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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三牛帮着在山上找了许久，弄得自己灰头土脸，满头大汗，再加上那瘦高男人的身体他用着不习惯，走路的时候手脚都不协调，好几次都险些被砖石绊倒。 许翩看他这样，便伸手扶住了他：“现在你可以放心走了。” 车三牛道：“谢谢许翩大人。” 他们两个也算是熟人了，下山的路上，两人一直有说有笑的。 “许翩大人和千弦大人经常在一起，又同是鬼王大人手下的得力干将，可我总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十分亲密，甚至有点都在忍着对方的意思。”车三牛道，“只可惜我不敢多问，不然的话，此时这么好的机会，必然是要缠着许翩大人问个明白的。”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许翩道，“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总算是没有白死一场。” 车三牛道：“我不过是个小老百姓，无权无势，自然要格外小心，不敢得罪任何人。” 许翩道：“这是好事。” “对了，许翩大人，我还有事想求您。”车三牛道，“我当年从军之后，是在秦将军麾下做事，后来秦将军被调回永安，军权就交到了另一位将军手中。之后，我在一次敌军偷袭中中箭身亡，一直也不知道秦将军后来如何了。我在鬼界的时候，就知道大齐已经亡了，那秦将军这位大齐脊柱，肯定也是不在了。可我从来没有在鬼界见到过秦将军，所以，如果许翩大人见到了秦彧秦将军，请一定替我问好。” 鬼界的亡灵并不是一股脑都挤在一起，根据灵鬼生前的习性和身份，会划分出不同的区域，车三牛和秦彧若是被分在不同的地方，见不到也是正常的事。 许翩可以在所有区域内自由出入，因此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没问题。” 车三牛笑道：“多谢许翩大人，许翩大人真是好人！” “言重了，我可不是好人。”许翩的话像是意有所指，但她脸上的笑容却是十分坦荡的，“我是好鬼。” 车三牛立刻改口道：“那许翩大人一定是世上最善良的鬼！” “闭嘴！” 车三牛郁闷地道：“我夸大人一句，这也不成吗？” “不是说这个。”许翩警惕地看着周围，“这附近，似乎有人。” “有人？”车三牛道，“怎么会？这么晚了，谁还会在外面晃悠？” 许翩道：“也不一定是人，是鬼也说不定。” 人死后可入轮回，是鬼王耗费大半神力制成生息盘后才有的，而在那之前的人，灵魂之力耗尽之后，那便只有魂飞魄散一个结局。可如果是生前遭受过非人的虐待，怨念深重的人，死后肉身不朽，可化作厉鬼，其凶悍疯狂，甚至可以和天上的中等神官抗衡。 三千年过去，当初那些游荡于人间为祸四方的厉鬼应当已经被收拾干净，但许翩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那是恶灵的味道。 如今，还会有这么强大的厉鬼现世，而且不被发现吗？ 许翩与车三牛对视道：“你先走。” 车三牛问：“那你呢？” “你在这里待着只会是累赘，所以赶紧走，跑得越远越好。”许翩道，“你跑远了，远离危险了，我才能放开手脚，听见了没有！” “好。”车三牛很快就认领了自己累赘的身份，他正准备跑的时候，又折回来说道，“大人千万小心。” 然而，他这次还没迈出去一步，就听见头上仿佛有什么声音。车三牛抬起头一看，就看到一个面色煞白的女人蹲在树上，她的七窍都流着血，手上的指甲更是尖锐，直直地插进了树干里，这才让她不会掉下来。 “让开！”许翩大喝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到了车三牛身边，抓着他的手将他硬生生拽到自己身后，而她自己却被那个凶悍的女鬼抓了一下，在胸前留下了一道极长的血印。 身为鬼王身边的人，她和千弦都是和其他普通灵鬼不一样的。灵鬼没有肉身，想要现形只能等到天黑之后，并且不能见太阳，否则就会魂飞魄散。但她和千弦在鬼王的帮助下重塑了肉身，拥有人会有的五感，会流血会流泪，除了在使用大量灵力后会变得虚弱不堪之外，几乎和常人无异。 以前觉得这样还挺不错的，但今天被挠了一爪子之后，她突然觉得有痛感并不是什么好事，打架的时候还想着，改天一定得和鬼王说说，让他把自己这副肉身再改一改，让她感觉不到痛才行。 她将车三牛护在身后，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女鬼并不通灵智，只会红着眼乱吠。许翩发现她脖子上留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心道她当初应该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你看得见我吗？”许翩又问道。 这女鬼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想来生前定是遭受过非人的虐待。说不定会伤及五感，比如挖个眼断个舌什么的，这也会导致死后五感缺失，她在鬼界引渡亡灵，见过各种奇形怪状的魂魄，眼前这个女鬼可以算得上是死得很惨的那一类，出于同情，她觉得还是能动嘴就动嘴为好。 女鬼：“&%#*&” 好吧，看来是不会说话。 文斗不成，那就只能武斗了。许翩意识到这女鬼来者不善，当下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放开了手脚和她干。几个来回下来，只知道横冲直撞的女鬼很快就败给了训练有素的许翩。 