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征毫无惧色:“你做的事情绝对会公开,被抓住了这样把柄,你即将就可以下位了。” 这些话他说得轻松又平淡。 但对站着的这位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我绝不允许……”听得出来,国王的声音里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仿佛马上就要爆发了一样。 他补道,“都是因为你,陆征,处处干扰我,那些百姓也向着你,明明我才是一国之君,你!总是自以为是!” “我已经劝过你,你所做的一切都过于任性,明明现在也已经有白头发了吧。”陆征冷淡的反应好似对方说的不是自己一般。 国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耳边的头发。 确实已经有了几缕白丝。 明明比陆征年龄小了十几岁,但看起来却比他还要老态。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地位,你知道的,我不择手段,若是我被推翻,你必然也不能活。” “我已经到了这个岁数,参加过的战事有近百场,大大小小的战事让我觉得死亡不再可怕……”陆征语气冷淡,带着些许无奈,好像此刻正在跟一个小孩说理。 忽然他正了正神色,嘴唇微颤,语间染上明显的怒意:“可怕的是亲眼看到一个人的心变黑……亲眼看到,百姓们虽生活在繁华的帝都,却被自己的王亲手推入深渊。” 国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垂下的脸,衣服的领子遮住了他的神色。 “贪欲,暴戾是一场大火,它将整个奥斯奇帝国都吞噬了。” 国王终于抬起头,他身材有些胖,但此刻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来。 “既然如此,就让大火,来结束这一切。” 随着话音落下,刚刚锁门的两个侍卫开始往房间内倒柴油。 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刺鼻味让陆征猛烈咳嗽了几声。 国王已经退到门边。 显然早有准备。 “我已经跟你谈过了,但你不给我机会,我也不会放过你,我说过,我要咬死陆家。” 他似乎对现在的状况不在乎了。 只有一腔怒意在心中腾起。 他在乎他的皇位,极其在乎,如果没有权利,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他绝不允许,自己被推翻。 “着火了!!!” “好像是陆征将军的病房!” “快!快救火!!” 陆征在火光中,仿佛回到了战场。 他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在枪林弹雨中穿梭。 但最让他回忆的是,夜里与战友们安营扎寨时的篝火。 他们说。 每一晚都在道别,因为没人知道第二天会是谁牺牲了。 那时候的火与,现在的火一般,熊熊燃烧。 火还没有烧到床边。 只是围绕着他,似乎这也是国王特意安排的。 黑烟滚滚。 他能看到大家在外面拼命救他,而他动弹不得,吸入了大量的一氧化碳让他开始头晕。 即使还没有烧到他,他也已经要渐渐失去意识。 “这火根本浇不灭啊!!” “陆征将军你能听到吗?!” 听不清…… 周围的一切声音好似都在渐渐远去。 越来越听不清…… “父亲!!” 倒是这声响亮的喊声让他猛的听清楚了。 是陆言啊。 赶来得那么快。 只是临走前的遗憾是让那孩子一直讨厌了自己那么久。 这声父亲许久才能听到一次。 是所有声音之中唯一清楚的声音。 烟从窗户窜出去,在夜中缓缓飘远……慢慢上升……直到消散在风中。 “陆言将军!你不能进去!不要越过警戒线!!” 陆言被三四个男人拉住,他拼命想往前冲,他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了,原始的野蛮在此刻都展现出来。 那些人已经快要拉不住了。 “陆言!” 闻声,他怔了一下。 几人顺势将他拉了回来。 沈之初被眼前的一切吓得有些呆,特别是看到陆言一个劲想要冲进火里,他感觉心都要吊到喉咙了。 他小跑过去把陆言抱住。 他知道消息的时候还在照顾小栀。 父亲危在旦夕,陆言再冲动都正常。 他只是紧紧的,把人抱住。 面对着大火,红瞳中倒映着火光。 怀中的人还在挣扎,猛的抓他的手想要离开。 沈之初手背一阵刺痛。 知道自己根本拉不住陆言。 他忽然有些哽咽:“陆言别去!求你了……” 即使手被抓伤了也没有放开,用尽全力想要拉住对方。 里面火势熊熊,怎么都扑不灭的火,陆言进去了会怎么样。 纵使再强大,也会出事的。 陆言看到那只被自己抓伤的手背,形成了五道爪痕,血口子在往外冒血。 沈之初的脸埋在他身上,没有看清神色。 但知道,怀中的人慢慢静下来了。 救火的人群络绎不绝。 但火怎么都扑不灭。 就算是兽人,也没办法在这样的事故中完好无损,何况,陆征是生了重病。 结局不用想也已经注定。 沈之初还是紧紧抱着他。 陆言刚刚过于激动,现在冷静下来后瞬间变得软绵无力,他整个人都任对方抱着。 他从小到大,讨厌的父亲,永远要离他而去了。 