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悲惨的哭声引起了院子里浇菜的奶奶的注意,她扔下东西,连忙往屋里跑。二楼的房间里,地上竹叶青与床上大哭的孩子形成的冲击过分大,吓得人心脏都要跳出来。 仔仔细细检查一番,确认孩子没有被咬,只是吓到了。 房子里聚集起的人都松了口气,看着一直哭个不停的孩子却又犯了难。 隔壁的新媳哄不好。 爱跟着的小哥哥哄不好。 连最喜欢粘着的奶奶都哄不好。 老中医摇头,只能开安神的方子。 小孩刚开始有力气,扯着嗓子大哭。等实在哭累了,就趴在奶奶肩膀小声呜咽,如何也停不下来。大家实在没办法,只好把镇后头的神婆请来。 夜幕降临,大门外、院子里燃起好几盆火纸,猩红的火焰点燃暗色的夜。亮着灯的房子里,悠悠传出孩子的哭声,伴随着孩童的小鞋拍打在墙面的声音,奶奶一声又一声地呼唤起来。 “宋疏回来了。” “小松鼠,奶奶叫你回家吃饭了。” …… “宋疏,回来了没?” 没有,小孩坐在床上,还在呜呜地哭。 整整两天,他除了睡就是哭,吃饭都停不下来。原本葡萄大的眼睛肿得睁不开,嗓子更是已经失声。 奶奶实在没办法,只能每天抱着他在院子里来回地走,婴儿时期半夜哭着不睡觉,每天都是这么哄好的。老人背着孩子的眼睛通红,时不时要抬手抹一下。 几百年来,央酒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哭的人类。耳朵边半刻也不得清净,呜呜呜呜,比怨鬼还烦人。 看着树下的院子里来回走的两个人类,槐树妖眯起绿瞳。 一阵风吹过,槐树叶漱漱作响。 气恼的央酒飞到小孩面前,冷着脸面无表情道:“我不都帮你把蛇杀了,为什么还要哭?” 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微动。 似乎有一瞬间,妖怪的绿瞳与琥珀色的眼瞳有了对视。 央酒微怔,愣在原地。 他看着对面的趴在奶奶身上的小孩撇嘴,从几乎失声的嗓子里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真是……难搞。 近两千年来,央酒第一次有些崩溃。 作者有话说: QAQ,这章也没写完,分个上中下篇叭。 叫魂的方法好像每个地方都不一样,写的是我家那边的方法。奶奶曾经教过我,被吓到就拍拍胸口,自己给自己说:“我来,不怕。” 至今,我都保持着这个习惯。 对了,防止误解最后说一下。 没有前世今生!没有前世今生! 这本书完全没有这种设定,人死了就是死了,最多会变成鬼魂! 感谢在2023-06-04 18:06:24~2023-06-05 17:2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月末璐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关于央酒(下篇) ◎带走了他修炼两千年的心脏。◎ “妈, 孩子明年就要上小学了,最近我们正好打算和你商量把他接走的事。我们在那边找好了幼儿园,7月份预报名。” 离开很久的年轻男女回家, 孩子在妈妈怀里睡着了。爸爸在旁边给奶奶按肩膀,不停歇地抱了孩子两天, 她的手臂酸疼, 抬起来都费劲。 听着他们小心翼翼的话,老人看着孙子睡着的小脸,沉默许久。 她哑着嗓子问:“能7月份再走吗?” 现在是六月初,刚过完儿童节,距离小屁孩离开还有一个月。 对于人来说, 不过是稍稍几个日出日落,分别就到来了。 更不要说活了近两千年的树。 央酒就看着小孩数了几次数, 期间低头在自己周围绕着找小木棍。在可以数到一百七十九的那天,他背着小书包,在一群人的簇拥中坐上了人类小轿车。 银白的小轿车顺着泥土路开上石桥, 拐过小卖部,沿着金水河消失在视野中。 央酒站在屋顶的灰瓦之上,淡淡收回视线。 这个宅子好像更寂静了。 经常被喂的野猫总在门口徘徊。 经常被揪尾巴骑马的狼狗路过时经常朝院子里探头。 安家的鸟雀飞来飞去,回头发现底下没有追逐的身影, 屋檐下的石阶也不会摆满粉色小棒。 炎炎夏日, 夜晚的风都带着灼热。 冰镇西瓜都解不了暑。 夜晚的堂屋前,两只摇椅晃呀晃, 四只有皱纹的眼睛寂寞地看着漫天眨呀眨的星, 广袤的银河在天空划过。 老太太扇着蒲扇, 忽然问:“想吗?” 旁边的老头红着眼眶:“想。” 老太太支着腿晃着摇椅, 忽然坐起身, 转头看向自家老头。 “那我们去看他们吧!” 两个人一拍即合,匆匆跑回房间,一个收拾东西,一个拿起座机打电话。听着灯光里传来的说话声,央酒昂首看向自己的树冠。 月光冷白,风过飒飒叶响。 过两天,这里应该会更寂静吧。 到时候该做些什么? 花已经开过了,叶子布满树冠,还不到落的时候。 一切都静悄悄的,无聊透顶。 不如回到树干沉睡吧。 此后几年,两位老人偶尔离开,偶尔回来。央酒也偶尔沉睡,偶尔醒来,百无聊赖地听他们嘟囔着儿孙的事情。 