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九鹤不想听他的疯话,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带上山殷和时望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明尘仙府。 仙府有明尘亲自加固的结界庇护,很安全。 刚进门,方九鹤便踉跄了一下,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眼前一黑,险些栽进山殷的怀里。 “方九鹤?方九鹤!!”山殷简直惊慌失措,“你怎么样了?我去找明尘……不不、不对,明尘还没醒。我扶你回去休息,方九鹤,你别吓我……” 回到熟悉的仙府,时望秋终于从劫后余生当中回过神来,偏头看向两人,欲言又止。 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挑这个时候打扰为好,又闭上了嘴。 - 山殷扶着方九鹤回屋,将他扶到榻上,手忙脚乱地翻了翻今天新收到的草药,挑出几样眼熟的就要熬了给他喝,被方九鹤拦住了。 “别瞎忙。”方九鹤病歪歪地倚在榻上,虚弱得好像风一吹就要散了,“我没事,陪我会儿就好。” 山殷犹豫了一下,把窗关好,回到榻边坐下,努力输送一点聊胜于无的仙元过去。 迟钝的脑子少见地灵光了起来,桃煜说过的话在耳边嗡嗡回响,震耳欲聋。 “情劫,你在渡情劫吗?”山殷握着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你不是说在渡生死劫……” “……”方九鹤闭着眼,没理他。 “你的情劫在谁身上?”山殷觉得心里酸酸的,莫名其妙就很难过,“桃煜说……”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方九鹤睁开眼,打断道,“我累了,要休息。” “在我身上对不对?”山殷不是傻子,桃煜那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可方九鹤宁愿拖着,拖到快死了,也不愿承认情劫落在了自己身上,也不想和自己渡情劫。 他越想越觉得难过:“为什么不和我说?有天道的赐福在,情劫一过,你的伤病就能好了……” “山殷。”方九鹤抽回手,朝着窗外看去,“我真的累了,你少说两句。” 山殷呆呆地看着他。 从侧面看去,方九鹤的嘴唇很薄,也没什么血色。那双细长的丹凤眼里既没有自己,也没有窗外的景色,盛不进什么,一瞧就是个薄情的面相。 看着看着,山殷突然道:“为什么不行?” “……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陪你过情劫?”山殷不知哪来的胆子,趁方九鹤虚弱,揪着衣襟将人转过来,质问道,“你是不是嫌我傻气?” 方九鹤怔愣半晌,忽然失笑,漫不经心地拨了拨他的手指:“对。撒手。” 山殷不撒手。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方九鹤狗眼看人低,心里一股气憋着,浑身血液轰轰地直往脑门涌。 终于忍不住霍然起身,抓着方九鹤的衣襟微微一提,俯下身去。 嘴唇相碰的刹那,两人都懵了。
第62章 能杀吗 山殷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吻住了一片薄薄的树叶,干燥而粗糙,微微发着颤,偏偏又沾染了一丝羊乳的甜香。 …… 山殷忽然觉得方九鹤那种奇怪的喝茶习惯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方九鹤浑身一哆嗦。 尚未平复的仙元轰然震荡起来,蛮横地乱搅一气,本就伤痕累累的五脏六腑顿时雪上加霜,再加之先前郁结在心里的那口气一下没上来,刹那间嗓眼涌上一股腥甜。 他猛地推开山殷,趴到榻边咳出一口血,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直接昏了过去。 山殷被吓坏了,简直六神无主,抱住他拼命输送仙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稀里哗啦。 期间方九鹤被吵醒了一次。 “你……哭什么哭、哭丧?”他吃力地睁开眼,瞧见趴在自己身上哭成花猫的山殷,无可奈何,气若游丝道,“我还没死……仙元、收起来,再这样下去会伤到你的根基……咳咳……” 山殷的哭声一下收住了。 他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有点不太相信地拍了拍方九鹤的脸,确定还活着,抽噎两下,慢慢收起仙元,带着浓浓的鼻音控诉道:“我不就、就亲了你一下……至于气得吐血吗?” 方九鹤:“……” 山殷胡乱抹了一把脸,委屈唧唧地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蠢货?” 方九鹤:“…… ……” 方九鹤觉得一定是自己这辈子造的孽太多,才会被山殷克到。 他觉得头有点疼,很想睡一觉,然后如愿以偿地又晕过去了。 这一晕,便再也没醒过。 - 明尘一回来,整个仙府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方九鹤虽然人还在昏迷,但伤病没有再恶化,脸上的血色也养回来了一点。 山殷搬了把小凳子守在旁边。 他想了两天两夜,终于想通了导致方九鹤昏迷不醒的主要罪魁祸首应该是桃煜,自己顶多就是不小心把人给气得吐了点淤血,于是稍觉宽心。 只是仍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方九鹤和自己渡情劫,因此变得格外沉默。 