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话呢!”铁头捶了他一下,“我不过是就事论事,比起我们那位皇帝陛下,杨家的那位显然是更受欢迎一些。他们刚刚揭竿而起,说要替天行道,南下讨伐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不看好。可是后来,不管他们攻破了多少座城池,一直都不曾伤害城中的百姓,不管是真的心善也好还是为了名声做戏也罢,这都会让人服他,愿意去拥护他为新王。” “那咱们的王呢?” “咱们的王……”铁头叹了一口气。他扭头看向军帐里,那里面住着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自从大军出征以来,他没有上过一次战场,也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他要做的,只有在军帐里好吃好喝,因为他是贵人的儿子,来战场并不是为了建军功,而是长眼界。 来战场上长眼界,真是奢侈啊。 那个小鬼不用上战场,每天有不少人成群结队地伺候他,便是如此,他还是不知足,每天都要拿着他的弹弓出去打鸟,亦或者是做个陷阱捉一些小兽回来烤着吃。若是他高兴了,还会赏给别人,言语之间尽是上位者的傲慢。 他们效命的大齐已经不复往日的繁荣,皇帝沉迷于修仙问道之术,整日不问政事,致使奸佞横行,民不聊生。他们觉得大齐有神明庇佑,不管怎样都能化险为夷,可自从开战以来,由晋中杨家带领的四大世家联军已经连破数道城池关隘,谁都知道大齐已经不行了,四大世家联军直入永安是迟早的事——可是那些上位者并不这么觉得,因为大齐还有最后一个守护神,那就是他们的将军,秦彧。 秦彧是一位常胜将军,他年少领兵,鲜有败绩,打得敌军落花流水,百姓将他奉若神明。 秦将军在的时候是真的好啊,可现在,秦将军已经不领兵了,取代他的是个功绩权谋皆不如他的年轻将军,哦,军帐里的那个毛头小鬼,就是新将军的弟弟。 他和铁头刚刚从军的时候是追随的秦将军,只是没过多久,秦将军在一次回京述职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而新来的将军不能带领他们打胜仗,他的弟弟又在军中好吃懒做,因此,军中大部分人都不喜欢新的将军和他的弟弟,可是又不能去打他一顿出气,所以就只能忍耐。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将军。”车三牛想,“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平安回家,见见我素未谋面的孩子。” 又是一次交战,这一次的伤亡极其惨重。对方是有备而来,精心训练过的铁骑有更加精良的装备,其战斗力早已经超越了他们的玄铁军,而他们的士兵却因为上面的不作为和盲目自信有所寒心,士气不高,战败也是必然的。 车三牛受了伤,好在他的伤势比较轻,被医官包扎之后,又在床上躺了两日,也就差不多生龙活虎了。 大军在安全之处安营扎寨,军帐中的少爷要吃鱼,其他的兄弟们伤的伤死的死,只有车三牛还能活动,于是就去河里给他抓鱼。 他在河中摸索了许久才抓到一尾不过人手指那么长那么粗的小鱼,连年战乱,看来连河中的鱼儿都受到了影响,长不大了。 捉了十几条鱼,正准备回去的时候,旁边的草丛忽然动了一下。他好奇地走过去,发现是一只雪雪白的小兔子,而且胆子很大,发现他过来也不会躲,而是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啊?”他笑了笑,将小兔子双手捧了起来。 兔子的鼻翼耸动着,红色的眼睛看着他,下一刻,竟然口吐人言:“有人来了!” “你是小妖怪?”他皱了皱眉,“谁来了?敌军吗?” 话音刚落,大军驻扎的位置便传来了厮杀声,车三牛鱼和兔子全都顾不上了,拿起他的刀便冲了回去。 对方听说军帐里有一个将军弟弟,便派了一队精锐来偷袭,为的就是抓到这个将军弟弟,以此来威胁将军退兵。 车三牛就是在那个时候死掉的,被敌军的箭矢射穿了身体,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砍对方一刀,也不知道是谁放的箭,死得稍微有些草率。 虽说我军不靠谱,但好歹为其卖命了这么久,到最后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便送了性命,实在是无法接受。更何况,他还没有回去见见妻子和孩子,怨念……比起寻常的亡灵,稍微大了一些。
第8章 【小莹之卷】计策 白旻从双世镜里看完了车三牛的故事,他颇有些动容,一条帕子被他的泪水浸透,他呜呜哭道:“太可怜了!” 许翩和千弦都觉得还好,并没有管白旻。 “喂,你们知道秦彧是谁吗?”白旻哭到一半,忽然想到这个在车三牛的回忆中听说的名字,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许翩道,“我们平时引渡亡灵忙得要死,哪有时间去管人间的将军是谁。” 白旻道:“那等我弄完了事,我一定要回地狱府找一找这位秦将军。” “是是是,”许翩道,“您还记得正事就好。”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不记得正事了。”白旻不服不忿地道,“还有你的白眼,别翻了!好好一个姑娘总翻什么白眼,万一翻不回来了怎么办?” 许翩以前还真不翻白眼,或者说,没在短时间内翻过这么多白眼。她实在是服了这个帝君了,太不靠谱了。这人间的皇帝若是昏聩,总会有人揭竿而起去反抗,为什么妖族没有人去反抗一下这位帝君呢? 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盘膝在地的千弦睁开了眼睛:“天亮了,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许翩耳朵动了动,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大汉的声音,道:“袁娘子,你给我出来!” 