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应无识犹豫地闻了一下馒头。 是香的,比怀里这个香多了。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刚想不顾一切地咬上一口却被腰间突如其来的痛感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公恩视线下瞥,一看竟然是应无识腰间的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半条裤子。 只见张公恩二话不说,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打底衫,急忙贴在应无识的腰上,然后又在附近找了条绳子捆在上面做固定的作用。 应无识刚想开口却被疼痛不由得“嘶”了一声,然后又细声细语地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你要怎么谢我?”张公恩边固定的同时还不忘调侃。 然而应无识已经许久没同人开口说话了,一时难以组织语言,只能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 “诶呀!”张公恩打断,“你暂时别说话,我说就行了。” “哦。” 落安的天总是阴晴不定的,刚刚的大雾愈来愈浓,天上又零零碎碎飘下来一些细丝雨。 张公恩眉头紧蹙,看了眼巷子外又看了眼身前狼吞虎咽吃着馒头的应无识。他泄气道:“你先去躲雨,我去去就来。” 谁知张公恩刚要走,应无识空出一只手抓住它。他咽了咽口水问:“去哪?” 张公恩语气少有急躁:“帮你找药。” “为什么?”应无识是想拒绝的,可脑子没转过弯就本能地直接问他。 张公恩捏了捏眉心。他的耐心还是很足的,解释道:“你看看你的腰,再加上我贴在你伤口的那块布很薄,天又下雨,你这一块迟早要烂。” 应无识点了个头,但手依旧抓着张公恩的手腕,良久之后又挤出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张公恩本耐心地语气顿时来了点急切,“你能不能说完,别总说这一两句。” 应无识急得卡壳但很快便恢复。他说:“为什么……要帮我。” 张公恩脱开应无识抓住手腕的手,然后扭了扭手腕说:“我看你挺适合做我朋友的,这样可以让我有当老大的心理,就跟那群小恶霸一样。” 他说完没绷住笑了声,好像看应无识一副没懂的模样时,他收起了没心没肺的笑容,拍了拍应无识的肩膀怅然道:“不为什么,因为我们两个……似乎很像,我看到你这样就仿佛看到之前的自己。” 之后,张公恩也不等应无识回答便拐出巷子离开,空荡的巷子只留下应无识一人孤独地站在这里。 这一刻的应无识好像感觉不到寒冷,或许是风进不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很小就出来的缘故,他被打骂是常态,没有学过知识只能靠大街上的人说那么几句话。偶尔也会独自到茶馆边坐着,听里面几个文化人的对话。 但是总归是文化人,他们的对话属实来的深奥,他也听不懂。可就是想坐在旁边听,哪怕听不懂,只是觉得听他们说话很舒服。 每当馒头铺子的老板施舍他一个馒头,他都会躲进巷子里自己狼吞虎咽地吃着,可久而久之有一群人便看到了这一幕,纷纷跟着他来到巷子抢夺他的馒头,不给就打。 这群人后来觉得欺负他是人生大乐趣,便时而有事没事就过来出出气,向他挥个几拳踢个几脚。 应无识有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的缩在柜子里想,想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种,为什么会被同龄人百般刁难。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该是这样吗。 可想完之后便觉得这是个很深奥的事,这题没有答案。 直到某天晚上,被那群小恶霸拳打脚踢完后的那天晚上,柜子外出现了晃着人眼睛刺的灯光,那灯光缓缓向下移动,最终停在柜门前。 突然,柜门伴随咯吱声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且温润如玉的脸。鼻骨左侧还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还在应无识愣神之际,一双冰肌玉肤骨节分明的的双手忽而贴上应无识的手腕,动作轻柔拖着他的手腕将他小心翼翼带出来。 男人把油灯从地上提起来,声音轻而慢道:“你怎么一个人睡在这里?” 应无识摇头不说话。 男人又问:“你的家呢?” 应无识依旧摇头不说话。 不过男人却不厌其烦地问下去:“想跟我走吗?” 应无识先是摇了个头,但下一秒又转变点头,接着又摇头。 眼前的男人似乎被应无识惹得好笑,轻轻笑起来,他持着的油纸伞随之往应无识这边倾斜。 男人带着笑意问:“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摇头、又点头的?” 应无识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直盯着眼前男人的脸久久挪不开眼。 然而男人之后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摸出几个热乎乎的馒头放在应无识的手心,再把挎在臂弯的包袱也塞给应无识。 男人把油灯放在柜子边边,油纸伞也斜搭在柜子上。他拍了拍应无识的脑袋,眉眼微弯着说:“包袱里有些吃的穿的,我过几天还会过来看你。” 男人说完就要离开,可在临走时应无识却终于开口喊住了要离开的男人。他带着沙哑的嗓音大喊:“先生!” 男人回头道:“怎么了?” 应无识激动地说:“我该去哪找您!” 可不知男人只是停了一会儿洒脱地说下两个字。 “缘分。”
