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起了茧子的手掌,摩挲着病白色的皮肤,周苏郁感受到一股刺痛。 将近一百平的空间,没有人说话。仿佛一百个世纪过去,楚鸣鹤松开手,就在他松懈下来的时候,忽然贴进他的胸膛,探进病号服里面,游移到左侧。 “流氓啊你!”周苏郁脱口而出,像个逼良为娼的娇弱妇女。 “有心跳。” 半晌,楚鸣鹤弯起眼睛,温柔得像海市蜃楼,反正周苏郁从来没有见过楚鸣鹤对自己露出这副表情。 “说什么屁话。” 他早就将一半心脏献祭给兽灵之祖。周苏郁虽然这样想,但看到楚鸣鹤的脸,居然格外认真,这让他一瞬间恍惚。 “你先休息吧。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想看到我。” 让他自己静一会儿。楚鸣鹤狠狠心,准备丢下一头雾水的周苏郁走掉。 正起身,忽然被什么东西往下狠狠一拉,只好坐回椅子上。 疑惑回头,周苏郁却把自己翻过身,半张脸掩藏被子里,喑哑的声音传过来,“我想吃芒果。” “………………” 果然还是自己太纵容了,楚鸣鹤正色道:“芒果已经过季了,不然你就等几天,我叫人去热带星采摘新鲜的。” 话音刚落,就被周苏郁一句话堵死,“那我不吃了。” “…………” 气坏无人替。气坏无人替。 “你………”楚鸣鹤瞥到红起来的耳尖,刚才还病恹恹的人,忽然间活了起来,“在向我撒娇吗?” 周苏郁浑身发热,羞愤的火苗熊熊燃烧。他什么时候变得跟小女孩子一样了? 他弹起来,扯住楚鸣鹤的领子,可受伤的幼兽根本凶恶不起来,“你少瞧不起人。” 很近。 呼出的热气扑到楚鸣鹤的口鼻上面,叫他喉结重重地翻滚几下。 仿佛回到昨天晚上,周苏郁在噩梦里抱紧他的胳膊,嘴里反复念叨着“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了,不要走!” 他到底和谁说话?央求谁不要走? 这让楚鸣鹤稍有嫉妒。尽管他自己死不承认。 眼底氤氲的水雾暧昧了夜空中划过的流星,楚鸣鹤惊讶地发现,原来这是周苏郁的自我防御机制。 自尊心非常强,看上去轻佻脸皮厚,实际上比谁都经不起逗。 “好,我不说了。” 楚鸣鹤摸摸他的额头,安抚着。 周苏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奇怪,自己从来不会这样一戳就破,今天怎么这么容易破防? 他啧了一声,枕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和楚鸣鹤身上的味道一样。 “你救我回来,凶你才是不对,是我的错。”周苏郁盯着粉色的窗帘,回到大人样子,“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想起来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 门铃响了,梁孝洲提着一盒典藏白茶进来,一眼见到楚鸣鹤,“哎呀,都半个月没上学,又是请病假,大家都以为你病危了,可把我老人家这颗小心脏吓得。” 周苏郁疑惑地看向楚鸣鹤,挑着眉,“我晕了半个月?” 还以为只有两三天来着。 楚鸣鹤也挑起眉毛,颇有扬眉吐气的味道,“你就我一个法定伴侣,不然想谁照顾你?” “天啊,我可是第一次见到特殊种!”梁孝洲进大观园,围着周苏郁打转。 “小楚,金屋藏娇啊!” 忽然一声感叹。 两人的脸同时黑下来,偏偏梁孝洲读不懂空气,他凑到周苏郁面前,向来心直口快,“长得挺俊嘛,看你很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老人家就别用了吧。” 周苏郁觉得他声音很像一种鹦鹉,聒噪且难听。 楚鸣鹤没忍住笑出来,周苏郁用胳膊肘顶他肚子,“你怎么忍他这么久的?” 楚鸣鹤皮笑肉不笑,将作祟的手放回去,“咳,有些人情世故你不懂。” 梁孝洲担当研究院副所长一职,由楚璟成提携上来,也是长子楚烨的恩师。 “你的耳朵和尾巴怎么不见了?” 梁孝洲上手去摸,被楚鸣鹤挡开。 “病人皮肤敏感,没做消菌处理,随便碰会长疹子。” 楚鸣鹤笑着,语态轻盈,态度却很强烈。 又在正儿八经地说胡话,听到这话,周苏郁喷出来,不过莫名有点开心。 不料手里的维生素水洒到楚鸣鹤裤子上,湿了一大块。 卧槽。周苏郁半张着嘴,“嗯……” “我去换一下。” 楚鸣鹤拿纸巾擦了一下,没什么反应,放在以前,早就炸锅了。 房间里只剩周苏郁和梁孝洲。周苏郁显然不想也没心情理睬他,梁孝洲自讨没趣,借用紫砂壶泡了白茶,给周苏郁一小瓷杯,对方将信将疑抿一小口,味道还可以。 过了一会儿,气氛有所缓和,梁孝洲看向心率仪表,曲线平稳地波动着,“这小子,果然!” 周苏郁放下瓷杯,指腹被氲得有点烫,心里莫名其妙地发紧。 “什么果然?我总觉得你们有事儿瞒着我。” “我们检查出你缺失了一半心脏,不确定是否先天,但是严重损害了你的身体。”梁孝洲不确定地看了一眼,“你自己知道这回事儿吧?” 当然知道。周苏郁拧着被单,苍白指尖用力碾出痕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然后呢?” 直觉告诉他要发生不好的事情。 “所以小楚他把自己的一半给了你。”
