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怀钦听了他时涯的话,两人于夜色浓重之时出了王府,奔袭千里进京,到了永安之后,果然听另一路来报,他们遭到了埋伏。 一月之后,皇帝驾崩,宁怀钦登基称帝,时涯被册封为国师。 齐武帝是大齐极负盛名的皇帝,他在位期间,政通人和,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外邦异族俯首称臣,开创了大齐第二个盛世,而这一切,都离不开国师时涯的从旁辅佐。 他是大齐兴盛的中流砥柱,和大齐宰相魏其琛并称“盛世双臣”。 说书先生道:“但是,比起一生为国为民的魏相,国师时涯却因一件事,从受人推崇,变得毁誉参半。” 白旻伸长了脖子,和那些同样在听书的人齐声问道:“什么事?” “在一百五十多年前,齐景帝执意要纳蛮族公主为后,国师劝阻不得,于是就在景帝的婚宴上,手持一剑,杀了景帝和他的皇后,连同在场所有有异议之人,也都一并抹了脖子。景帝虽无大功,亦无大过,身为皇帝却被臣子屠杀,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而国师此举,将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新帝登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旨诛杀国师。” 在那之后,大齐国运渐衰,终于在三年前,被如今的王朝取代。宁家天下,大齐江山,变成了如今的杨家天下,大梁江山。 众位看官都是瞠目结舌。白旻也是一样,可他是第一次听到有关前朝国师的事,惊讶一些也是可以的。可是这些凡人不知道在戏楼里听过多少这样的话本,再露出如此震惊的表情,多少有些夸张——在听过上次关于千弦的事后,他觉得只要换一个戏楼,就能听到一个和现在完全不同的故事。 反正国师已经死了,千弦在他们印象里更是两千多年前的人,除了大齐国师和安华楼主的身份改不了,其他地方怎么编排都是他们说了算的。 “聂将军,你听下去啊?”白旻道,“那国师再怎么厉害也是臣子,哪个臣子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皇上的,难不成是活得不耐烦?我敢说,这里面只有三分是真的,剩下的都是假的。” 聂含明打开扇子,抵着嘴巴道:“听书不过听了乐子,不必当真。更何况,大齐国师的故事,并不是假的啊。” “哈?”这么离谱的事,难道还能是真的? 聂含明沉吟片刻,道:“大齐国师被赐死是在一百五十多年前,对于人来说可能久了点,但对我们来说,不过眨眼一瞬罢了。我不妨再提醒帝君一句,一百五十多年前,耿殊遥可是还没飞升呢。” 白旻原本是趴在桌子上的,一听这话,瞬间坐直了:“耿殊遥和国师见过?” “他当初是侯爵嫡子,能见到国师也不是稀罕事。”聂含明道,“我之前也和帝君有过差不多的疑惑,后来问了问耿殊遥,发现这戏文中所说,七分真,三分假。” 白旻:“那国师真的脑子有毛病啊!”
第43章 【华江雪卷】失火 他这一句话,声音不大不小,而且好巧不巧地在说书人停止说戏,小白停止弹奏的间隙说出来。很平常的一句话,兴许其他人在听到时涯国师的故事时也会这么想,但他们都没有直接说出来,因此白旻的直白引来了周围一片抽气之声。不会读心术白旻都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在想: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听听故事也就算了,怎么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时涯的功过?须知时涯是个毁誉参半的人,有人说他罪在当下,功在千秋,不能随意定他善恶;也有人说他狂妄自大,有投敌窃国之嫌,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总之,时涯是个不宜谈论的人物,自己嘀咕也就算了,还喊出来,这不是找揍吗。 白旻最讨厌别人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没多久就怒了:“别看了!吃你们的茶,听你们的戏去!” 聂含明是这戏楼的常客,道:“是我这朋友不懂事,大家多体谅一下。” 白旻呲了呲牙,很凶,却不伤人。他不想惹事,其他人也不想生事,互相看了几眼过后,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聂含明张开一道结界,边扇扇子边道:“现在帝君可以畅所欲言了。” “那耿殊遥有没有跟你说过,当初的事到底是怎么样的?”白旻道,“他肯定知道什么,对吧?” “国师砍了齐景帝的时候,耿殊遥刚刚飞升。”聂含明道,“我说的‘刚刚’,是真的‘刚刚’。在齐景帝的婚宴上,耿殊遥身穿白羽华服,仗剑而立,向景帝献剑舞贺其新婚之喜,一舞毕,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转阴,一道光柱落下,伴随着阵阵天雷,耿殊遥羽化飞升。”指尖在桌面上轻敲着,聂含明嘴角露出几分笑意:“能见证神的飞升,还是在那么庄重唯美的场合,实在是难得一见,因此耿殊遥的飞升被称之为天上地下第一美谈。然后,就在耿殊遥飞升的同一天晚上,国师就把齐景帝砍了。” 白旻被聂含明绘声绘色的语气吓得一哆嗦,仿佛自己就身临其境似的。 “还……还好了。”白旻吞了吞口水,“你说的跟那老头说的也差不多嘛!只不过他没有提耿殊遥而已。” 聂含明继续说道:“其实,在齐景帝死后,时涯也不知所踪了。那些御林军,并没有找到时涯,只是为了维护皇家威仪,这才找了个犯了重罪的死囚,将其伪装成时涯处死。而那一次的变故,见证了大齐最后的辉煌,之后,大齐便走向了没落,史称‘红烛之变’。” 