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是‘指挥’,”艾尔斯坐到沙发上,叠起他那两条又长又直的腿,“它们就是我的一部分,我想想……就像是人类的双手和双脚。” “你可以同时操纵所有藤蔓,就像人类可以同时使用双手双脚做动作?”叶辉猜测。 “对。” 艾尔斯驱使另外一根藤蔓,将热水壶拎到身旁,而后亲自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倒了两杯水,又用藤蔓将其中一杯送到叶辉面前。 叶辉着了迷似的盯着这根给他送水的小藤蔓,却没有接过水杯,而是伸出右手食指,试探性地摸了摸它略微粗糙的表皮,好奇地问: “藤蔓的表面也像人类的皮肤一样,拥有触觉?” 摸着摸着,他就将手掌覆在了藤蔓身上,轻轻握住: “这样就相当于……握手?” “可以这么说。”艾尔斯眯了眯眼睛,微微弯起唇角,像是被摸得很舒服。 “那么,也会痛吗?”叶辉用指甲划了划藤蔓表面,却并未用力,“你之前为了送我礼物,剪下那么多枝叶,是不是很痛?” “如果是我自己剪下的——不会。”艾尔斯召来一株细藤,然后从桌边拿起一把剪刀,“我能够随意操控藤蔓,是因为我可以将自己的神经系统延伸至藤蔓之中,与之相对的,我也可以随时收回其中的神经元。” 艾尔斯剪下一根开着粉色小花的枝杈,眼睛都没眨一下: “不在我的神经系统之内的藤蔓,就和普通的植物无异,对我来说,就像指甲,或者头发,即便剪掉也没有任何感觉。” 叶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放下手里抓着的藤蔓,转而接过水杯,边喝水边快速在心里做笔记。 也就是说,研究从艾尔斯身上剪下来的枝叶,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脱离艾尔斯的神经系统的藤蔓,的确就是普通的卡皮木藤。 既然如此,该研究的对象究竟是什么,也清晰地呈现在了叶辉的脑海里——是一根包含艾尔斯的神经元的藤蔓。但叶辉并不敢开口索要,甚至不敢深入地去思考这件事,因为这意味着要在艾尔斯收回神经元之前剪断他的藤蔓,用人类作比喻,就是要砍断他的手脚。 这是叶辉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做的事,是科研人员不能触碰的底线,也是社会道德与科学伦理决不容许的罪行。 艾尔斯举着小花,向叶辉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正在发呆的叶辉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顺着艾尔斯的手势坐到艾尔斯身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艾尔斯。 艾尔斯稍稍垂眸,将枝杈插进叶辉工作服上衣的口袋里,再轻轻一转,让粉红的小花朝外。 “谢谢。” 即使这根开着花枝杈没有任何研究的价值,叶辉还是礼貌地道了谢。毕竟,这是作为“老公”的艾尔斯送给他的礼物。 杯中的水被喝干,叶辉就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这时一根藤蔓从茶几下方钻了出来,迅速卷起热水壶又为他倒了一杯水,倒完以后,它还微微躬身,像是在说:“请慢用。” 叶辉忍俊不禁,也向小藤蔓道了谢,然后拿起热气腾腾的水杯,“呼呼”地吹了吹,轻啜一口。 他边喝边偷瞄着艾尔斯,想多观察观察研究对象,尝试寻找新的研究思路。 而艾尔斯则似是察觉到了自己在被叶辉观察,故意摆出一个慵懒而不失优雅的姿势,挑眉问道: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 “没什么。”叶辉回过神来,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探求的目光,转而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艾尔斯,随口一问,“你这身正装是哪来的?我的衣柜里应该没有这一套。” “爸送给我的,他说他买来以后就没穿过,我看还不错,就穿上试了试。” “‘爸’?”叶辉震惊无比,“世界上还有其他能变成人类的卡皮木藤?” “不是,”艾尔斯被他的话逗得“哈哈”大笑,“是费舍尔教授,我早上偶然碰见他,被他拉走问了几句话,然后他说:‘费舍尔家的驸马爷可不能穿得这么寒酸’,就送了这套正装给我。” “原来如此。” 叶辉松了一口气,心想,看来“变人藤蔓”还没有泛滥成灾,这是个好消息。但是艾尔斯刚才的话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费舍尔教授是我的爸爸,不是你的,还有,”叶辉气得反而有些想笑,“什么‘驸马爷’,他在乱说什么……” 除了植物学,费舍尔教授还对古汉语抱有浓厚的兴趣,但他经常学到一个新词就乱用,让叶辉十分困扰。 “为什么不是?”艾尔斯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格外庄重,“我是你的老公,你也是我的老公,我们是一家人,你的爸爸当然也是我的爸爸。”
