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月刃推开了几分,身子稍稍晃了一下才重新站稳。 池停用力地甩了甩头,想把脑海中叫嚣的声音驱逐出去。 虽然这么回答着月刃,但他显然并不是真的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就在那些壁画在眼中动起来的那一瞬间,原本被埋藏进记忆深处的那段传说故事似乎感受到了无形的召唤,一下子彻底地奔涌了出来。 要不是在那一刻有人反应迅速地拉了他一把,恐怕此时他也可能已经陷入到了不记得自己是谁的混乱状态当中。 而此时,伴随着池停从那无形的精神暗示中挣脱出来,再抬头看去的时候,古堡大厅的墙壁上依旧是那些记录着勇者传说的古旧壁画,一动不动地静静展示在原处,仿佛刚刚奔涌起来的画面完全都是出自于他们的错觉——如果没有周围那些被同步波及到的玩家的话。 短短的时间内,前一刻还有人因为壁画的古怪而疯狂叫嚣,此时顷刻间已经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慌张,没有惊恐,一个个玩家都仿佛都沉浸在一个遥远的梦境当中,对着壁画的方向整齐统一地跪了下来。 他们缓缓跪拜的姿势与外面的居民们如出一辙,面对那片刻画了勇者传说的墙面,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只留下了充满憧憬的炽热视线,头颅在举起的双手间微微仰起,空白麻木的表情结合着门外那些居民的同样姿态,整个画面看起来相当的诡异。 在这些玩家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的是他们一并带进古堡的契奴。 从那一张张麻木的脸上看得出来,这些NPC跟月刃一样,并没有受到刚才那番精神冲击的影响。 所以,这座古堡针对的只是玩家吗…… 池停看着那些融入虔诚仪式的玩家们皱了皱眉,眼看着那一张张脸上浮现出的或热忱,或振奋,或期待,或泪流满面的种种神态,心里难免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最终,他的视线扫过人群中那一戳分明立起的粉毛,眼看着纪星雀相对木讷的神态比起其他人要正常很多,才重新收回了眼。 耳边还充斥着来自于门外居民们或近或远的呓语。 在这些声音的趋势下,池停可以感受到被理智按捺下去的那些不该存在的记忆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他缓缓地闭了闭眼,快速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一把扯住了月刃的衣袖将人带到跟前,抬眸看去:“不介意的话,把你借给我用一下。” “说真的,如果不带上这些拖油瓶,感觉我们自己通关还能更快一点。” 月刃被这么一拽之下猝不及防地险些直接撞到池停的身上,倒是瞬间猜到了这人想做什么,直接进行了一下表态。不过他显然也没期望真的能够说服对方,因此也不等池停的回应就改了个口:“不过反正你也不会听。行吧,借你了,你想怎么用?” 这显然是池停想要的答案。 精神控制向来棘手,这种情况下要是有老宋在那就好了,可惜现在别说老宋了,就连他自己的个人技能都呈失效状态。排除以外力强行唤醒的可能性,也就只能寄希望于削弱精神影响,让那些玩家们自己醒过来了。 人类的求生意识往往是最强烈的本能,连那些含人量临近20%的怪物都无法避免,更何况这些向往着美好生活的人类呢。 所谓用魔法打败魔法。 池停指了指眼前这些虔诚跪拜的身影,朝月刃露出了一抹笑容:“很简单,吓吓他们就好。这应该也是一件很符合你喜好的事吧。” “……” 月刃顿了一下,由衷道,“我对工业恐惧其实并没有兴趣。” 对于池停将他当恐怖箱来用的这种做法,月刃明显感到不太高兴,不过一抬头对上这样直勾勾看着他的视线,嘴角微微地压低了几分,最后还是低低地“啧”了一声:“知道了。” 一片寂静当中,灯光下映出的影子在众人的脚底下开始游走了起来。 仿佛露出獠牙的毒蛇,扭曲着沿着脚踝一点一点地朝腰部盘踞,恰好一阵风过,整个古堡大厅里的气氛分明地森冷了几分。 就连周围冷漠旁观的契奴们都微微变了脸色。 威压之下,他们似乎下意识地想要挪开脚步,却是被月刃无声地扫视过后,不得不顶着绝对的压迫感僵硬地顿在了原地。 可以留意到,深陷在幻境当中的玩家们也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微微变了脸色。 池停无声地对月刃竖了竖大拇指,视线游走一圈之后重新投向了门外。 那些居民们依旧在那里虔诚地进行着仪式,然而从池停他们企图唤醒玩家开始,这样定定地看向古堡内部的视线里分明更多了几分阴沉的怨毒。 池停从这样的氛围里捕捉到了分明的杀意。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不具备进入古堡的权限,这些NPC们恐怕早就已经冲进来了。 然而此时池停关注的重点显然并不在古城居民们的情绪上。 无视了那些溢于言表的敌意,他的视线无声地落在了那一个个高高举起的袖口上。 伴随着NPC们的手臂高高举起,常年穿着的长袖稍稍滑落,黝黑色的金属色泽从手腕的位置漏出了几分。 那一瞬间,池停分明地看到了那些干瘦的腕部所戴着的粗重手环。 这让他朝着月刃的脖子上瞥了一眼。 这样的材质,这样的款式,与这些契奴的特质项圈如出一辙。 