依旧是倔强。 “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齐虚垂着脑袋回答:“不如从前。” 应无识强忍哽咽,抬头看了眼被阳光照射微光粼粼的叶片,“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齐虚哑然。 “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应无识不死心问。 “不怎么想。” 齐虚还有与应无识对着干,以至于应无识对接下来哑口无言。 转念之间,齐虚抬眸去看应无识,意味深长道:“我都知道了。” 应无识回应他的目光,问:“知道什么?” “你与习松炀的故事。” 单单一句话应无识就听的一头雾水。 他知道齐虚说的并不是他跟习松炀在一起的事,而是之前,很早之前,甚至都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事。 应无识又问:“知道什么?” 齐虚笑了笑说:“你那身装扮的意义,还有这意义非凡的酒店,都令我吃惊。” 应无识依然听不懂,都已经这样了齐虚还在努力卖关子。 而等习南枝帮习松炀放好东西后,齐虚才提了一嘴:“俞未是好人。” “好人?”应无识迟疑。 “对,”齐虚调笑,“比你好人。” 应无识如今没有心思去骂他,他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只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所有。 习南枝出来见齐虚笑着,便也不自觉跟着笑,然后又看了眼应无识说:“你们俩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有。”齐虚回答。 在之后,齐虚好像预知了自己快要没多久,于是艰难地仰起头眯着眼睛看应无识。 “很幸运能被你收留,我也不后悔我做的决定。”齐虚虚弱无力地说:“你在我心里是无比的珍贵,谁都不能与你持平。我会像你的小跟班灵差,当做你是我的救赎,你依然可以救赎更多的人。” 说着,他呼吸突然变得混乱,半天缓不来一口气。 习南枝心急地把水喂到他嘴中,可水却一滴不漏地留下来。 齐虚呛了声,接着说:“我……希望你更加晴朗地活下去,带着我的……遗……” 言。 他话都还没有说完,从始至终都是面带微笑。 见此,习南枝手一抖,水杯没丝毫反应地掉落在草坪。而杯中的水,全都洒在她今天刻意换上的裙子上。 这是第一次见齐虚时穿的那条。 如今的齐虚永远阖上眼,进入深久的长眠。 好像在众人的记忆里,他总是大大咧咧并且脾气极差的一个人,现在确一个人一动不动地安详地坐在轮椅上,还真有些不适应。 这不像他,不是吗? 原来一切都有理有据,怪不得他是一个那么爱煽情的人,总是变着法子地想跟人煽情,不畏惧死亡直面死亡,所以次次在给前几次的应无识收尸时后再次醒来,他还会好奇地问应无识死是什么感觉。 只是,应无识并不想告诉他,因为那是一个充斥万千牵挂的词——。 现在的齐虚真的了,他是该庆幸吗? 习南枝哭的撕心裂肺时,在餐馆阁楼的老旧抽屉里所有金箔纸,都通通飘了出来。穿梭在街道人群,最终来到他的身边将他紧紧围在其中。 阁楼里,壁炉的火苗突然变得旺盛,而金箔纸霎时转为金光陆陆续续附在他含笑离开的身上,进入体内。 此时,齐虚的身体逐渐变得模糊分散。 等一阵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风吹过,已经毫无生命特征的他便迅速化成点点萤火散落在众人身边,恋恋不舍地围绕停留后,渐渐消失在这里。 今天的阳光是对他的送别。 那刻的风吹奏了四周的一切,也卷走属于齐虚的回忆。 此时的风在叹息,叹息这无法收回的全部,尘埃落定的全部。
第86章 全貌 齐虚在临走前对应无识说了段悄悄话,而这段悄悄话是关于他跟习松炀那令人难以出口的故事。 应无识自己都不曾知晓,只是最近隐隐约约总会冒出过几个零碎的片段。 齐虚说,这件事是俞未告诉他的,俞未知道事情的,也是这个故事的参与者。 “你要先回浮林吗?”习松炀安顿好了姐姐,走出来轻轻关上卧室门。 “嗯。”应无识回答。 “这样子呀,”习松炀顿了顿,“那我可能暂时不能陪你回去了。” 应无识走上前环住习松炀,下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呼出一口长气,沉默片刻才是道来。 “没关系,我等你回来。” 习松炀的手附上应无识的脑门,顺了顺应无识因为匆忙奔波而未有时间打理的头发。 他说:“你可以不用那么匆忙过去,可以休息几天。” 应无识摇摇头,语气是从没有过的疲惫:“我要把那件事弄清楚。” 习松炀问:“齐虚临走前跟你说的那段话吗?跟我有关的那段话?” 应无识点头回应:“是的,他们都这么说,灵差也是,瞒着我很多事。” 习松炀轻轻叹口气,“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从他们表现的一切来看,你有权知道这件事,也必须要知道。” 说着,习松炀双目微颤,语气肯定的同时略带劝说。 “我能感受到,这件事是束缚你这世的枷锁,你需要去破解它。” 只不过习松炀的这句话说完,应无识许久也没来回应,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嗯”来。 习松炀感觉到应无识的不对劲,动作平缓地顺着应无识头发的手忽而也跟着急切起来。他问:“怎么了吗?” 听到这句话,应无识终于做出了发自内心的回答。 “我好累啊……” 一件件的事情在无形之中压垮着他,他似乎要坚持不下去了。 齐虚的离开,只是正好调动着他内心对这句话的确切。 习松炀心一咯噔,但还是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另只手拍着应无识的背语气变得格外柔和。他说:“你还有我。” 其实在应无识说那句话之后,习松炀脑子里想到的最多的便是应无识想要离开。 离他而去,离开这个世界。 因为他知道,“死”这个字,他就是对于应无识来说是一种解脱。 见应无识不回答,习松炀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内心。他将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身上的应无识扶正,红着眼直视着应无识。 应无识在看到习松炀这样显然被吓住,心脏极速狂跳,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他胡乱地摸着习松炀的脸颊,大拇指不断摩挲着习松炀的眼角,笨拙的样子好像不想让习松炀哭出来。 因为习松炀一哭,他就彻底不知道怎么办。 “你!你别哭!”应无识手忙脚乱地安抚着习松炀,可这回却轮到习松炀闭不作声。 应无识不知道要怎么说,脑袋里急得乱糟糟的,半天组织不好一句清晰的话。等见习松炀对着他眨了眨眼后,他才想好说什么哄着道。 “我没有那种想法,真的没有!” 要是放在之前,应无识估计会那么想,就会如习松炀内心所想的那般。 可是现在的应无识会不同,因为他有习松炀了,他不能再向以前一样随心所欲,他得照顾习松炀,照顾好一切。 然而习松炀还是不回答,这可把应无识急坏了,竖起三根手指郑重其事道:“如有说假,天打五雷轰!” “呸呸呸!” 习松炀迅速把他竖起的三根手指都按了回来,“谁让你乱发誓的!” “我怕你多想。” 习松炀也没藏着,“我的确多想了。” “那……”应无识心里不舒服。 “但!”习松炀话音一转,“比起之前,现在的你更能让我安心。” “所以,我相信你。” 下一秒,习松炀微微顶脚环住应无识的脖子,主动地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亲了一口。 “抱歉,你在浮林等我回来,因为姐姐这几天我也不知道状态会怎么样,我不放心。总之,我现在肯定需要陪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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