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酒:“……哦。” 修长的十指再次攥住方向盘时轻微颤抖,那战栗感不知是来自冰冷的车,还是炙热的心脏。 宋疏深吸一口,下巴被人扶起。视野里的方向盘变为前窗视野,耳边是央酒的声音。 “行车规范,目视前方。” 宋疏眼眸微弯:“好。” 有时候在想象中极端恐怖的事情一旦实施,好像也就那样而已。城市车道里,黑色SUV伴着今日清风,穿梭在林道绿茵之间。 宋疏要认真开车,央酒不能打扰,只好自己找些事情做。零食开了好几袋,吃完爆米花,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手机充好电了! 妖乌瞳一转,掏出自己的手机哒哒打字,笑眯眯地按在搜索键上。 「人类的睡有哪些意思?」 翻动得到的答案,央酒疑惑地读出两个字:“上床?” 车身抖出一段流畅的s线。 宋疏连忙靠边停车,在妖不理解地准备继续搜时,一把抢过手机。他不可置信地问:“你在干什么?” 央酒无辜而纯洁地眨眨眼睛,询问自己的疑惑:“睡觉和上床难道不是一个意思吗?为什么要分成两条答案?” 宋疏:“……” “宋疏?”央酒在他呆滞的眼前挥挥手,旋即无奈叹了口气道,“又听不见我说话了。以你这个总走神的毛病,开不好车也很正常,还好有我在。” 他抱起双臂,嘴角的弧度相当得意。 宋疏按住太阳穴,突然下车离开。过了一会儿,拎了一大包东西拉开央酒这边的车门,丢进妖怀里。 “手机没收,无聊就多吃点东西。” 这张嘴再语出惊人,他怕是真的会在高速公路上死不瞑目了。 面对堵嘴零食,央酒欣然接受。 车窗外的旷野依旧自由、生机勃勃,一眼望不见尽头。不知不觉间由高速转省道,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进入尾声。 熟悉的金水河映入眼帘,夕阳下金光点点。沿着它一路向西,经过几个村庄,青城镇的建筑群进入视野。 这一刻,宋疏觉得吸进肺部的空气都充斥着熟稔。 动物的五感比人类敏锐太多,大约是感受到了宋疏的气息,小白与小乌首先从王铃家冒出脑袋。 “汪汪!” 宋疏下车,立刻把两个小家伙抱进怀里,挨个亲了一口,紧随其后的央酒眼睛圆睁,手里的薯片都差点掉到地上。 宋疏都还没亲过他! 妖压下眉头,凶巴巴瞪向猫狗。酝酿的怒火被听见动静出来的王铃打断。 看见两个孩子回来,女人喜不自禁,小跑过来挨个观察了一下,露出怜爱来:“都瘦了。” 宋疏脸上露出迷茫。 出门两三天,好吃好喝。他就罢了,旁边那只妖的胃就像黑洞,嘴是一刻没停,是怎么看出来他瘦了的? “对!” 央酒咔嚓咔嚓吃薯片,抽空暗示:“该吃饭了。” 这正中王铃下怀, 她大手一挥豪爽道:“晚上都来家里吃饭!” 宋疏抱着一猫一狗,笑着颔首。 “老三,烧火,孩子们要吃饭了!”王铃边匆忙朝门里走,边呼唤着。回应她的还是那句严肃的话。 “叫小叔。” 央酒喜滋滋跟上去点菜,完全无视门神的存在。 大门里祖奶奶探出身体偷偷白这贪嘴妖一眼,笑眯眯与宋疏招手。 想到一件事,她赶忙提醒:“小乖乖,这两天附近来了一只鬼,总在附近游荡,你可千万小心!外来鬼不比家里的,凶得很,尤其对你这种看得见的人类充满恶意!” 路对面的青年弯腰放下猫狗,晚风吹散乌发,他微笑着颔首:“我会注意的。” 很快,宋疏便见到了那只所谓“凶得很”的外来鬼。 前一晚睡得早,宋疏早上六点多便起床了。3月开始,天越来越长,此时已然旭日东升,早上清冷的空气逐步被来自东方的阳光点燃。 宋疏站在阳台上伸了个懒腰,顺带呼吸新鲜空气。外出三天,又要回归书店与直播,现在该思考稍后直播选书的事情。 头顶的天空蓝与白格外分明,云卷云舒,令人心胸都开阔了。 此情此景,他有些想偷懒。 不如还是让小白和小乌来吧,直播间里也应该很久没见动物主播了,正好适合儿童读物。 就在这时,旁边马路上忽然传来追逐喊打的声音。声音来自半空,两只鬼一老一少,一追一逃,耳边全是破口大骂。 后方年迈的鬼宋疏认识,那是宋季家的门神。他一身文人长衫,留着古板的长白胡子,只在定期晒太阳的日子才会从门里出来,永远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像个淡泊名利的老神仙。 也不知道那鬼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能惹得老人家如此大发雷霆,举着自己的拐杖,追着陌生的鬼边飘边骂。 “臭小子!姓蒋的!你今日必然在老夫杖下魂飞魄散!” 宋疏本是看热闹,这话却引起他的注意。 姓蒋? 心里咯噔一下反应过来,他重新抬眸望过去,却见被追的男鬼早已来到自家墙外上空,空洞的眼睛死死盯住他,冷幽的嗓音如冬日冰窟。 “你看见我了。” 宋疏下意识后撤一步。 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拐杖逆光敲下来。那男鬼白眼一翻,自半空坠下去,身后露出的老人重重冷哼:“老子敲不死你!” 语气里恨得牙痒痒。 宋疏连忙下楼,穿过青葱小院,拉开大门入目就是倒地不起的鬼影,捏在门板上的手紧了紧。 他忍不住蹲下身,照鬼脑袋补上一拳。 刚要苏醒的鬼眼底一黑,彻底昏过去。
