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交了吗?”应无识终究是松了口。 张公恩摇摇头,“你没看见吗,他们都没有搜到。” 应无识双眉下意识深皱,此刻正跟着一起担忧,后而问:“那文件呢?” 张公恩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动作轻微地瞟了眼应无识,“早已送到联络人的手中,所以……” “所以……”应无识的呼吸开始从急促变得混乱,“所以他是在赌?” 张公恩为难地点了头,回答:“是,更重要的是,他想让你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应无识脑袋“嗡”地响了一声。 霎时,脑子中所有关于两人的相处,都如疯了一般乱涌而上。 “刚刚看见了吗?”张公恩问。 应无识回过神反问:“看见什么?” “他落水之前的嘴型,那是对你说的词。” “我不——” “相思。” 一九四七年,寻南城。 又是一年春,窗外的柳条被微风吹动。 不大的屋子里有一张被青苔攀附的木桌,木桌上有碗清水,还有满桌的石墨纸张和一盏烛台。 桌边的男人闭目凝神,右手粘上不少的墨汁,两指间还钳着一只毛笔。 “应先生。” 此时,一位个子不高红着脸蛋的小男孩捧着一大筐包子进来,见桌子没地方放,于是就这么抱着站在旁边。 等应无识慢慢睁开眼,男孩才小碎步地走过来。 男孩说:“先生,您要的馒头。” 应无识把毛笔随手放置桌边,然后抬眸看了男孩一眼:“饿吗?” 男孩犹豫半天,然后违心地摇着头回答:“不饿!”但男孩说完没多久肚子便咕噜噜叫起来。 应无识低头一笑:“你先吃,我还不饿。” 说罢,他快速收拾好桌面,把筐放在桌子上,并道:“你其实直接放下就可以了,我这些宣纸总会废弃。” 哪知男孩只是用力摆着脑袋,然后解释说:“我看先生您每日每夜就作这首诗,还有那两个字。虽然我不明白先生您为何反反复复要这样,但我知道,先生您一定是将这些东西视作珍宝了,所以才这般一回又一回的,毫不厌倦。” 听了男孩的话应无识扬扬眉,于是用那双沾满墨汁的手捏了捏男孩的脸蛋,笑着回答:“张公恩教你的?” 男孩诚实的点了头。 然而应无识虽觉得有道理,而事实也是如此。但他一听是张公恩教的,依旧下意识想要反驳。 “歪理?” “歪理?”男孩诧异,“先生您开心就好。” “噗!”应无识无奈出声。他看了眼眼前满满一筐的包子,自己抓了两个后便把筐又塞回男孩的怀中,“剩下的你吃了去。” “这么……” “对了,”应无识想起什么后打断了男孩的话,“你不可能一直在我身边待着,你需要成长。” 男孩听到这句话后沉默不言,紧接着应无识叹了口气继续说:“你不可能跟在我身边一辈子,我也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 “但是先生!”男孩急切道:“您是我的大恩人,救了我的性命,我需要待在您的身边好好报答您!” 应无识眉头深拧:“不,你还有大好年华,不能总拘泥在我这小地方。而且你知道吗,张公恩也经常夸你能干,待在我身边是屈才了。” “不是的先生!” 男孩依然想要解释什么,可应无识早就意已决谁都不能劝阻。 在男孩满面愁容地离开后,应无识下意识按压着胸口,随后体力不支地靠在身后的墙面。 他想到了什么,想到了那令人痛心疾首的过往。 曾经也有一个人值得他这么等下去,值得他就想这样陪伴下去,幻想美好的未来。可现实给他当头一棒,所有的幻想通通破灭。 那条江在落雪的春末显得格外冰冷,悄无声息地沉于江底,归为平静。 八年了,应无识无时无刻不想忘记那段过往,奈何只存在于记忆中的习明年却总是出现在梦中,反反复复坠入江里。 而梦中,习明年似乎离应无识很近,近到伸手就能拉住,可每当应无识想要拉住那只救他于水火的手时,对方总是往下沉的更加快了,最后消失在视线。 多少次,几乎每天,每时每刻,应无识的脑海里都是那个词,那首诗。 “相思”这两个字刻在他心底许久,顺便也去找说书先生学了句有关相思的诗。 这就是他现在每日反复书写的那首元代诗人徐再思的《折桂令?春情》。 相思的痛苦便是那“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在这年里的不知某个灯烛燃尽的夜间,应无识悄然停止了呼吸。 或许只有张公恩才明白应无识为什么悬梁自尽。 八年的时间太漫长,相思的痛苦每每都在啃食心骨。他无数次都想这样做,可都被张公恩拦下,只是这一次,张公恩瞧见了却带着本想找应无识的男孩离开。 或许是该让两人见面了。 只是应无识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想要了结的一生却再次让他变得痛苦。 他还活着,但这不能说活着,只是一副没有躯壳的还存在于这片熟悉的土地。 他成为了一只人人心里都畏惧的鬼魂。 或许是因为执念太深,阴曹地府也未曾给他开条路来。 只是问他这样值不值得。 奈何应无识心已死去,他的心里永远只会念着那个人。 他说:“这有什么值不值得的,我已在这个世上了无牵挂,死了又有何妨?” “但这生死簿上不该有你的名字。” 应无识没问为什么,依旧是如此的想法,他不想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你所思念的人早已踏上轮回之路,如若你现在下定心思离开,你们二人注定永不会再相见。” 听到这句的应无识显然提起心来,不解地问:“为什么?” 可之后的时刻应无识迟迟都等不到那句话的回答,只是被告知去往那悲凉的小城,去找一间酒店。 “那所酒店会给到你你想要的答案。”