儿子儿媳生意出现问题,最近很忙。 孙子聪明成绩好,以后一定能上个好大学。他现在的性格与小时候完全不同,沉静又漂亮,不知道会不会和其他家的小丫头早恋? 只能跟着木棍数数的人类能怎么聪明?可以哭两天不停歇的人类会多沉静呢? 央酒想着想着,又睡了一觉。 再睁开眼,老头已经死了,离开很久的一家三口开着一辆黑色轿车停到新铺好路的大门口。 虽然车与之前不同,人也长得不一样了,但少年下车的瞬间,央酒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个被他救后扭头哭闹跑掉的小屁孩! 哼,还敢回来! 当晚,央酒从还在冬眠的蛇窝里薅出一条蛇放进院子里。少年从院子里经过时瞥见,立刻僵住不动。 脸色唰地煞白。 琥珀色的眼睛里高速聚积泪水。 “怎么了?”屋里的爸爸问。 少年磕磕绊绊挤出一个字:“蛇……” 听到这个字,全家即刻出动。跑过去一看,他们松了口气,从地上捡起来递给少年看:“是树枝,天黑容易看错,别怕。” 少年眨眨湿润的眼眸,低嗯一声。 冬日秃顶的老槐树上,央酒攥着蛇,脸色特别臭。 可不是他怕什么。 再哭两天,妖也受不了! 虽然少了个人,这个院子终于重新热闹起来。只是少年总会坐车从金水河的那条路离开,又在固定的时长后回来,待上短暂的两天。 这段时间里,央酒养成了一个小小的习惯。 平日里,他会坐在屋顶望着金水河晒太阳,少年回家时他就回到树干观察二楼的右侧的窗户。 槐树妖终于懂了奶奶常说的沉静。 待在家的时间里,少年从不出门,甚至极少出现在院子里。除了吃饭睡觉,他几乎都坐在自己房间的窗下。 要么学习,要么看书。 央酒不明白,那些纸有什么好看的。 难道好看得过自己的花? 等五月来临,得让忘记的少年长长见识。 但这见识少年没长成,四月中旬,家里的人类老太太也生病了,半夜被人抬上车,一路消失在金水河看不见的远方。 年轻夫妻中间回来过几趟。 直到四月下旬,三个人类带着一只黑色木盒回来,里面是属于那个老人的。 盒子名叫骨灰盒。 如今的人类流行火葬,代替棺材承载他们的尸体。 央酒明白,这个人类也死了。 这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毕竟每个人类都会死,每一条生命拥有出生就必然需要迎接死亡,包括一棵树。 但央酒还发现了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关于少年的。 回来时他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原本分明的眼白里遍布红血丝,对于一个爱哭鬼来说,这的确再正常不过。 但是他太过呆滞。 忙碌的葬礼上,人来人往说着节哀,他只会披着白孝衣杵在原地发呆,几乎不会给出什么反应。 爸爸妈妈解释:“孩子太伤心了,别介意。” 旁人会出声再安慰几句,亲近些的人类还会伸手,安抚性地揉揉少年柔软的黑发。 站在旁边的央酒睁着绿眸,看向少年支棱在风中的凌乱头发,他搓了搓指尖,缓缓抬起手。 妖的五指罩在少年头顶。 对方还是那样悲伤,一点也不见好转。 央酒倏地收回手,不屑地冷哼一声。 不识抬举的人类。 在吵人的唢呐声里,送葬队伍像白日的幽冥之火,一路从家烧到河对岸的山顶。 少年在前面,一路沉默地走。 耳畔的哭丧与呜咽比唢呐还让人心烦意乱。 央酒飘在旁边,一直歪头望着他,回来以后少年一直沉静到呆滞,与幼年相比截然不同。 他以为少年只是因为人类常说的长大了,一切情绪内敛,就像爸爸妈妈主持葬礼时那样,学会掩藏伤痛。 众人将死者安置进新家,葬礼宣告结束,悲伤的人群缓缓散去。爸爸妈妈想叫儿子一起走,却发现少年垂眸盯着墓碑,眼睛一眨不眨,仿佛钉在原地。 无论怎么叫,对方都没有反应。 如果他们是妖,或拥有一双特殊的眼睛,此时一定会被吓哭。 央酒看着浓烈的祟气从少年的心口暴发,地狱锁链般缠绕在他的身上,迅速将其吞噬。 绿瞳怔然,里面一直映着的少年突然变成一团黑雾。 为什么呢? 央酒看着坐在床沿的一团黑气,琢磨许久也想不到原因。但作为生机最盛的古木,他是祟气与死亡的克星。 找不到原因没关系,能治就行。 槐树妖飞回本体,过了一会儿再次来到房间,他抬手抵在少年的心口,绿光闪动间,海量的祟气由心脏往掌心里钻。 大约过了一整夜,黑气消失。 央酒抬眸看见重新出现的少年,已然染成墨色的眼瞳闪过一丝开心。 虽然祟气被彻底抽离,但源头依然还在。如果放任不管,不出三天,少年还会变成原来的模样。 一颗搏动的绿色心脏出现在掌心。 这是千年木心,是槐树在不断修行中凝结的心脏。树与人不同,人没了心脏会死,但树只要有根就能活。 甚至一根微小的树枝,带着生机嵌进泥土便能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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