略逊色于许翩的女鬼手撑在地上，细长的指甲插进了土里。她虽然不会说话，但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知道自己打不过许翩之后，她仰天长啸一声，地面忽然震动起来，许翩正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她脚下的地面突然有一只手破土而出，幸好她反应还算快，及时避开，如果不然，让那锋利的骨爪抓上一下，怕是整条腿都得被扯下来。 “我草！”许翩崩溃地道，“这里以前是乱葬岗吗，怎么地底下有这么多死人！” 还有那个女鬼，她凭什么可以让早就死了几百年的枯骨活过来！ 许翩看着从地底下爬出来的白骨，死死咬紧了牙关。 正面交锋不成，只好采取迂回战术。许翩轻盈地向后一掠，那些能跑会跳的白骨也随即追了上来，他们骨多，但败在了行动缓慢，许翩只身一人，但身体灵活，渐渐和他们拉开了很大的差距。但这样不是办法，许翩将手指放在额前，默念了一遍通灵口诀之后，她急促地骂道：“千弦！空辰！你人死哪儿去了！” 千弦的声音在她骂完之后从耳边响起：“怎么了？” 许翩大骂道：“当然是遇到麻烦了，我现在被几百个死人狂追！” 千弦：“什么情况？” 许翩从树上薅了几片叶子，人间武功高强的人可以用任何事物做武器。许翩虽然不是那等武功高强的人，但她被鬼王赋予了高强的灵力，便是和武林第一高手过招也是不遑多让。于是，她在树叶中注入了灵力，那几片薄薄的叶子瞬间变得坚硬而锋利，她将这些注入了灵力的树叶当成飞镖掷了出去，对面死人太多，随便往哪个方向扔都能扎到人，她重复了好几遍这样的动作，终于是撂倒了十几个死人，有了可以说话的空闲：“我也不清楚。我和三头牛下山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女鬼，也是邪了门了，她居然可以将地底下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死人唤醒，我现在被缠上了，根本自顾不暇，你赶紧过来帮我！要不然我有麻烦不说，三头牛怕是得魂飞魄散！” 千弦道：“很快，你再撑一下。” 又是几个死人扑过来，许翩一巴掌扇飞一个，一脚踹飞两个，剩下的被树叶飞镖扎穿了脑门，全都从她身上掉了下去。 一个死的时间稍微短一点，身上的肉还没完全腐烂的僵尸扑了上来，张大了嘴就要咬。许翩当然不能让他得逞，顺手从地上薅了一把杂草，连着泥土一起塞进了他的嘴里。 终于脱身之后，许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断地干呕。她实在是被僵尸身上的尸臭味熏得够呛，看来这具身体还得闻不见味道才行。 对方“人”太多，她实在是应付不过来，索性就变回了灵魂状态，仗着那些死人都不会飞，自己扇动翅翼飞得老高。空中的视野还算不错，她环顾了一圈，终于是在茫茫死人堆和树林中找到了狂奔的车三牛，而在他身后，那最初的女鬼已经追在后面。 那边的情况比较紧急，她赶紧飞了过去，在女鬼即将对车三牛下手的时候，她挡在了车三牛面前。那女鬼可不管她是谁，抓住了她的胳膊之后，就张开大嘴咬在了她的胳膊上，许翩这具能感受到痛感的身体让她痛不欲生。她忍着剧痛将女鬼踹飞，谁知那女鬼的嘴还挺结实，硬是从她胳膊上生生扯下一块肉。 车三牛看到她胳膊上汩汩流出的鲜血，担忧地说：“大人，你的胳膊……” “别管我，”许翩粗喘着气，道，“快跑。” “可是……” “我说话你听不见吗？跑啊！” 车三牛咬了咬牙，站起来之后又是一通狂奔。 许翩随便在扯下一块衣料将缺了一块肉的地方绑紧。看着那女鬼，她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这么拼命地追我？难道还有人给你赏钱不成？就算是有，你如今已经是个死人，根本就用不上啊。” 要不是看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以许翩的性子，早就不跟她废话，直接用刀捅下去，三刀六个洞完事了。 天边的云彩渐渐飘远了，一轮圆月从云层里露了出来。皎洁的月光照在了两人身上，也是这时许翩才看清这女鬼——她的鼻子被割掉了，舌头也是一样，眼睛只剩下一只，头顶上大部分的皮肤已经脱落，露出森森白骨，仅剩的几块皮肤上，还有头发勉强长在上面，随着女鬼的动作一晃一晃。但最让人震撼的，是女鬼身上的衣服，红色的，依稀可以看出牡丹凤凰的图案。 这是……嫁衣？
第11章 【小莹之卷】承诺 鬼王曾说，若亡灵生怨，则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生前被忽视、慢待之人，他们不敢反抗，只能任由别人欺负，生前委屈憋闷，那么在死了之后，生前不敢释放的情绪就会爆发，进而产生怨念；而另外一种，就是在极短的时间之内遭遇大变的人。 女子出嫁，本是喜事，可若是所嫁非人，那便是天大的祸事。眼前这个女鬼，她身上的衣服虽然很脏很破，但能看得出来那也是嫁衣，这也代表着，她恐怕是在出嫁之后惨遭横祸，被人割去了鼻子、舌头和一只眼睛。 骤遭大喜大悲之事，也难怪会生出这么强的怨念。 许翩道：“我知道你听得见，所以我希望你能冷静一下。姑娘，你现在已经死了，生前的事全都成了过眼云烟，回不去了。你遭逢大难，心生怨念，我能理解，但这不是你随便伤人的理由。冤有头债有主，你先停下来，由我将你带回去，谁伤了你，你便去找他。等到恩怨解决完了，咱们便去轮回转生，再好好地活上一次，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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