除了这个叫门的大汉,许翩还看到他身后跟着十来个男人,个个手里都拿着棍棒,个个都是来者不善的样子。估摸着,是知道小莹没有被送上山去,这就找上门来了。 白旻气得想出去揍他们,被袁绣巧拦了下来:“我去就好,你别出去。” “那你小心。”白旻道。 袁绣巧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这便勾起嘴角,笑着出去将院门打开:“几位爷来我这里所谓何事啊?” 为首的男人看见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就没好脸色,推了她一把,道:“车莹呢!” 车莹就是小莹的大名了,袁绣巧知道他们这是来找她要人的。而她是绝不可能将小莹送出去,平日里低眉顺眼,总是无比瑟缩的女人鼓起了勇气,大声说道:“这位爷真是说笑,昨天你们从我这里强行将小莹带走,今日却要来管我要人,未免太可笑了吧。” 男人道:“你少给我装蒜!我告诉你,昨日送车莹上山的人说了,他们在半路上被人袭击,醒来之后就发现车莹不见了,你说她能去哪?” 他几乎每说一句就推袁绣巧一把,看得屋内的车三牛还有白旻都气得攥起了拳头。 袁绣巧被推得后退了好几步,但她仍是临危不乱,昂起头来直视着男人的眼睛,硬气地道:“那是你们看管不利!怎么好意思来怪我!你们是觉得,我一个弱不禁风,久病在床的寡妇,能有那么大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晕一帮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然后把我的女儿带走?我倒是想呢,可我做得到吗?” 男人听了之后也觉得不可能,正要带着弟兄们离开的时候,白旻直接从窗户翻了出来,他道:“车莹是我带走的。” 袁绣巧转过身:“恩公……” “车夫人,早晚都是要让他们知道的,甚至,根本就无需隐瞒。”白旻正色道,“车莹就在我身后的屋子里,你们若是想抓她回去,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男人觉得自己被挑衅了,对弟兄们道:“上!” 他觉得自己带来的人多,胜负显而易见。谁知,他那帮兄弟们甚至都没碰到白旻的一片衣角,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似的,纷纷跌倒在地,摔了个五花八门。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地上,屁股还摔得生疼。正当他们抱着侥幸的心态想再试第二次时,他们脑海中响起了一声虎啸,那种发自灵魂的震慑把他们吓破了胆子,有的尿失禁,有的哭爹喊娘,有的直接昏了过去。 男人当初在仙门做过一段时间的外门弟子,自己会一点小仙术,再加上白旻没有使出全力,他动用曾经学过的仙术抵挡,勉强没有变得和他的兄弟们一样。 白旻双手背后,笑的时候还露出了两颗小虎牙,那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分明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少年:“诸位,不要这么轻易喊打喊杀啊,要不,咱们进去小坐片刻,喝杯茶冷静冷静?” 男人知道眼前这个人必定不简单,心下已经生出胆怯,但嘴上还在坚持:“我凭什么信你?” 白旻把头一歪,笑眯眯地问:“难道,你也想和他们一样?” “……” “既然不想,那就进来吧。”白旻道,“车夫人,你家有没有茶叶,给他们来点。怎么说也算是客人,不能怠慢了呀!” 袁绣巧虽说没有被白旻直接震慑,但还是受了点波及,心脏跳得飞快。她捂着胸口,答应道:“好的。” 几个壮汉走进了屋子里,这地方本来就不大,他们一进来,顿时显得十分逼仄。这帮人里面的头头在看到小莹的时候,脸色明显变了,但一看小莹被许翩护在了身后,这女的虽然看着柔弱,但眼睛里透出来的凶光却不是假的,刚才白旻差点笑着把他们弄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女的明显和白旻是一伙儿的,见此情形,便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害怕归害怕,面子还是不能输,男人坐在椅子上,嘴硬道:“车夫人,不是我说你,送车莹姑娘上山是为了大家好,如果惹怒了厄兽,再造成大旱的情况,你负得起责任吗?” 袁绣巧不知作何回答,白旻在一旁道:“你们一帮有手有脚的大男人,跑来这里为难一个幼女,一个寡妇,真是好本事啊。” “你!”男人一下急了。 白旻反手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力道还不轻,把男人的脑瓜子拍得嗡嗡直响。 “我让你说了吗?”白旻道,“你们听我的,抄起家伙上山去,把那个什么佘仙和他的老窝端了,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报复,他不过就会一些三脚猫功夫,根本不足挂齿。至于什么厄兽,更是他编出来的谎话。我不怕告诉你,这世上的确有化蛇这么一种妖物,现则天下大旱,但是化蛇纵然不详,那也是有灵性的,它不可能在一个地方一待就是七十多年,那对它没有好处。” 说完了大道理,白旻坐在了男人面前,又开始和他套近乎:“这位大哥,你怎么称呼?” 男人道:“免贵姓陈,你叫我菜头就行。” “哦。” 他之前才用双世镜见过一个铁头,如今又来了一个菜头,人的名字竟然随意吗?不过,这男人长得这么凶,名字倒是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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