空洞中,他缓缓抬手,回抱沈之初,甚至是有些过激的拥抱着怀中的人。 沈之初随意让他发泄自己的情绪。 如果换做是常人,恐怕已经崩溃哭泣,但陆言冷静下来之后放开自己,加入了扑灭大火的队伍中。 在大火面前,陆言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僵硬,强忍着某种情绪,加快自己运输水桶的速度。 凌晨,大火被扑灭。 陆言觉得头晕得厉害。 灰烬之后,唯有一块地方完好。 陆征的病床及周围几步的地砖,并未收到火的灼烧。 老人静静仰躺着,他死去之前无比痛苦,他能听见外面的人在救他,听到陆言在叫他。 最痛苦的就是牵挂。 国王是故意的。 被烧毁的器具倒在床边,黑漆漆的灰落满了陆征的脸,床单被子更是。 天花板脱落的墙皮也砸了下来。 陆言站在床边,大家都识趣的不去打扰他,只是先开始收拾附近被牵连的狼藉。 前面的窗只剩一个框架,四周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他脑子刚刚似乎已经停止思考了。 慢慢抬头拂去墙皮,灰烬。 一张带着烟灰的脸展现出来,只是人已经没了呼吸。 风猛烈得灌了进来。 陆言的大衣披风被吹起,发出响声。 他的帽子已经不知道刚刚混乱之中去了哪里,如今也是一身狼狈。 他缓缓单膝跪下,将右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口上。 这是在军营中对尊敬的前辈的缅怀礼仪。 风实在是太大了。 沈之初也只敢远远看着。 他垂着的手还在滴血,但却没有察觉到,只是一心盯着陆言。 他太担心了。 外面的月光照不进来。 只有大窗的风吹入。 陆言与陆征的关系不好,在外面也不说话。 但没有说的是,长大之后,他却很崇拜他的父亲,年轻时上场杀敌,年老后敢与国王交锋。 只是年幼的伤痛一直压着他,一直把他这种崇拜压到心底,只剩了讨厌。 此刻,天人永隔,血缘告诉他,他不是一个真正冷漠无情的人。 心一阵绞痛。 沈之初不知道陆言垂下头的这几分钟在想什么。 他长发已经有些凌乱,白大褂的领子也被弄歪了,站在原地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一般。 亲自安置好父亲的尸体。 陆言感觉到了铺天盖地卷来的疲惫。 沈之初一直跟着他 现在他知道这时候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为好。 陆言在停尸间,四周静静的,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一个孤岛,一下子心就空了。 转过身,看到一个人影静静站在门外。 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之初……” “我在。” 沈之初站在门口听到陆言在叫自己,大步踏进去,背后的原本被挡着的光线也随着他一起进来了。 陆言觉得自己的眼前亮了一下。 还在发愣的时候,一双手抚上来,将他脸上沾上的灰烬拂去。 一切的一切,都是无法预料到的。 陆言这时候才看到沈之初手背上的伤痕,血迹已经干了。 他意识到是自己抓的,眼神瞬间像做错了事一般将那只手轻轻托起:“我带你去处理一下。” 沈之初顺从的点点头。 这或许是他见过陆言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了。 处理完伤口,在车上,陆言捧着他的伤口,有话说不出。 在昏暗的车内,他的眼框难得一见的有些泛红。 沈之初觉得有些心疼,这段时间受到了那么多的打击,忙得晕头转向。 只要有生命都会积攒压力与情绪,平时的陆言太能忍了,所以一定很难受吧。 他想着,另一只手轻轻去抚陆言的头。 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遍抚摸着,一边轻声道,“有我在。” 手上忽然多了一道柔软的触感。 尖圆的耳朵在黑发上冒了出来,正好撞在沈之初的手心。
第六十二章 耳,耳朵吗? 在情绪异常激动的时候,兽人们会因此露出耳朵和尾巴。 沈之初还是第一次看见陆言的耳朵。 而且还,摸到了。 他将那颗黑脑袋按过来,轻轻拍。 陆言顺势抱住他,声音很轻:“你别离开我。” 沈之初有些诧异他说的:“我不会离开你。” 因为刚刚失去了一个亲人,他心名为空虚的黑洞越来越大,所以才有了不想再失去谁的强烈占有欲。 紧抱着眼前的人是他此时唯一的安全感。 沈之初则抚摸他的头。 陆言感受着头顶的轻柔的频率,疲惫涌了上来。 莫名安心了不少。 两个人一同经历了手忙脚乱的过程,再到情绪爆发,此刻都累得不行。 所以感受着对方体温,依靠在一起沉沉的睡在车里。 连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两只手紧扣在一起。 陆言捏得尤其紧。 几日来,度青探望陆商从未缺席,唯独今天,他没有来。 “陆言将军让我带这些给您。” 然后就拿出手工饼干或者是其他什么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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