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离开前,他听着两个姑娘向他询问洛伦·弗罗斯特先生是怎样用一根树枝捉到鱼的。他想了想,从树上折下一根长枝,撸去上面的树叶,走到湖边耐心等待。 泽尼娅和莉娅都好奇地站在他身边屏住呼吸,在一条半大不小的黑鱼游过来时,科林的手臂猛地一甩,等他在抬起胳膊时,树枝上已经穿着一条黑鱼。他就这么拿着树枝,拖着脚步离开了这里。 两个姑娘惊讶又赞叹地蹲在湖边研究了半天,等到她们回头想起吃饭时,只见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刚从她们的野餐篮子里□□,嘴巴里还叼着一块三明治。 小马驹欢快地跑开了,黑曜石发出一连串嘲笑的唏律律。 两个姑娘翻了翻篮子,现在她们只剩下果酱、黄油和面包了。
第9章 “如果我在学骑马的时候挑它来骑,”莉娅愤愤地盯着小马驹说道,“弗罗斯特先生会不会认为我在虐待他的马?” 大概吧,泽尼娅暗暗想到,这小家伙才刚到她胸口高呢。 不过她也知道莉娅只是在开玩笑罢了,她喜欢着这家伙呢。 莉娅盯着它喃喃道:“你说,洛伦·弗罗斯特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洛伦·弗罗斯特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泽尼娅也说不清楚。他们至今才认识不到两天,却已经比她曾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更让她惊异。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画面至今仍清晰地印在她脑子里,当洛伦·弗罗斯特从古堡中走出来时,泽尼娅几乎要疑心他是自数百年前走出来的幽灵。 他的姿态带有脱离时代的古典优雅,他的服饰上装饰着不合时宜的繁复饰品,那些巨大的宝石戒指、制作精良的袖口与领针、镶在衣摆上的精美蕾丝……可这些东西在他身上是如此的契合,让他与他的城堡也融为了一体。 他能够用最具礼仪的方式接待客人,也能将之毫不在意地抛至一旁;他可以待人无比体贴,可在提到克诺镇时也丝毫不屑于掩饰自己的轻蔑与厌恶。 他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于常人,显露出些许愤世嫉俗的傲慢,但那些惊人之语又是如此的发人深思。 他苍白的嘴唇既可以表现出令人心折的微笑,又能做出锋利讥诮的弧度。 可他的那双眼睛……那双灰蓝色的、永远笼罩在迷雾之中的眼睛,又是如此的摄人心魄。 泽尼娅闭上了眼睛,她想起昨天清晨,她走出房间,随着音乐来到了那间摆放着羽管键琴的晨室。 她怎么就落泪了呢?那音乐里,有什么令人悲伤的事吗? …… 直至暮光沉落,星河显现之时,洛伦·弗罗斯特先生都没有再次露面。 泽尼娅和莉娅在晚餐中吃到了由早晨的鱼获所做成的菜肴,送餐来的罗齐娜说这是洛伦·弗罗斯特先生所特别吩咐的。 莉娅想向罗齐娜问询几个问题,但她在踌躇。泽尼娅知道莉娅仍然记得昨天傍晚时在罗齐娜身上所感受到的那一瞬阴寒冷意。莉娅有时候就像只迷糊的猫,她能敏锐地觉察到危险,最后却又总会因为好奇又凑上去扒拉两下。 泽尼娅在观察着罗齐娜,现在她暗蓝色的眼睛里只有沉静智慧,似乎看出来莉娅的踌躇,于是耐心地站在那里等待,显得温和又友善。 这也许就是她平常的状态,没有人会每时每刻都沉浸在憎恶里,每个人都会有情绪无法把控的时候。但这也有可能是一种伪装,泽尼娅还从未见过哪个人的眼神能够如此的恐怖。 罗齐娜·克诺斯,她是她们在这座城堡中见到的第三个人,她所表现出来东西如此复杂且令人好奇,科林也同样是个特别且引人注目的人。那么这座城堡呢?这座城堡的主人呢? “你对这座城堡的历史有所了解吗?”莉娅向罗齐娜问道。 “我并不清楚,”罗齐娜抱歉地看着她,“我来到这里的时间太短了,对那些古老的历史并不了解。如果您感到好奇的话,或许可以直接向弗罗斯特先生询问。” 在罗齐娜离开后,莉娅向泽尼娅问道:“你觉得弗罗斯特先生会愿意向我们介绍这些吗?” 泽尼娅也不知道,通常一个人在拥有了超出常人所能拥有的东西后,或多或少的都会以此为骄傲,而表现出来的往往就是一点可爱的小炫耀。 就像她们曾经遇到过的那位自豪地向她们介绍收藏品的老先生,他在介绍时简直眼睛里都在发着光,并十分乐意听见她们的追问与惊叹。 但泽尼娅并不觉得弗罗斯特先生是这样的人。他对他所拥有的一切,都表现得太平淡了。 无论是驾马、散步,还是游湖,他所做的一切就都只是为了陪伴客人,他对这一切仿佛早已习惯,连让他提起兴致的资格都没有,又从何而来自豪的介绍呢? 泽尼娅又想起了昨天清晨,他弹奏出直入心底的音乐,对此却只反应平平。如果一个人连自己所做到的成就都毫不在意,那什么才能让他感受到触动呢? “我想,就算他不为此感到自豪,也不会介意向我们介绍的。”泽尼娅说道。 他更有可能既不热切也不冷淡,只是平静舒缓地讲述起一切,就像之前一样。 两个姑娘像往常那样钻进被窝,开始了她们的睡前夜谈。 “城堡里的其他人都在哪呢?”莉娅提出了一个问题。 像这样大的一座城堡,仅仅要维持它的整洁所需要的人就不是一个数目了。 但她们在逛这座城堡的过程中,却并没有遇到其他人。 “听说这样的城堡里,设计有专门的佣人通道,隐蔽而且与主人的行动路线是不同的,所以通常是遇不到他们的。”泽尼娅说道。 “听起来就像密道一样。”