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一触即发。 下一秒,定真感到自己的降魔杵被缠住了,低头一看,白雪化成的水流开始扭曲,外头水源似有洪水之势,竟然是一只天生地养的水精,不知为何到了伏涟麾下,为其卖命。若是被这只水精困住,在这冰天雪地里便是死路一条,定真点地后退,与慢慢显露出身形的水精遥遥对峙。 大师父低声念了佛号,身影慢慢虚幻起来,平底起风,他自扶摇而上,身影逐渐变得透明,金刚铃响,白骨相与肉身相互相交错着在同一人身上显现,安歇之音响彻云霄,覆盖了整座寺庙,偷袭的祝女鬼精们竟一时接近不得。 道行浅薄的小鬼竟然在接触到金光的一瞬间惨叫着爆开,一滴黑血溅在了伏涟脸上。伏涟看着眼前的一切,慢慢显露出狂热的神情,用指腹擦掉脸上的那滴血: “好玩……真是太好玩了!” 大师父漂浮在半空中,似幽灵一般,双手合十,默念法号: “南无阿弥陀佛。” 以身作阵,护佑寺庙。想不到啊想不到,这里竟然藏着一只行走世间的慈悲骷髅,不仅如此,竟然还能保持自己的神智。 “你是谁!” 庙门大开,一众僧人拿着棍棒将伏涟团团围住,伏涟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定定地看着半空中的大师父。 “你我……三千年前有缘……”大师父居高临下,身影闪烁,没人知道他耗费了多大的成本才能开启这一阵,万般皆是因果,或生或灭,他看着自己的手,眼前似乎还能浮现当初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这只手被烈焰烧成白骨的画面。 “如今……一并了结吧……” 邪人瞳藏在黑暗处,最显目的便是他面上唯一的一只硕大的眼睛,好食人眼,能见人之所见,闻人之所闻。见前方已经开战,各种精怪层出不穷,它反而躲在后面,细细从这无数人眼中“看”着,为的是找寻叶慈的踪迹。 它正细细发动着法门,突然,被打断了。 嗯? 这只精怪半天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这一贯无往不利的法门怎么突然失了效,就在这时,它感受到背后有人。奇怪了,它为什么感受不到背后那人的视线? 邪人瞳的独特力量让它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有转身的能力,于是在迟缓僵硬的转身之后,它看见了一名西南女孩。女孩瞳孔无神,像蒙了一层雪,看起来牲畜无害,红色的裙子像鲜血一样。 周围只有她一个,真是太好了。 密宗僵尸一开始就选好了点位,他们总共有四只,红色的僧袍衣摆处已经开始发烂了,身上暴露出来的伤口依旧狰狞,赤足走在雪地上,只留下被鬼煞之气侵蚀成黑色的脚印。足环叮当,他独自立在风雪当中,正要做法,却被棍棒架住。 棍棒层层龟裂,他轻而易举地挣脱了束缚,背后站着三个僧人。僵尸死掉的眼睛似乎升上一抹好奇,他的大脑已经不能运转,但是本能却告诉他,只有解决了眼前的这些不速之客,才能继续去完成主人交给他府任务。 观音寺前群魔乱舞,慧一双手捏诀,一连冲垮了好几具祝女木偶,这种会动的木偶邪乎得很,即使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也还能动作,必须被粉身碎骨才行。面前黑压压的一大块,几乎所有的战力都已经投进去了。 正当慧一腾出手来想要帮忙的时候,突然一条藤蔓袭来,若不是慧一反应快,就已经被这藤蔓弄断了脖子。慧一猛地朝一旁看去,只见柱子后面出来一只矮小的山精,崎岖的脸上唯唯诺诺的,出手凶狠,语气却很是懦弱:“对、对不起……我、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不要怪我……” 随着它话音落下,山精突然爆发,身后猛地窜出数十条藤蔓向慧一袭去。 “也不知道慧一怎么样了?” 余双雪坐在台阶上,看着外面的血。面前是一个枯塘,已经被白雪覆盖住了。余双雪是医师,迟东然是少年侠客,负责留在后方照看叶慈。叶慈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连走路都困难,说不准什么时候羊水破了就要生了,此刻必须有人陪在身边。 “好大的雪啊。”叶慈嘴唇苍白。 现在这个时间,外面应该已经开战了。叶慈的睫毛颤了颤,不知脑袋里在想些什么,转头对余双雪说,“双雪,不知道东然的药熬得怎么样了,你帮我去厨房看看。” “好嘞!” 调开了余双雪,叶慈扶着把手,艰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翻着自己随身的物品,最后终于在最里面找到了一个小盒子,一打开,里面放着一颗莲子。 这是当初他还在大佛光寺的时候,封七眼之前遇到的一个野和尚给他的。那全身破破烂烂的野和尚跟叶慈说了一大堆云里雾里的话,叶慈到现在还没有参破。 盒子里,几个月前交到叶慈手里的莲子现如今依旧碧绿如洗,翠艳欲滴。 叶慈颤抖着手,紧捏着这枚莲子。 他总归是……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雪又下大了些,风也吹得更猛了,伏涟的衣摆在半空中翻着波浪,看着地下被他打得口鼻流血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僧人,眼神中没有半丝感情。阻碍他前进的人都已经被他打趴下了,那么现在就只剩下眼前这个以身作阵的老和尚了。 勉力支撑了这么久,大师父的嘴角也沁出一丝鲜血。