事情发生在齐景帝大婚那天,成亲都会用红色的蜡烛,这本是喜庆的象征,没想到,红烛燃尽,留下的只有一室鲜红。 白旻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凤凰啄啄他的手,很痒,并不痛,像是在安慰他一样。 这时,戏楼外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人,他大喊道:“走水了!城西的醉花楼走水了!” 醉花楼! 听到这三个字,大堂内有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一个是白旻,一个是小白。两人并没有看到对方,却不约而同地朝着戏楼外面跑去。 聂含明看着桌子上又掉了几撮毛,头顶已经秃了的小凤凰,无奈地将其捧了起来——白旻火急火燎地跑出去,完全把它忘了,估计得等醉花楼的火扑灭了之后才能想起来。在那之前,他得保护好小凤凰,又或者,多管个闲事,也去醉花楼看看。 他淡声道:“殿下,你想让我带你去吗?想就叫一声,不想就不叫了。” “啾!” “好吧。”聂含明道,“都说白旻帝君和千停殿下关系极好,亲如兄弟,果然不假。” 他带上小凤凰一起去了醉花楼,一路上走得不紧不慢,平和自然,和身边提着水桶赶去救火的人完全不同。真到了之后,他也没有走得太近,而是站在远处,等火势稍微小了一点才走过去,刚走近了一点,他就看到了灰头土脸的白旻,他很紧张的样子,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而聂含明手上,刚好拿着他想找的东西。 “帝君,千停殿下在我这里呢。”聂含明本来还想让他紧张一下,但看他都够紧张了,最后还是决定算了,“你是急着救火跑得太快了,把他忘了。” “千停!”白旻眼泪汪汪地想抱抱它,一看自己的手太脏了,怕弄脏了小凤凰洁白如雪的羽毛,最后还是没碰它,只让它窝在聂含明手心里,他微微屈膝看一看就好,“对不起啊,我差点把你弄丢了。” 小凤凰啾啾叫了两声,扇动着翅膀飞到了他头顶上,似乎是在跟他说没关系。 白旻感动得差点掉眼泪,这要是换了正常的凤千停,肯定早就把他的脸打成猪头了。 聂含明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何会突然着火?” “我也不清楚。”白旻道,“突然起的火,死伤挺重的,活下来的又都是不清楚原因的,官府的人来了,也是一脸茫然,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查起。” 聂含明蹙眉思考了一下,瞥见白旻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白旻来人间的目的,道:“既然活人不知道,那不如就让死人告诉我们答案吧。”他指了指白旻脖子上的吊坠,提醒道:“刚把火扑灭,灵魂应该都在这里。” 白旻喜道:“对啊!” 说完,白旻转身走向了没人的角落里,聂含明替他挡着,假装只是来看热闹的路人。 问灵之术并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法术,也不是千弦专属,他只不过是在鬼王的教导下更加精通,是问灵术的大宗师,想问什么都能问出来,哪怕灵魂不想说,只要他想,也能强迫灵魂说出来。 白旻没他那么厉害,但是问灵魂几个简单的问题,这个还是可以做到的。 他双手做出结印手势,在心中默念了两边问灵口诀,再一睁眼,眼前就浮现出了几个飘在醉花楼上空的灵魂。她们一个个都是经历过方才那场大火的灵魂,身上很多地方都有烧伤,衣服也都衣不蔽体的,白旻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在她们的哭泣声中,他道:“各位美女姐姐,我知道你们突然被一场大火夺去了生命,心里很难过。但是,我现在有事需要你们帮忙,你们能先别哭了,听我说两句吗?” 这些死后的灵魂刚刚经历过懵懂期,现如今已经到了无法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狂暴期,一个个都变得凶神恶煞,活着的时候不痛快,到头来还死于非命,换了谁也接受不了,不管白旻说什么,她们都只是哭,撒泼打滚地哭。 白旻被她们吵得头疼,终于理解千弦在找出灵魂之后为什么还有抚灵的环节,因为这些因意外而导致死亡的灵魂是真的吵,如果不强行让她们镇定下来,只靠她们自己接受已经死亡的事实,然后再告诉他想知道的信息,估计得等上个三五天。 可惜,召灵他会,抚灵,就无能为力了。 白旻只能跟她们耗着。 这时,从灵魂堆里飘出来一个女人,她道:“白公子……” 白旻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下意识抬起了头:“白露?” 眼前这个满脸都是烧伤留下的疤痕的女人,可不就是小白的娘亲白露吗? “你没事吗?”白旻怔愣地说。 按理来说,白露之前经历过一次火灾,当时大难不死活了下来,结果今日还是不幸葬身火海,她不应该是最无法接受的那一个吗?为何她非但没有不接受,反而还如此镇定? “我是死里逃生过的人,多活了这么些年,早就没有遗憾了,没有什么接不接受的。”白露道,“我早就知道白公子不是普通人,现如今我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将白公子的身份说出去,那在白公子问我问题之前,我能不能先知道白公子的身份呢?” 白旻眼眶有些湿润了,他道:“我叫白旻,是妖族的帝君。” “难怪呢。”白露道,“原来是妖族的帝君,不然怎么可能见到现在的我们。那……帝君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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