莉娅打了个哈欠,她今天第一次骑马,整个人在马背上都是僵着的,虽然兴奋但也够累的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倒想走走看呢……” 密道……泽尼娅关掉灯,闭上眼睛。她也有些好奇…… 她沉沉地陷入了睡梦中。 …… 狭窄的甬道压抑逼仄,左右的墙壁冰冷坚硬。她在一条密道里,泽尼娅意识到。 她身上穿着单薄的麻布裙子,头发胡乱绑在脑后,肢体似乎才受过伤,一直传来隐隐的钝痛。 但她身上还披着一件昂贵的斗篷,内衬是柔软光滑的丝缎,可这对她来说实在太长了,她不得不抓住它们,才不至于使它拖到地面。但它很温暖,使这冰冷的密道也不再显得那么可怖。 泽尼娅发现自己一只手紧紧抓着斗篷,另一只手上则提着一盏小小的烛灯,暖黄色的光芒堪堪照亮一小段道路,还有前面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影。 他身上裁剪合体的服饰将矫健优雅的身形显露无疑,如果是他穿着这件斗篷,尾端应该刚好垂在他小腿的位置上。 这件斗篷本来就是属于他的,泽尼娅突然意识到。 可是他又是谁呢?
第10章 泽尼娅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向前走去。 她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前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可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向前走就对了,跟着前面这个男人。 于是她就这么一直跟着他,直到终于抵达密道的尽头。 在推开密道终点的那扇门后,他们来到了一间书房。 一直背对着泽尼娅的男人终于转过身来,他是个看上去三十余岁的英俊青年,脸部轮廓硬朗,额头很宽,显得威严又智慧。他的眉毛锋利上挑,鼻梁英挺,眼眶深邃,灰蓝色的眼睛如海如天。 “如果有紧急的事情,就通过这里来找我。现在,回到你新的居所去吧。”他命令道。 泽尼娅突然就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她居住在附近的小教堂中,因为她是那里牧师的女儿。 她从父亲那里学会了运用光明的知识,学会如何用植物汁液、金属粉末,还有圣纹、古语写就的祷言来对付隐藏在黑暗里的怪物。 那些具有超凡力量的邪恶生物,它们以凡人的鲜血为食,每一个被它们噬咬过的人都会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 除非那个咬了他的吸血鬼对他抱有兴趣,才会将之转化为自己的族裔,这让受害者能够保有自己的智慧与记忆,却也永远失去了在光明下行走的权利。 但假如受害者提前将圣纹刻画在了自己身上,那么他在受到噬咬后,就有可能继续以人类的身份幸存下来。至于这个“可能”究竟有多大的概率,就要看圣纹和咬了他的吸血鬼哪个力量更强了。 有时他们能够以人类的身份幸存下来,有时他们在两种力量的对抗中煎熬着死去,有时他们会变成那种丑陋的、毫无理智的活着的尸体,而这种时候,其他人就会将这个被圣纹削弱过的怪物杀死。他们砍掉它的头颅、刺穿它的心脏、焚烧它的尸体。 她的父亲就是协助人们做这个的,还有为他们在皮肤上文上圣纹、制作蕴含光明的护符、在盾牌铠甲以及各类武器上刻画具有力量的古老祷言…… 而她父亲所能做的一切,她也都能做到,甚至做得更好。 她实在是个聪明的学生。 但也正是这份聪慧,给她带来了灾祸。 她在掏空了父亲所有的知识后,又翻阅过了教堂中所有有用的书籍,可这些仍不能使她满足。 她不仅想要知道怎么做,还想要知道为什么,进而研究出更好的、更有力的方式。 然后,她就能够让更多在黑暗的毒液中煎熬的人活下去、能够让那焚烧着邪恶嘶嚎的青烟更少的升起、能够让麻木的脸和凄厉的哭泣逐渐消失、能够让上了战场的士兵更多的活下去…… 也许她也没想那么多,没有那么伟大的心愿,她只是不满足于现在所拥有的知识,想要知道更多。 但无论如何,当她已经把所有已知的东西都研究了个透彻,却对自己构思中的力量仍然毫无进展后,她突然明白了,自己所缺失的拼图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从光明中找到了。 她需要知道黑暗的力量。 于是她去偷了活尸被焚烧后的灰烬与骨片,但那里所蕴含的黑暗力量几乎已经消失殆尽。她又想办法偷偷截下了一段活尸的手指,那里面所蕴含的邪恶将她久久停滞的实验向前推进了一小段,她知道自己是正确的。 她一直很谨慎,但随着研究的推进,实验所需要的材料越来越多。她不得不开始冒些风险,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冒险中被发现,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了。 人们把她当成邪恶的同谋,他们把她拖出她的小小实验室,把里面的东西砸的乱七八糟,翻找出来的材料与笔记成了她的罪证。 他们撕打着她,但这只是一时的,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像对付那些活尸一样对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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