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妖王手劈了一下自家儿子,劈完大抵又觉着下了重手,一时间神情有些复杂。 玙沬不情不愿,眼神胡乱地瞟,含糊地说了一句:“多谢。” “这个,犬子脾性不好,请二位见谅。”妖王连忙打了圆场。 苌舟先前逗了玙沬几次,这下也不跟玙沬计较了,大方地道:“无事,我和冥王向来不在意这些,少主赤子心性,妖王可得好好管教,嗷对了,现下妖界之中应当还有事要处理吧?便无需妖王在此与我二人闲聊了。” 若是苌舟没记错,妖界其他地方也攻入了灰狐族人,况且还有其他族群之人趁乱点火,妖界之内只怕没有这宗祠内平和,妖王定然还是需要亲自处理的。 “那我和犬子就先行离开了,二位自便。” 妖王一把拖过自家儿子,顺带下令遣走了宗祠内留守的所有妖兵。 或许实在是不好意思,临走之前,玙沬还分别传音给了苌舟与青毓。 “等妖界之中动荡平息,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本少主……全力配合。” 宗祠内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除了苌舟、青毓和梓狐三人外,四下空无一人。 苌舟看了看不远处低垂着视线的梓狐,叹了口气,眼巴巴地望向青毓,“他是地府的人,犯错与否,都应该你来询问与处置,可是我……” 在今日之前,苌舟还是偏信梓狐的,虽然不全信,但他心中一直记得自己初入地府时梓狐给予的帮助。 若不是灰狐族长老道出事实,苌舟真的不愿意相信梓狐会暗中动手脚。 哪怕有苦衷呢? 青毓理解苌舟的心情,轻轻颔首,“你想问,想处置他,都随你。” “谢谢你,青毓。”苌舟笑了笑。 他还没开口问,梓狐便上前几步跪了下去。 “梓狐因一己之私,挑唆灰狐族反叛,请仙尊责罚。” “为什么?你有什么理由参与妖界内斗?”苌舟还是不解,“难道妖界少主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被族群嫌恶抛弃?所以你来妖界,只是为了报复他们?” 梓狐自嘲一笑,“仙尊不愿意相信,但很可惜,玙沬说的就是事实。我出生后,父母就死了,族人认为我是凶兆,克死了父母,所以从未好好待过我,未曾修炼成人形的那几百年间,我在族中,从未有一刻,感受过族人的温情。” “仙尊不知道吧,被人抛弃是什么滋味?”梓狐眼眶红了,却忍着不肯哭,“可我经历过……我知道被族人打伤,伤重之后又被抛弃在人间,是什么感受……” “那个时候人间大雪,我浑身是伤,被冻得瑟瑟发抖,如果没有恩人相救,我根本就活不到今日!”梓狐面上悲愤,“所以我恨他们,我恨灰狐族所有人!我巴不得他们能死在我面前,巴不得见到他们灭族!” “所以……你就想借我跟冥王的手,毁了灰狐族?这就是你一定要跟着我们来妖界的目的?” “是。” 或许梓狐早就想好了,此行妖界,便是要挑唆灰狐族反叛。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苌舟和青毓不会因为出手救玙沬而毁了灰狐族,但灰狐族反叛也是事实,反叛失败后,妖王一定不会放过灰狐族的。 苌舟矮下身子,与梓狐平视,“我没想到,你从前在妖界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换做苌舟,受了如此不公的对待,也很难不恨族人,“我没有经历过你的痛苦,无法劝你放过灰狐族,也无法去评判对错。” “可是……”苌舟想到了灰狐族那些幼狐,他们还那么小,有些甚至连话都不会说,“族人欺你是事实,族中其他人无辜也是事实。你脱离族群那么久,你那日也看到了,族中有很多幼狐。” “那些幼狐从未欺辱过你,他们待你跟从前的族人是不一样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如果毁了整个灰狐族,对那些幼狐来说,何其可怜?” 梓狐抿着唇,神情倔强,泪水却有些不争气。 苌舟想替梓狐擦擦眼泪,伸手到一半忽然顿住了,算了,“今日之事,我不罚你,但我会向妖王求情,让妖王对那些灰狐族的幼狐手下留情,你从此以后,也不能再打他们的主意,你可明白?” 梓狐沉默了许久,直到眼泪干涸,他释怀般长叹一声,俯身下去。 “是,多谢仙尊。” - 妖王行动迅速,不到几个时辰就将剩余的灰狐族人抓捕了,还盛情邀请苌舟和青毓一道议事。 苌舟今日经过了这么些变动与惊吓,加上昨夜……身子实在疲乏,向妖王求情饶过灰狐族幼狐后便先行回房了。 青毓还有事与妖王相商,一时无暇,梓狐便主动护送苌舟回房。 其实……也就那么一小段距离,要什么护送啊! 苌舟撇撇嘴,他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青毓跟着过来还情有可原,梓狐跟着护送就…… “多谢仙尊,让君上解除我体内的禁令。”梓狐忽然开口。 搞清楚了梓狐来妖界的目的,苌舟觉着情有可原,便让青毓将梓狐体内的禁令解除了,反正一开始下禁令也是怕梓狐来妖界是与施詹和蒙单的案子有关,结果梓狐压根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只有灰狐族灭不灭。 那禁令存在与否就没区别了。 “不用谢我,我只是随手为之。” 梓狐笑了笑,有些感慨地道:“我觉得,仙尊与我在人间的恩人很像,他也与仙尊一样,总将助人与心善,说成随手为之,好似他生来,就是这样的。” “我是仙尊啊,仙尊不都悲悯世人吗?”