如果说佩戴项圈是为了限制契奴身上的恶魔之血,那么居民们腕部的这些手环…… “看我干什么,看他们。” 听到声音抬眸,池停正好对上了月刃要笑不笑的视线,这个男人的语调里也带着几分调侃,“你心心念念的事情完成了,幸不辱命,有人醒了。” 池停抬眸,正好看到纪星雀从地面上一跃而起,连脑袋后的那戳小揪揪都宛若炸毛般地立起了几分:“卧槽这什么傻逼洗脑素材!当了勇者之后居然还要承担起建设城市的重要责任?什么至高无上的权力,什么万人敬仰的地位,真以为给点权力就不是打工人了?有病吧,本职工作就已经够累了,有那闲工夫在家里躺平摆烂不好吗!好端端的骗人进去做个噩梦有毒吧!” 月刃轻轻一笑:“你的队员,哦不,前队员还挺有抱负的。” “……”池停一时之间也有些反省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不小心给小鸟灌输了什么不太好的价值观。 不过他确实没有想到,平日里干劲十足的纪星雀,人生的终极目标原来是当一条咸鱼? 看样子,他这个队长对队员的了解还是有些不太够啊。 因为是从潜意识里就充满了抗拒的缘故,纪星雀确实是所有人里面醒得最早的,在他之后,玩家中又有人接二连三地醒了过来。 不过相比之下,醒得越晚的人精神状态就越是要差上很多。 在这突如其来的精神攻击当中,除了还没开始就被精准拉出局外的池停,其他人基本上都是被拽入了勇者的传说故事当中。 他们也反复地经历起了勇者走上人生巅峰的那条征途,然而因为池停让月刃进行了强行介入,以至于前半个故事虽然以童话般的美好作为了开局,到了故事的后半,就变成了突然坠入深渊般的暗黑寓言。 这让绝大部分人的精神被直接扯成了两半,在恐惧的刺激下强行挣脱出梦境之后,一个个仿佛刚刚噩梦惊醒般,久久地没能回过神来。 其中有几个沉浸得过分深入的,在醒过来看到月刃的时候,甚至还因为感受到了那熟悉的黑暗气息而下意识地退避三舍,一脸活见鬼的惊恐表情。 月刃本来只是听池停的要求完成任务,没想到结束之后还能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缓缓地眨了眨眼,对上其他人看着他时的恐慌表情,月刃意味深长地扬了扬脚底的影子,最终在那一个个见鬼般仓皇跑开的背影下,愉快地笑出了声。 他心情不错地拍了拍池停的肩膀:“你交给我的这个任务,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池停:“……” 有时候他对于这个愉悦成性的家伙也真的无言以对。 一天天吓人玩还这么乐此不疲,幼不幼稚? 从纪星雀苏醒到最后一个玩家从幻境中挣脱,中间整整间隔了半个小时,但接下去,是更长一段时间的缓冲期。 所有人遭到的精神冲击显然都非常严重,一度有些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之间,一个个面色惨白地跌坐在古堡大厅的各个角落,胸膛起伏下很努力地想要回过神来。 其中,黄辛觉几人因为提前见识过月刃发威,在幻境中感受到熟悉的森冷感后反而惊醒得很快,相比起其他人状态稍好,这个时候也非常积极地在各个玩家当中跑动了起来,很快就为池停带回来一些想要的情报。 只能说跟先前想象的差不多。 墙面上这些壁画的作用,就跟池停当时在书店里面进行的摘抄类似,似乎都是想要借此让玩家们更加地代入到勇者的身份当中,对比之前已经分派出去的那些每日任务的内容,隐隐的是在起一种潜移默化的暗示作用。 而很显然,越晚从环境中脱离的玩家也确实遭到了越大的影响。 已经有不少人在醒来之后似乎感受不到身体的虚弱,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奋不顾身地去找宝箱,好在实在没什么力气,都被纪星雀带人利落地拦了下来。 伴随着玩家们的渐渐冷静,周围再次一点点地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了耳边持续浮现的呓语——来自外面的那些古城居民们,这些NPC在看到玩家们陆续清醒过来之后就收回了视线,依旧在那虔诚地进行着吟诵。 确实有点吵。 池停皱了皱眉,抬头朝着古堡内部看去。 中央通往二楼的楼梯上铺着古旧的红毯,正中央一片精致的窗棂外面打入了已经高高挂起的月光,正好透过玻璃,将巨大的虚影投落在地面上。 池停本是无意中扫过一眼,视线忽然微微一顿。 垂眸看去,他捕捉到了那个分明的十字图徽。 那是他在摘抄城志之后,在脑海中浮现过无数次的属于古城的标志。 这样的十字在钟楼的顶部,在古城的各个角落都随处可见,而此时此刻,这样漫长的阴影就这样一路延伸到了他的脚下。 池停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思绪牵动间,凝聚在瞳孔的血丝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蠢蠢欲动地朝周围蔓延了几分。 然而不等细究,忽然有一只手从身后伸出。 宽大的掌心就这样十分轻松地盖住了他的双眼。 一愣的瞬间,池停听到身后传来了月刃的一声轻笑:“原来是这样。” 池停稍稍一愣:“什么?” “看来,你对宗教方面的事情好像没有什么研究啊。”月刃的语调里带着几分玩味,“知道倒十字的含义吗?那可是,象征恶魔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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