第49章 打架 ◎误解◎ 一半给了他……什么一半?心脏? 不对, 这不可能。周苏郁直接否定,正常人怎么会蠢到给一个陌生人捐献心脏,而且这样他还活得下去吗? 梁孝洲哪里想到自己一句话把周苏郁吓着, 楚鸣鹤专门嘱咐不要引起病人的心理波动, 他此时惊慌失措了, “乖乖,别哭,是我老人家嘴笨。瞧我都说的是什么晦气话,呃不对,是我没解释清楚。” 周苏郁抬起眼,“我这样子像哭?”他早忘了自己是泪失禁体质。 梁孝洲解释道, “你被发现的时候器官多处衰竭, 心跳濒临停滞,如果不立马移植心脏, 就会当场毙命。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我们给你和楚鸣鹤各自造了一个电子心脏桥, 和正常人的心脏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皇家高精尖产物, 实验成功过,喏, 当年新闻还有, 我翻给你看……” “我在乎的不是这个!” 梁孝洲被打断动作, 把被打翻的维生素C的被子捡起来, 沉默着, 用纸巾擦地板。 周苏郁一直觉得楚鸣鹤是个可恶至极的人。 正义, 善良, 阳光一样永远散发明媚的光芒。 他习惯了丛林法则, 看惯了弱肉强食,他原本以为世界就是这样灰涩,残酷,铁血。 楚鸣鹤这种人,就是活在玻璃房里的脆皮公子,知道了自己的过去,一定会和所有人一样逃离。 他深深觉得能并肩站在楚鸣鹤身边的人绝不是自己。 而且最初黑掉婚配系统,卑贱地利用自己的特殊种身份和楚鸣鹤强行绑定,只不过为了……在自己死掉后,能有一个家境优渥,责任感爆棚的人善待自己的弟弟。 他的担忧不是没有根据。 阿尔法星早发布了实验失败的特殊种悬赏令。 绝大多数实验失败品,都是从尼比鲁星基地中流放出来。丧失人类心智的特殊种们,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城市破坏。 “被气哭了不行吗!” 不管面子什么的,周苏郁只觉得心脏被扎满了刺,渗出血。 “为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 “唉,没你想象这么严重,其实……” 门口传来吵闹的声音,好像有人吵架。 周苏郁听觉灵敏,一下子辨认出来楚鸣鹤的声音。 现在就要见他。 一刻都等不了。 迫不及待地开门,撞进一个人的胸膛。 周苏郁打了一个趔趄,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与想象相悖的一张脸。 楚烨眯起眼睛,仿佛打量落入敌网的猎物,用手将周苏郁轻轻推开,“你别过去,他们在吵架。” 周苏郁哪里管这么多,掰开楚烨的手,向后面大喊一声,“楚鸣鹤!” 楚鸣鹤惊愕的脸,伴随着茶杯摔碎的声音出现,径直闯入周苏郁的眼睛里。 楚鸣鹤怔住了。 右手拇指滴着血,被碎瓷片划破一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一滴滴流淌到地板上面,原本怒火攻心的楚璟成,这下也沉默了。 管家张承泽急忙去找消毒棉片,提着医药箱过来,看到什么,箱子啪唧摔在地上,酒精瓶子碎得四分五裂。 只见周苏郁抓住楚鸣鹤的手,两片泛红的唇瓣,含着楚鸣鹤的手指。 这幅场景,令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阿加雷斯雪豹的唾液有治愈功能,手指的伤口组织飞速愈合,等周苏郁的唇离开,指尖只剩下一点湿润的痕迹。 楚鸣鹤的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偶一低头,四目相对,暧昧的气息像一团粉尘爆炸开。 楚璟成凝望着他们,语气森然,“这就是你的对象?” 周苏郁头发有些长,浓密黑发凌乱散开,配合清秀面容,第一眼难辨雌雄。 他站在楚鸣鹤身边,退后一步,浑身竖起了刺。 楚璟成说,“你让开。” 楚鸣鹤的胜负欲一下子被点燃,不可能顺着楚璟成的道,“对不起。” 张承泽意识到局面尴尬,于是把剑拔弩张的两父子扯开。 周苏郁的防御机制启动,扫腿一记飞踢,将张承泽踹趴下。 “!!!” 就在他捂着腰,被护卫兵勉力扶起来的时候,看到了隐藏在阴影里面的眼睛。 紫水晶似的,闪烁着妖冶的光芒。 “是你?!” 楚璟成和楚烨的脸色仿佛乌云笼罩,半晌,楚烨说,“小鹤,你听话。把他给哥哥看一下。” “我不。” “他长得很像我以前投资的一个项目的实验体。说句不好听的,项目出了问题,所有实验都失败了。实验体身上有违禁药物残留,或许还有辐射,很危险,你离他远一点。” 楚鸣鹤说,“‘天使猎人’计划,靠药物养成人体兵器,我知道。” 楚烨双目欲裂,“你知道还——” “不行。” 楚鸣鹤咬字清楚。 只要他松手,周苏郁最后无外乎禁闭和新一轮实验。 他不愿意周苏郁再露出那样绝望的眼神,晚上抱着他恳求着不要离开,一遍又一遍,像被强行脱离母胎的婴儿的呜咽。 楚璟成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方面,“你和爸好好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和楚鸣鹤没有等级森严的父子关系,虽然身为大总统公务繁杂,但家庭教育算得上开明,楚鸣鹤极少顶撞他,因为幼时性格闭塞,被误诊为自闭症,所以全家老少都格外宠他,放掌心生怕焐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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