满地的僧人里,也就只有住持还能动作,他眼睁睁地看着伏涟朝大师父靠近,不顾自己的安危站了起来,拿起金刚杵奋力朝伏涟袭去,伏涟甚至不用回头看他,瞬间那柄金刚杵就折成了两截。 伏涟不再留手,操纵着一柄断刀,朝住持的要害处刺去。 “铮——” 断刀落地,住持安然无恙。 伏涟缓缓转头,想看一下究竟是何人拦下了这一击,回头一看,表情猛然狰狞。 是林妮子。 林妮子这几年苦练剑术,为的就是今日这一遭。他以少年之姿独自应对凶恶的伏涟,眼中却无丝毫惧意:“妖孽!今日便由我来降你!”声音甚至还带了些稚气。 伏涟简直就要气笑了:“就凭你!” 林妮子光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了伏涟全部的怒意,大师父咳出鲜血,可就算是这样也丝毫不妨碍他在一旁煽风点火:“没错,伏先生,林妮子就是我们特地派来杀你之人。除了他,你再看看他手里的剑,伏先生,是不是分外眼熟啊?” 伏涟的脸色恐怖到了极致,恨不得将面前的小子肉体连同灵魂一并千刀万剐。 大师父缓缓揭晓答案:“林家子手中之剑,乃是赫赫有名的凶煞之剑,是由千年之前林意盛将军自万军前斩杀佛莲鬼母得此凶名,三千年间,持剑者多被其凶气扰乱心智,无人能真正驱使此剑,而后封于皇宫地下以龙气镇压,才得以安歇,现在——” 视线转到了林妮子身上,他眼神坚毅,丝毫没有被剑意侵蚀的痕迹。 “这把千年凶剑,终于找到了它的主人。” 这才是伏涟真正要面对的对手。 大师父每说一个字,伏涟的怒意便涨上一分,他目眦欲裂,几乎要疯了,冲天的黑色煞气自他身后腾发,伏涟忍无可忍:“啊啊啊啊啊——” 林妮子执剑胸前,毫不畏惧地冲上前去,他手中的长剑泛着利光,定真是教了他真本事的,当初林妮子第一次拿到这把剑的时候,就好像跟这把剑心灵相通了似的,驱使这柄剑对他来说就像驱使手臂那样得心应手。 割裂层层黑雾,说到底还是少年,即使尽力拼搏,还是让伏涟近身了,一掌打中了腹部,林妮子一口血喷在了剑上,挥舞的剑光中都泛着血气。 “结阵!” 不知谁喊了一声,金光落下,地上原本无法动弹的僧人立刻爬了起来,各司其职,罗布列阵,想要将伏涟困住。伏涟看穿了他们的意图,眼疾手快,闪到一名僧人身后,勒断了他的脖子,少了一个人,这阵法自然就结不成了。 “师兄们!我来助你们!” 是慧一的声音。那山精十分难缠,慧一全身凌乱,脸上都被抽了几道红痕,若不是那山精胆小怕事,见势不对立刻逃跑了,慧一也不见得能够全身而退。 慧一填补了死去僧人的空缺,伏涟来不及阻止,众僧人动作整齐划一: “起!” 金光大绽,将林妮子和伏涟二人通通覆盖其中,伏涟感到自己的动作处处受限,面前的林妮子却没有丝毫阻碍。伏涟脸上满是狰狞之色,眼前林妮子的身影渐渐地和前世杀他跟叶慈的那个身影重合起来,伏涟恨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冲着林妮子嘶吼着: “啊啊啊啊啊啊——” 林妮子提剑正要冲上去,就被伏涟的怒浪震地摔在了地上,下一秒,伏涟就已经来到了眼前,伏涟满眼皆是猩红之色,而林妮子剑已经脱手,而伏涟鬼爪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将林妮子开膛破肚—— “扑,通。” 胸膛里的心脏突然一震,伏涟的动作顿在了半空,随后他的喉咙像是被掐住了一样,完全呼吸不了,窒息的痛苦充盈着整个身体。林妮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眼睁睁地看着刚才凶神恶煞的伏涟此刻瘫坐在地上像是静止了一般。 “小……娘子……” “叶哥——”余双雪端着熬好的药回来房间,一进门就看见叶慈摔在了地上,她猛得一惊,连药都顾不得端了,焦急地跑上前,“叶哥、叶哥你怎么样?!” 叶慈脸色惨白,满脸是汗,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连嘴唇都在颤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好像……要……生……了……” “!!!”余双雪看着地上出现的不知名液体,慌不择路地冲迟东然喊道,“快、快去准备剪刀和热水,快点!” 余双雪也是慌得不行,她只看别人接生过,完全没有自己上手过,寒冬腊月的,外面这么冷,叶慈的状况有如此特殊,一个弄不好就是大人小孩一起夭折了。 “双、双雪……”叶慈的声音虚弱极了,“我、我好疼啊……” “别怕!”余双雪明明也很慌,但是却一直安慰着叶慈,她几乎要哭了,抓着叶慈的手,“放轻松,有我在……” 现在就是出去喊人也来不及了,叶慈不是真正的女人,他的穴道本就比女人狭窄,产子更是艰难。叶慈躺在床上,痛得什么都思考不了。 “用力!叶哥!”余双雪也急得满头大汗。 叶慈听从她的话去做,太疼了,实在是太疼了,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叫了,可是凄惨无比的叫声还是从他的喉咙里叫了出来: “啊啊啊——” 伏涟仿佛听到了什么,突然发狂,眼睛似乎被冰雪刺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声撕裂竭地大叫着,林妮子已经重新拿到了剑,面对发狂的伏涟,竟有一瞬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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