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什么呢你。” 宴齐本就是个性子急的,听他这么说,直接急眼伸手推了一把。他下手没个轻重,翎均不慎一个踉跄往后跌去,宴齐、煜月、稚耳三人都急着去扶。 但有一个人比他们更快。 翎均本靠自己也能站稳,可在往后倒的那一瞬,他察觉到腕上的枝条动了。 翎均暗自轻笑,索性不去使力气,任那枝条钻进衣服里锁住了他的腰,随后继续往下延伸而去,避着其他三人的目光从衣袍下摆里钻出来,牢牢地缠住桌案腿,硬生生把他的身子给扯正了。 翎均站直身子,他此刻右臂被宴齐扶着,左臂被煜月扶着,下面稚耳还抱住了他的小腿,衣服里面… 总之,怎么都不会摔了。 他往堂下看了一眼,对上那人的眼睛,开口道:“可以了。” “槲栎。” 最后二字,是以神魂传音,在喧闹的大殿中,唯其二人能听到的一声呼唤。
第5章 涟五 见翎均无事,煜月松了口气,转头冷眼看向宴齐,斥道:“你这是做什么,手上没个轻重。” 宴齐也是吓了一跳,想道歉又拉不下脸,别扭地看着翎均:"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明知我开不起玩笑,还让我急。" 翎均温和笑笑:“好了好了,我的不是。快些入座吧,就要结束了,宴后再去我殿中小聚。” “那是自然,我今日可没准备走。”只怕你不让我去呢。宴齐得了准信,大跨步下阶回了座位,一副急切希望宴会早些结束的模样。 煜月也退了下去,翎均撩袍坐下,往槲栎那边看了一眼,那人掩面喝酒,看似未曾注意这边。 不知他宴后可有其他安排,直接相邀,会否太过冒昧? 翎均在这边纠结时,袖子突然被人扯了扯,身旁的稚耳眨巴着眼睛:“稚耳...也去...” "那是自然。"翎均捏了捏稚耳的耳垂,垂首喝了一口酒。 酒壮怂人胆...不若直接传音问他... 翎均如此想着,悄悄抬眸欲看那人一眼。 可谁知,方才还坐着人的位置此刻已是空空荡荡。他心中念想了半天的人早已不知所踪了。 翎均握着杯盏默然片刻,缓缓收回视线。 他心中涌起一瞬只有破坏和毁灭才能发泄的愤怒,却也只有一瞬。 那股怒气飞速升腾又急速化为一团乌烟,散进翎均四肢中,让他觉得浑身无力。 他是以什么身份什么权力在生气呢,堂堂鬼相大人,他的去留,是旁人可以干涉决定的吗。 呵。翎均自嘲地笑了笑,复又拿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翎均一连串的举动悉数落进了身侧一直注视着他的稚耳眼里,小小的瞳仁中夹杂了众多复杂的情绪——有不解、疑惑、心疼、厌恶... 他的视线在远处槲栎的空座和翎均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只余下深深的嫉恨。 翎均哥哥很在乎那棵树。 凭什么,他不服气。 - “多谢殿下此番热情款待,垚铭记于心。” 宴席毕,翎均携凤栖、仲琼于南天门送客。妖族少主姬子垚拉着整场宴席都未露面的胞弟姬子涟同翎均道别。 “少主言重了,这都是翎均分内之事。” 翎均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与姬子垚相视而笑后,他看向其身后抱着剑一脸不羁的少年,缓声道:“涟儿今日过来,连句话都未曾同我说,当真是生分了。” 他看似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带着淡淡的威胁。但这分威胁,不是熟悉翎均的人是品不出来的,故而姬子垚面色未变,而其余三人皆是一怔。 姬子涟本因那声“涟儿”耳廓泛红,听到翎均后面话中语气,神色又变得不自在起来。他瞥了翎均一眼,想要装出浑不在意的模样,但越紧张越露怯,攥着剑的指尖都发了白。 见姬子涟迟迟不应声,姬子垚偏过头,收了笑容蹙眉道:“翎均殿下问话,怎的不回,愈发没规矩了。” 翎均轻摇着扇子不语,这只笑面狐狸也只会对他弟弟如此疾言厉色。 姬子涟不敢跟翎均呛,对上姬子垚却是脾气大的很。这一句训斥让他有了出气口,当即翻了个白眼,丢下一句“要你管”,转身欲扬长而去。 可惜还走了没两步,双腿就被人施法定住。他奋力挣了两下没挣开,转过头准备冲姬子垚发火时,正对上翎均不咸不淡的目光。 “我与涟儿许久未见,今日便让他留下吧。”翎均道。 “我不... ”姬子涟梗着脖子准备反驳,被翎均沉声堵了回去:“我是在告知你,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他一字一顿,语气显然带了怒意,姬子涟别过头不吭气了,面上心里都不服得很。 “既是殿下亲自相邀,定没有拒绝的道理。子涟,你去吧,记得谨言慎行,莫要惹殿下不快。” 姬子垚说着一挥手,解开了姬子涟腿上禁制,他似是用了全力,让翎均都感受到了一丝妖力反噬。 “那殿下,垚就先告退了。”姬子垚回过身,又恢复他以往的笑脸施了一礼。 翎均眯了眯眼,笑着送走了姬子垚。 他转过身,本在互打的凤栖姬子涟二人迅速收手站好。姬子涟还往旁边让了一步划清界限,可旋即,他又为自己下意识的认怂举措感到无比跌面,俊脸又臭了几分。 翎均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带着三个瓜娃子回殿。 