明尘以元神入迷障施展万物生,本命剑也被暂时留在了容昭的灵台里,而后又耗费了大量仙元去救方九鹤,有些伤了元气,需要暂且休养一段时日。 反倒是容昭没受什么伤害,从迷障里出来后,精神抖擞地连着熬了两个晚上,把送给明尘的礼物做好了。 玉牌上没有刻辛苦临摹很久的“孟孟”,而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尘”。 这个尘字的写法,是在幻境里时明尘教他的。 容昭觉得刻这个更合适。 他拎着玉牌和自己腰上的信物比对了一下,十分满意,溜进明尘静坐休养的屋子,悄摸把礼物挂在了明尘身上。 然后被捉住了手。 容昭:“?” 明尘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腰上的精致玉牌,只觉天底下再好的宝贝都比不上这块东西,胸腔仿佛被什么充盈,无限膨胀起来,心脏在里头轻轻地飘乎乎地浮着,像乘着一块绵软的云。 他把人拉进怀里,亲了一口:“很好看。” 其实只要是容昭送的,哪怕是块烧柴片子他都能闭着眼睛夸。 容昭也觉得很好看。 他赖在明尘怀里,不安分地东蹭西蹭,有心想做点别的,又思及明尘伤了元气正在休养,不得不作罢。 明尘将人抱住,将下巴放在他的头顶,时不时轻蹭一下那柔软的长发。容昭捞过自己的辫子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连时间都变得静悄悄的。 过了会儿,容昭稍稍仰起头,开口道:“山殷最近好像不太高兴。” “嗯。” “为什么?” “大概……”明尘想了想,觉得其中的缘由不太方便细说,说了容昭可能也不懂,便笼统道,“为情所困吧。” 容尊者“哦”了一声,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辫子尾巴,若有所思起来。 他觉得朋友之间应该相互帮助,排忧解难。 - 翌日。 容昭找到蔫蔫的山殷,单刀直入地问道:“你喜欢谁?” 山殷懵了一下:“啊?” “明尘说你为情所困。”容昭神色认真,“你喜欢谁,我去帮你绑回来。打不过的话,就喊明尘一块儿去。” 山殷愣了半天,回过神来,蔫唧唧道:“不用,就方九鹤。” 这回轮到容昭呆住了。 他琢磨了一会儿,迟疑道:“可你们是朋友。” “是个屁!”山殷恶狠狠道,大概也是憋了许久,越想越委屈,一把薅住容昭就开始哭诉,“方九鹤他明明在渡情劫,却偏说自己在渡生死劫,硬生生拖了几百年,拖垮了身子也不肯松口!你猜为什么?就因为他的情劫在我身上,他、他嫌我傻气!!” 容昭呆滞。 这样纠缠的关系对于容尊者来说过于复杂了,于是第一反应就是想找明尘问问该怎么办。 但山殷拽住了他的袖子,不让他逃走。 “你说这人是不是活该!?我实在气不过,气不过就、就亲了他一下!结果他恼得不行,还吐血晕过去了,我……我……呜呜……” 说着说着,山殷悲从中来,抽噎了一下,顺手拉起容昭的袖子擦了擦眼泪。 容昭“啪”地抽回了自己的衣袖。 “呜……对不起。”山殷改用自己的袖子擦,靠着墙根蹲下,看起来十分无助,“我不想让方九鹤死。” 容昭琢磨了一下,须臾,和山殷一起在墙根蹲了下来:“方九鹤和你渡情劫,就不会死?” “对。”山殷也是病急乱投医,“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答应和我做道侣?” 一说起道侣,容昭就明白了。 容尊者觉得在这方面自己经验十足。 “跟我来。”他起身,拉着山殷穿过长廊,来到花园的亭子里。 明尘在屋里正打坐着,察觉到动静,一抬眼,就见容昭带着山殷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他左眼皮跳了一下。 - 容昭把人摁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自己到对面坐下,神情肃然。 见到这样的架势,山殷不由燃起了一丝希望。 “要怎么做?” “先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把方九鹤关进去。”容尊者对朋友倾囊相授,有理有据地道,“他生病了,跑不掉的。然后你也住在那里,每天都送他礼物,他就会做饭给你吃。白天的饭可以不吃,但是夜宵一定要吃,吃完以后你就亲他,然后夜里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山殷掏出笔开始记录。 “他喜欢养什么你就给他养什么,要多顺着他一点。我还有两本道侣秘籍,等会儿默出来给你……唔?” 容昭感觉自己的后领被人提起来了。 回头就见明尘看着自己,似乎有点想笑,又似是无可奈何。须臾,瞟了山殷一眼。 山殷读懂了这个眼神的意思,麻溜地收起笔滚蛋了。 容昭皱眉,不服气道:“本尊者没有胡说。” “我知道你没胡说。”明尘笑起来,松开他的后领,“但山殷和方九鹤的情况不同,不能这样照搬,会出问题的。” 容昭默了默,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问道:“我做得不好,所以山殷不能学?” “当然不是。”明尘凑近过来,在他唇上轻轻贴了贴,“你做得很好,不然孟知凡怎么会愿意给你守寡三年再一头撞死在墓碑上。” 容昭狐疑,似乎还要再问什么。 明尘聪明地岔开了话题:“至于山殷,你不用担心。我和时望秋商量过了,一点小小的误会而已。等方九鹤醒来聊一聊,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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