第80章 相看相缘 应无识回过神时雨已经慢慢消停。 他看了眼放在角落保护着好好的油灯,又看了眼巷子口,那位缘分先生已经很久没来了。自从那次说完“缘分”后的离开,已经过了好些天。 “嘶!” 由于腰间的痛感再一次袭来,应无识也顾不得去想那件事、那个人,而是钻回柜子里。 整间破烂柜都充斥着一股浓烈难闻的血腥味。 不多时,兴许是失血过多,应无识此刻脑袋昏昏沉沉的,之后便晕了过去。他不清楚后面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好像被人惦记了一般。 等应无识再次睁开眼,天空已经放晴,侧腰的伤口处也有了好转。他迷迷糊糊地用手轻轻碰了碰伤口,然后把手又拿到眼前看了下。 没有血迹,反而像是被重新包扎了一番。 也就在此时,柜子外传来声脚步。 本还是带点迷糊的应无识瞬间清醒,立马警惕起来,又轻手轻脚地缩进柜子角落里。 因为柜子顶有一些地方是缺了点木头的,时不时滴下一滴水下来,而滴落在头顶上的那一滴,滴的人心发凉。 “咯吱——” 柜门被温柔打开,不是之前恐惧的那般粗鲁,只见一双手伸了进来。 到这里时应无识有点恍神,因为这个动作好熟悉。但他刚要情不自禁伸手去接时,才发现这是一双同他一样粗糙黝黑的手。 而这只手也并不是心里心心念念的那位先生的。 应无识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失落,但他还是把手伸了过去,接住了探进来的那只手。 接着,一张熟悉的面庞探下来,在柜子外面与应无识对视着。 张公恩没心没肺地笑了声道:“你醒了?” 借着张公恩的力,应无识费劲地爬出了柜子。 他大气地拍了拍粗布衫,正要活动一下筋骨,却不小心扭到了脖子。 张公恩一挑眉没说什么,而是把揣在兜里还是热乎的包子塞给应无识。 应无识接过后刚咬下一口,不禁瞪大双眼。 张公恩撅了撅嘴然后双手一撑坐到应无识的柜子上,神气扬扬地说:“今天是肉包子!” “……那你吃了吗?”应无识听张公恩说完后,无辜地把咬了一口的包子拿在张公恩身前。 “我当然!”张公恩说,“你吃的是剩下的。” 听张公恩说自己吃了之后应无识也没多想,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坐在应无识柜子上荡着腿的张公恩突然抬起头,一只手架在眉眼上方,闭上一只眼睛。 他感叹:“竟然出太阳了。” 可语气却听着些许懊恼之意。 应无识眨了眨眼也随张公恩那样抬头。 “你……” “我不喜欢。” 应无识还没问清楚是什么张公恩便抢着回答。 说着又低下头去看应无识,又说了一遍:“我不喜欢该死的阳光。” 应无识转向他问:“为什么?” 然而张公恩不打算回应这句话,而是双腿一滑跳下柜子。他一把揽过应无识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应无识下意识地抗拒,想后退一步却被张公恩死死抓着肩膀动弹不得,于是问:“什么地方?” 可张公恩不愿透露半分,只说了个“好地方”后,就拉着应无识冲出巷子。 一路上不少人都看着两人,看着两个灰头土脸的少年在人群中瞎窜。 因为很少出来见人的应无识,在感受到被这么多陌生人打量时,他打心底的不自在,头埋地低低的不敢抬头见人。 不过过路的人只是看上一两眼之后就去干别的事情,他们都熟悉那位向前横冲直撞的张公恩,所以自然知道他们是要去那里。 只是他们偶尔看着他们的背影笑几声,然后毫不遮掩吐槽:“这小娃又去偷学了!” 正如他们背后议论知晓的那样,张公恩的确是带应无识来到一所学堂附近。 学堂不大,只有一间教室,而一间教室只能坐得下九十个学生。 张公恩带着应无识悄悄贴在这间教室的墙角,然后看了眼旁边偷偷看着里面景象的应无识,有些得意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天天都来!” 应无识蹲下来,小声问:“这里是哪?” 张公恩仰首道:“学堂。” 应无识喃喃自语了一遍,“学堂?”还是带有疑惑的语气。 张公恩听出来了,于是解释说:“就是上学的地方。”之后又怕应无识听不懂,于是自己重复一遍问,“上学你知道是什么不?” 应无识眉头轻微蹙了蹙犹豫地点了个头,回答:“有知识。” “对对对!这你就知道了,”张公恩说着背贴在墙面,而手枕在脖子后面,“所以我一般都是来这里学知识的,你要多来,这样才懂得更多。” 应无识说:“这是偷?” 张公恩一听这词便不乐意,放下一只手推了应无识的肩一把,语气略显着急:“这怎么能叫偷!我们只是碰巧不在教室里面上课而已。” 应无识知道,但没有继续说下去。 听了一阵后张公恩似乎不能专心下来,于是拉了一下站起来听课的应无识的衣角说:“我可跟你说,咱俩能听这位先生的课可算是有福气。” 应无识掐出一丝空闲去回应张公恩,因为他现在正听着入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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