第81章 渐冻症「捉」 ◎大脑多么清晰,身体就多么僵硬。◎ 青天白日, 朗朗乾坤。一只苍白的鬼头顶两个大包,抱膝缩在院子中央。 对面白胡子老爷爷拄着拐杖,冷脸坐在太师椅上, 左方站着身着天蓝色牛仔夹克的漂亮青年,右边…… 右边空了, 原本被要求站在那里的白发乌眸的男人已然来到鬼面前, 朝他伸出一根食指。 指尖点在鬼脑袋凸起的包上,戳了戳。可怜巴巴的鬼顿时疼得眉头紧皱,却没有任何反抗。 央酒亮眸,邀功似的看向宋疏,青年只递了个让他回来的眼神。 妖失落地回到人类身边。 中央的老太爷盯着地上的鬼, 一双眼睛恐怕百年来都没有比此刻更亮。怒火灼灼,仿佛要燃得对方魂飞魄散。 “我——” 举起的拐杖被一只手拦下。 他顺着转头, 看见青年弯腰来安抚道:“这鬼看着不厉害,再打,又晕了怎么办?” “死了才好!” 虽然这样说, 老太爷还是放下拐杖,重重杵在地上。 他胸口起伏,显然还是气得不轻,忍不住跟身旁的后辈唠叨:“你知不知道他把我家孙辈害得有多惨!那可是我这一脉的独苗, 不娶妻生子、延续香火也罢了, 整日颓靡酗酒,身体怎能为渣滓这般糟蹋!” 宋季的爷爷尚在人世, 这位是家族老几辈的祖宗, 也是一名中医。 他生于腐朽的封建末期, 见过连年战乱, 也见过饿殍遍地, 对传宗接代早就看淡了,却极为重视身体健康。 还活着,就理应好好活着。 这是他的座右铭。 地上的鬼听闻他的话,眼中起波澜,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你这个、你这个……” 老太爷生前是个体面文人,一般不骂人,举着拐杖脸憋红了,憋出一句:“渣男。” 噗嗤一声,宋疏忍不住笑出声。 这句估计是三年来在在家里天天听宋季骂,耳濡目染了。 得到老太爷的瞪视,他抿住唇间的笑,帮他顺背:“他先死了。” 是呐,终归是渣男先死,果然恶有恶报! 老人整理衣衫,气又被顺了下去。 宋疏在两只鬼间来回看了看,这场矛盾显然轻易解决不了。他思索片刻,在老人耳边轻声说:“借一步。” 这样坐着确实没意思,看一眼就来气。老太爷朝地上的鬼一甩袖子,先朝大门外飘去。 宋疏示意央酒看住这只鬼,随后跟上。 太阳转至斜上方,化成不可直视的白金色圆盘高挂。阳光挥洒,让整个世界都白上好几个度,连影子都变得不那么分明。 春日降临,野草进入疯长期。几日不见,墙角嫩绿已然高出许多。 老天爷拄着拐杖站在路边,问身旁青年:“想说什么?” 宋疏反问:“您想知道什么?” 又真不至于把已经死了一遍的鬼打得魂飞魄散,老太爷坐在原地不走,大概是有话要问的,只是气得不知如何开口。 果然,老人垂下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知道,两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疏转眸望向门里,摇头道:“我只从宋季那里听了一些事情,也不全面。” 喝酒时宋季说的最多的是大学初遇时的事情,之后遇见的困境以及蒋司悬的离开说的很少,提到就是两个字,混蛋。 加之他喝酒断片,印象模糊。只记得蒋司悬好像三年前生病出国,之后便没了消息。 死法那么多,又不一定是病死的。 宋疏未在老人面前透露这些,与他商量道:“这事要是问宋季,他肯定伤心,只能问这边。看刚刚那模样,姓蒋的大概不会开口,您看见他也平白生气,伤身。” 老人拉着脸问:“那怎么办?” 宋疏弯眸:“我帮您问。” 他扯了下老人的袖子,指向后方院落里的巨大槐树,笑眯眯道:“一旦问出什么不对,就把他倒吊在树上,让央酒抽他鞭子,净化恶鬼。” 唇红齿白的模样轻易说出这番言论,老太爷都为之侧目。 “好!” 他答应了。 目送老人拎着拐杖离去,宋疏掸掸手,大刀阔斧进家。漆红铁门被无情合上,旁边木牌标识着“休息中”。 进来时,央酒正大公无私地扯着鬼的后领,像当初拖玩具熊一样,将其往树顶拖。 见宋疏望来,他得意道:“刑讯,我懂。” 一旁的树枝被驱使圈住鬼的脚踝,眼看就要倒吊起来抽了,宋疏忙摆手道:“放下来,不是让你现在打。” 自被一拐杖敲晕之后,鬼便不再有任何反抗。任打任骂,就连差点被妖吊到树上打也无动于衷。 当然,他就算是想反抗也没办法。面对两千岁的老槐树妖,这种新鬼只有被敲打的份儿。 宋疏将太师椅搬到屋檐底,自己拂了拂石阶上的尘土坐下来,顺势拍拍旁边的位置:“要坐吗?” 槐树阴影底的鬼沉吟片刻,默默走入阳光。他没有坐下,就站在旁边,昂首望着天空。
146 首页 上一页 81 82 83 84 85 8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