他原本对私宴兴致很高,本想着能把那人叫来,把他介绍给朋友和弟弟们认识,日后关系都近了,那常常来往也不会显得突兀。 可现在... 他总能打乱我所有谋划的。翎均轻叹口气,复又忍不住笑,与其说是槲栎打乱了,不如说是他自己让这棵树攀上了他原本注定孤寂的道路。说来说去,不过作茧自缚罢了。 “大哥?”身边冒出一颗火红的头,凤栖扒着翎均的肩膀眨巴着眼睛,“你不开心?” 翎均回手摸摸他的脸,扯出一抹笑:“没有,今日天宴圆满结束,我有何不开心。哦,对了... ” 他转头看向仲琼:“人帝可曾安然送回去。” 仲琼颔首:“我亲自送回去的,他醒来后十分激动,每日上朝都要说一遍天界见闻,现下还命人将之编撰成册,发往全国让百姓诵读。” 翎均眉头微皱:“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这须臾之间,人界当已过去不少时日。你注意盯着些下界,别出什么乱子。” 仲琼应声称是。 转眼几人已来到翎均的雀鸾殿前,煜月、宴齐、雪出云、稚耳四人已坐在殿中冲他招手,翎均冲他们笑了笑,侧过身道:“凤栖、仲琼,你们先进去招待。子涟,你随我来。” 姬子涟一路都垮着个脸。 要知道启天翎均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心理攻防。 他看你不爽了,最先做的事不是动手,而是让你知道他生气了,会收拾你,却又不立即收拾你。就笑盈盈地负手做壁上观,看着你抓耳挠腮上蹿下跳。 姬子涟方才的感受,就好似头顶悬着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剑,弄得他做什么都不得劲。故而现在翎均唤他过去,他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真是... 真是没出息透了! 多少年了,还被启天翎均当面团一样放在手里捏!没用的东西! “涟儿。” 翎均侧首看着身后的人,那人面色不忿,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 翎均不再管他,兀自往后殿走,身后安静片刻,响起很不情愿地靴子在地上拖拉的声音。 翎均终是忍不住勾唇笑了笑,臭小子。笑完,他又在心中轻叹口气,训完这小子,开完宴会,还有一些堆积的公务要处理,今日也还没有练功。 罢了,总是能做得完的。他往前走着,手指忍不住轻抚着腕上的荆棘环,今日,已经是很值得怀念的一日了。 看着姬二被大哥带着往后殿去,凤栖有些焦躁地摸着下巴,忍不住问仲琼:“诶,死鸟,你说大哥不会打他吧!” 仲琼白他一眼,迈步往殿里走:“打他也是活该。” “诶你... ”凤栖不赞同地嘟着嘴,“也不全是他的错吧,算了,我去看看。” 他猫着腰鬼鬼祟祟跟了过去,仲琼脚步微顿,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眸中不无艳羡。凤栖过去,兄长不会觉得如何,而他过去,定会遭兄长厌烦训斥。 多思无益,仲琼收回目光踏进殿中,还是办好兄长吩咐的事情要紧。 凤栖生怕被发现,在后面磨蹭了一会才偷偷跟上,翎均带着姬子涟进了寝殿,还关了殿门。 这是要关门揍人的节奏啊!凤栖悄摸迈着步子走上前,扒着殿门偷听。 怎么什么都听不到。 他小声咕哝着,刚想偷偷用些法术,殿门就突然被打开,凤栖脚下一个趔趄,往前猛冲几步撞进一人怀里,他抬头,对上翎均带着几分无奈的温润眼眸。 “哥...” 他小声唤了一句,听翎均道:“在做什么,学会偷听了?” 见凤栖有些心虚地嘿嘿一笑,翎均屈指敲了敲他的脑袋。 凤栖抱着头往门边缩,眼睛偷偷瞟向他身后,去看姬子涟的情况。 “带他去玉潭洗洗脸。”翎均甩了甩衣袖淡淡吩咐,话音刚落,身后的姬子涟就垂着头以袍袖遮脸快步走了出去。 凤栖好奇地追在姬子涟后面凑头去看:“挡什么呀...哟,哭鼻子啦,哈哈哈,你多大了,羞不羞!” “滚!” 姬子涟恼羞成怒,吼了一声一溜烟跑走了。 “喂!”凤栖不满大叫,“你等等我!” 翎均望着他们上蹿下跳跑走的背影,轻轻摇摇头,他垂眸转了转腕上的荆棘环,拔步欲往前殿走去。 就在此时,手上的荆棘环忽然毫无征兆地动了起来,看样子是由其主人操控。 翎均板着脸故作无视,只顾朝前走。 那树枝顿了顿,小心翼翼在他手腕处点了点。 翎均还是不理。 见其如此冷漠,树枝逐渐萎顿下去,缩成一团瘫在那没了生机。 翎均这才垂眸看去,那树枝又立时恢复了精神,飘出一根枝条在空中写道:“生我气?” 翎均冷冷:“为何生你气。” 树枝犹豫了一下:“汀芷花丛…我... 。” 翎均没忍住笑,以假咳掩饰,随即又板起脸。 树枝继续写道:“无心之失,还请恕罪。” 这八字一出,翎均残存的笑容彻底消失,是真的恼了。 树枝一时有些无措,往回缩了缩。见翎均半晌不说话也不动作,又凑上来写道:“又…生我气?” “又?”翎均看去,“我很小肚鸡肠吗?” 树枝顿了顿,方才连接不太通畅,槲栎只听到断断续续的话,中间缺了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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