第14章 日常 “说好了两周一次……” “但是协议上可没说——” “好,”叶辉一脸无奈,轻叹一声,绝望道,“我说不过你,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话虽如此,但事实上,艾尔斯确实尽到了“老公”的责任。艾尔斯并非科研人员,不需要去研究所上班,每天除了变着花样穿着帅气的衣服在基地里闲逛,就是给叶辉做饭和收拾房间。 而叶辉就像一只幸福的家养小猫,有人定时来投喂美食和清洁猫窝,这让他能够摒弃一切干扰,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工作中——目前“变人藤蔓”的研究进度陷入停滞,需要尽快找到突破口,为此,叶辉带领的整个团队都忙得焦头烂额。 所以叶辉依旧像以前一样,没日没夜地泡在办公室和实验室里,累了就趴在桌子上小憩,困了就从桌子底下拉出一张折叠床睡觉,把艾尔斯这个“老公”和两人之间定下的结婚协议忘得一干二净。 不出意料地,他这种不守信用的行为引起了艾尔斯的极大不满。于是在三天后的某一时刻,长时间没得到“投喂”的艾尔斯终于忍无可忍,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植物学研究所的办公室,当众把折叠床上睡眼朦胧的叶辉薅了起来,扛到肩膀上踹开门就走。 叶辉当即就被吓得睡意全无,应激似的挣扎了一下,结果差点从艾尔斯的肩上摔下去,便再也不敢乱动。直到一路被扛回宿舍,扔进浴缸里之后,叶辉才勉强爬起来,抬起那双因惊吓而变得湿漉漉的眸子,战战兢兢地唤了一声眼前人的名字: “艾尔斯?” 直至此刻,艾尔斯那比锅底还黑的脸色才稍稍有所缓和。叶辉内心忐忑不已,生怕这株饿极了的植物一生气,就当场把他整个人都当甜点给吃了。 然而身为一位有洁癖的古典优雅男士,艾尔斯在“吃”这方面讲究得很。他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浴缸里瑟瑟发抖的叶辉,“唰”地拧开了花洒,然后就像给小猫洗澡一样,用一只手按住叶辉的腰肢,另一只手卷住搓澡巾使劲往叶辉身上搓。 叶辉被搓得小声呜咽,几次后就好似承受不住,边躲藏边拽住搓澡巾的一角,求饶道: “我自己洗,自己洗!” 艾尔斯轻笑一声,放下搓澡巾,走出浴室。叶辉如蒙大赦,乖乖把自己洗得白净净香喷喷以后,才敢裹上浴巾,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的门。 卧室里的艾尔斯身披一套黑底红边的浴衣,侧卧在床上,正垂眸翻阅一本古旧的书籍。叶辉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用食指和中指夹走那本占据了艾尔斯视线的古书,而后爬上床,环住艾尔斯的脖颈,“粗暴”地“强吻”了那两片干渴的唇瓣。 强吻最终变为一场黏糊糊的液体交换。艾尔斯吃得心满意足,眼眸中盈满了愉悦的笑意。叶辉也放松下来,为自己暂时还不会被吃掉而庆幸。 肌肤摩擦着肌肤,胸口贴着胸口,心脏跳动的节奏“砰砰”鼓动着,悄然渗入心底。两人在寂静中依偎在一起,默默享受着难得的温存时刻。 指尖传来褶皱的触感,叶辉抓过来一看,发现是艾尔斯方才正在读的古书。古书为牛皮纸制,边缘已破碎卷曲,上面的字迹也略微模糊,只能勉强辨认。 叶辉记得这本书,它是一位古罗马时代的旅行者所撰写的游记,上面记载了公元3世纪地中海地区的各类动、植物的形态与特征,还配了很多精妙的手绘插画。 现在叶辉手里拿着的并非原件,而只是历史学研究所根据战前遗留的电子资料制作出的仿造品,纸张和字迹都故意做旧,目的是尽可能地还原书籍原本的模样,让人在阅读时更能身临其境。 可惜的是,书上的文章是用晦涩的古拉丁语撰写的。古拉丁语在22世纪初就已几近失传,经历第三次世界大战带来的灾难后,便再无踪迹可寻。在小小的科考基地内,自然也没有能读懂古拉丁语的研究员,因此这本书的研究已被搁置许久。 于是,本着不浪费知识资源的原则,叶辉将它从图书馆里借了出来,放到自己床头的书架上,平时闲下来的时候就翻开看看,看能不能从图里大致推测出文字的意思。 遗憾的是,由于工作繁忙,叶辉几乎没时间读,就算读了,也很难写出有价值的分析成果。 “你能读懂?”叶辉“哗啦、哗啦”地翻着书,略带惊讶地望了望艾尔斯。 “嗯。”艾尔斯有些漫不经心,“人类的语言我基本上都懂一点。” “那你快帮我看看,”叶辉来了兴趣,指着书上绘着的一株拥有细长叶片和圆形果实植物,向艾尔斯请求道,“这一页写了什么?” “好。”艾尔斯接过古书,边看边翻译,“8月7日,天气晴朗,微风,我来到了拉文纳。路上生长着许多这种绿色的果树,我摘了一颗果子尝一尝,发现非常好吃……” 艾尔斯的语速不快不慢,声音也清晰平稳,像是在温柔地为枕边人读睡前故事。两根小藤蔓悄悄攀上叶辉的脚踝,占有似的缠住他的小腿。 叶辉并不排斥这种亲昵的小动作,反而还有点喜欢。他一边听“睡前故事”,一边弯起脚趾,玩耍似的踩来踩去,踩得小藤蔓簌簌发抖,无数次掉下去却又契而不舍地缠上来。
第15章 宝贝 这篇游记中记载的大多是作者的生活日常和感受,很少有对植物特征的直接描写。叶辉起初听得认真,不一会,就开始昏昏欲睡。 上下眼皮止不住地打架,叶辉最后打了个呵欠,习惯性地窝进艾尔斯的怀里,沉沉地入了睡。 第二天早上起床洗漱后,艾尔斯在餐桌上向叶辉提了三个要求:1、每天都要回宿舍睡觉;2、睡觉前后各接吻一次,分别是“晚安吻”和“早安吻”;3、在办公室或实验室里为艾尔斯安排一个座位。 叶辉舔舔嘴唇,瞄准盘子里的一个小笼包,拿起一根筷子轻轻一戳,金黄的汤汁就“噗呲”一下滋了出来。 “没问题。”叶辉两眼放光,夹起小小的汤包送进嘴里,一口吃下。美食当前,无论艾尔斯向他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
42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