苌舟眼带笑意,“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今日听你一直在提人间的恩人,你的那位恩人,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么……”梓狐眼神幽深了一瞬,一袭紫衣忽然就显得有些悲情。 苌舟迟迟没听到梓狐的回复,下意识转过头,这一转头,没注意到脚下门槛,右脚抬起时被绊了一下。 糟了! 苌舟现下调用不了灵力,这么一摔下去那孩子就…… “仙尊!”梓狐及时出手,揽过苌舟的腰,避免了苌舟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这一出手,梓狐和苌舟面面相觑,二人眼中俱是震惊。 梓狐像被烫到了般松开手,他看了看自己掌心,又看了看苌舟,面上神情乱七八糟的。 如果他刚刚没感觉错,那仙尊的肚子是……大了? 苌舟比梓狐更加震惊,吓得双眼都快瞪出来了,一把拉过风中凌乱的梓狐,关上了房门。 “我……”苌舟紧张得咬手指,这从哪说起呢?“其实我,这个,那什么……你没感觉错。” 苌舟破罐子破摔,“我确实有身孕。” “啊?”梓狐一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模样,总之十分复杂。 他张了张口,几次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好像都失败了。 苌舟有些看不明白了。 不是,梓狐这个表情…… 他该不会是暗恋自己吧? 所以现下是梦想破碎了? 不应该啊,苌舟觉着自己的头似是被妖王的坐骑火凤凰踩了一脚,晕晕的,可他不是记得,梓狐有心上人吗? 好半晌,梓狐才缓过来,“难怪……今日我见仙尊一直不曾用灵力防御,也不曾施术,我还以为仙尊是故意的,只是想要依赖君上,现下看来,是因为孩子的原因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苌舟护着肚子,往后退了几步。 “仙尊不要害怕,是我没跟仙尊说清楚。”梓狐尽力让自己的神情温和些,“我在上仙界之时,没有听过男子有孕一事,所以我猜想,仙尊应该是用了妖界的丹药,那种丹药呢,我有所了解。” “仙尊也知道,妖界擅于制毒,那个丹药其实就是毒药。但仙尊放心,那毒只对妖界中人有效,对上仙界之人反而还是有益的,所以呈现的效果,现下仙尊也体会到了。” “可毒药终究是毒药,始终有限制,也就是会限制仙尊的灵力,不过等孩子出生之后就好了,这都是暂时的。” “原来是这样。”苌舟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梓狐有别的想法,“丹药一事暂且不论,那个,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梓狐点点头,“仙尊请讲。” “我知道你身为冥王的下属,这么要求你不太好,但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你替我保密吧,行吗?尤其是,不能让冥王知道!” 房门被人推开,不远处冥王的声音冷若冰霜。 “何事不能让本王知道?” 哎呀!苌舟差点咬到自己,先前一时心急,忘了用妖界结界将房门锁起来。 “没……”苌舟看着逐渐逼近的青毓,有些心虚。 青毓视线很冷,刺得苌舟心下一沉,“苌舟,我不喜被人欺骗。” “我……”苌舟平素能言善辩的,可不知为何,他现下面对青毓的质问,第一反应不是辩驳,而是委屈。 他支吾了一会,眼眶有些红。 “那个,君上。”一旁梓狐的声音弱弱地插了进来,“是这样的,属下适才与仙尊说起在人间的过往,人间皇城,曾有芳菲十里,仙尊想去看看。” “可仙尊又想着,近日妖界内乱方才平息,君上大约不曾有闲暇,便作罢了,还说让属下保密,别告诉君上。属下觉着,仙尊只是为君上着想,还请君上不要怪仙尊。” “是吗?”青毓目光一直锁在苌舟面上。 苌舟低低地“嗯”了一声,不敢和青毓对视,眼泪豆大一颗掉了下来。 青毓皱了皱眉。 苌舟这一哭,青毓忽然就觉着,再重要的事,也变得不再重要了。 梓狐很有眼色,知道二人或许有话要说,便自行退下了。 再一次贴心地带上了门。 苌舟抹了抹眼泪,听见青毓极轻的叹息。 “抱歉,吓到你了。” 青毓抬手,指腹在苌舟眼角按了按,将要落不落的眼泪也拭了去,“你若想去人间,任何地方,我陪着你。” 冥王的指腹很温暖,动作也很轻柔,这让苌舟暂时忘记了冥王冰冷的一面。 到底是自己骗了他。 苌舟在保证不会被青毓发现孩子的距离下,主动抱了抱青毓,就当作奖励了,“我现下没有那么想去人间了,和你一起待在妖界,也挺好的。” “嗯……”苌舟低着视线,“我也没有被吓到,我就是……” 苌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为什么面对冥王,就…… 青毓单手捧着苌舟侧脸,“我知道。” 这就知道了? 苌舟狐疑地抬起视线。 却见青毓越靠越近。 苌舟全身僵了一会,下意识地闭上双眼,没有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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