第84章 相看相缘 应无识将信将疑,又一次回到了这座他七年没回来的小城。 再次回到落安,这里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回到原先“收养”的小巷,这里已经被填补了许多东西,早已没有昔日那般感觉。 应无识的身体逆行穿过街头奔波的人群,回想阴差的话,说往北走会出现一座酒店。 酒店的建筑不与现在的一切相吻合,听说是几个洋人一时兴起在这里建起来的,因为临海的缘故变得凄惨了许多。 应无识怨气颇重,但马不停蹄赶往这里。 不过应无识在见到此类建筑第一眼的时候,便情不自禁爱上这里,就好像真的有种魔力正吸引着他。 此刻的应无识只是一只孤魂,没有人能瞧见他,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就能进入到里面,与门口的守卫擦肩而过。 里面金碧辉煌,挂满了无数名画,甚至墙上都是些晶光闪闪的东西。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叫钻石,价格不菲。 里面的人穿的奇装异服,应无识进入反倒显得另类了。 酒店只有六七层那么高,里面的配饰却让人夺目。 正当应无识还沉浸其中时,殊不知自己早已经被迫绑定在这座酒店。 只可进不可出。 应无识不明白这么做是为什么,只是他只觉得在这边呆的一天比一天的枯燥,来来回回进入酒店的就这些人。 同样的演奏,同样的吃食,就连话术也一概如此。 日子一天天枯燥乏味地流过,然而就在某一天,天空电闪雷鸣,海浪翻滚。 酒店内的人对外面毫不知情,只尽情享受着繁荣。 突然,一道惊雷劈在酒店的正上方,灯光霎时关闭,酒店内开始剧烈摇晃。 正在楼顶吹风的应无识,面无表情看着不远处十几米高的巨浪正在袭来。他正背手冷眼看着这一切。 可在海啸袭入的瞬间,应无识忽的一怔,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 海啸过后。 富丽堂皇的酒店瞬间变得惨不忍睹,尸体东横西倒地晾在湿透了的地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应无识当真来的不适应,没有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反倒日子又更为寡淡。 看着被海水贯穿膨胀的尸体慢慢化成白骨,最后嵌于地面,应无识依旧出不了这所早已经废弃了的酒店。 他依旧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以这灵魂的身份待多久,也毫不清楚,这里跟习明年到底有什么关系。 应无识挑了一张没被青苔太眷顾的椅子坐下,翘着腿视线不经意扫过一位突然出现的身影。他按压着眉心,慢条斯理道:“阴差使,我说你两句,不过分吧?” 阴差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站在应无识跟前,挑了个眉,“说我什么?” 应无识从地上随手捡起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白骨,在手中把玩,“把我困在这死地方多久,还没玩够?” 阴差略显无辜耸肩道:“我这不是依着你的话吗?” 在阴差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应无识便把手中的白骨如飞镖一般滑出去,不过被阴差手快接住并且捏的粉碎。 “你就这点小伎俩?” 应无识白了他一眼,从背后摸上了把小刀一个箭步冲上前抵住阴差的脖子:“少废话,放我走。” “求我。”阴差戏谑道。 应无识没理,反而说:“代价?” 阴差装模作样瞪大了眼,鼓了个掌声调高扬:“原来你知道啊?” “少废话!” 阴差得了劲,漫不经心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要问我?” 应无识耐心消散,“那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哦~”阴差轻飘飘的,像是无意间不小心说出口一般,一脸无辜地说出让人不寒而栗的话语。 “当然是用你的魂魄来滋养这酒店。” 应无识无话可说。 阴差倚靠窗边,“算了算了,告诉你。” 于是他接着道:“你的死令人惋惜,又钟爱那人,这是我们给予你的机会。与其说以你的魂魄来滋养酒店,更可以说是筑成酒店,但不是这一所,而是这所的魂体。” “什么意思?”应无识没听懂,问。 阴差叹了口气走近应无识说:“那我就简单明了跟你说了。” “你不会死,甚至会获得永生,与原先的身躯共存。俗话说负负得正,所以,以你身体躯壳和孤魂来说,两个相互合并会获得永生。” 应无识反驳道:“那照你这么说,死去的所有人都可以。” 阴差点头附和:“是的,但,”他故作停顿卖弄玄虚,“那你觉得,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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