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臻终于认真地看她了。 艾莉卡出神地笑道:“我怎么可能忍受这种事呢?” 郁臻:“所以,你怎么做的?” 艾莉卡道:“我问梁先生花了多少钱买的那个贱男人的命,卖给我,我给他看更有意思的表演。梁先生问我有钱吗,我说没有,但我可以当牛做马一辈子来还。梁先生想了想,答应了,不过如果表演不精彩的话,他可要收利息。” 郁臻端起果汁,喝了一口,撇开目光,“你交易给他的是灵魂。” “如果肉身消失了,灵魂还有意义吗?”艾莉卡尽管这么问,却不在乎答案,她说,“后面的过程我猜你不想听,略过不提了。总之我杀了我男朋友,留在俱乐部打工还钱,后来偶然的机会,我升职了,就有了现在的艾莉卡。” “复仇女神小姐。”郁臻祈盼地望着她,“真的不能网开一面,让我联系亲朋好友报个平安?” 艾莉卡一口气把橙汁喝完,放下杯子道:“我很了解你,你是孤儿,没有亲朋好友。鉴于你过去的工作经历和本人性格,我们暂时不能让你与外界取得联系,你先好好养伤吧,等你想通了,会让你下船的。” “那你能不能跟我说下,那两个小朋友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艾莉卡的思路岔了很久,反应过来他指的柳敏和叶映庭,她耸肩道:“不知道啊,他们的买主不是我主要负责的客户。” 郁臻:“你做这份工作,真的不会做噩梦和良心不安吗?” 艾莉卡将海风吹乱的长发别到耳后,说:“可能像你说的,我把灵魂交易给了魔鬼吧,我没有良心,我是注定要下地狱的人。” 郁臻的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他多么希望这是个噩梦。 他绝不会把余生耗在这艘早该沉没的船上,他要找到柳敏和叶映庭,然后离开。 艾莉卡走了不知多久,郁臻在躺椅上睡着了,直到一阵激烈暴躁的犬吠将他吵醒。 阴霾密布的天空下起了淅沥的小雨,奥汀在雨中冲着远方龇牙咆哮,郁臻不明所以地看向它吼叫的方位,只是一片平寂的海面罢了。 突然,脚底的船身一震,剧烈地动荡起来!郁臻立刻落地抓住栏杆! “汪呜——”奥汀嘶叫着,狂奔进船舱。 雨势陡然增大,雨水劈劈啪啪地落下,甲板转眼间被淋透,整个地面都在摇摆倾斜…… 这是艘巨型货轮,普通的风浪根本掀不起这么强烈的波动!触礁?海底火山喷发? 所有灾变仅发生在顷刻之间! 天光被一道硕朋无比的阴影遮挡,光线遽然变暗…… 海面升起了一座巨大的山脉!拔地而起的惊涛骇浪犹如一排城墙般高耸入云,在海中央形成壮阔诡异的奇观! 郁臻听不见旁人的呼喊尖叫,感受不到暴烈急骤的风雨,他在摇山撼海的颠簸震动里,木讷地望着那无法言述的浩瀚未知奇景,内心升起对自然界的最原始恐惧…… 他看到那座山脉褪去衣衫似的剥除海浪,连绵的山脊滚动着延展舒张,一条长眠的巨蟒苏醒过来,扭动着磅礴的身躯,昂起头颅吞山噬海地冲向天际! 郁臻微茫渺小的身影如纸船上的一粒砂。 他惊惧地发觉,那头部椭圆的巨怪并非蛇类,它没有下颚和嘴,如果等比例缩小,就像只蠕动的肉虫,但它的周身布满了圆形吸盘,肉腔内螺旋状生长着荆棘般的刺…… 它不是一头独立生物,它只是海怪身上的一条触手! 海底探出的巨型触手如天谴的刑具,甩动着头部,袭向海面簸荡的轮船!那比例如同幼童伸手拿捏玩具。 灾难降临,将死之际,郁臻的大脑一片空白。 三天前他还认为自己身处现实,此时他动摇了,是梦吧? 又或许,你见过世界末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游戏期间被队友突然谋杀是什么感觉? 杜彧:谢邀,美人计,没反应过来,挂了,已召唤克苏鲁重置副本,敬请期待。 郁臻:说了死刑就是死刑,缓一天都不行:) 没有追妻,直接火葬场,希望两位下个副本好好相处XD 之前说这部分比较长嘛,会分为上下两篇,上篇结束,明天开始下篇,世界观升级~铛铛铛! 梦之四:安息岛
第51章 安息岛(一) 双人游 沉入深海的坠落感迫使他张开了眼睛。 黑暗, 死寂的黑暗。 郁臻从床上惊坐而起,汗湿的后背被凉风一吹,冷得哆嗦;他捂着额头, 眼角酸涩, 复杂多味的情绪涌漫心头, 许久缓不过神。 安静到只剩心跳和喘息的房间里, 出现了别人的呼吸声, 他察觉自己身边还躺着另一个人—— 杜彧被强烈的灯光晃醒, 痛苦地睁眼,郁臻苍白的一张脸上, 幽黑的眼眸惊恐地瞪视自己。 “大半夜不睡觉……”杜彧微恼地翻过身, 脸埋进枕头里,肩被人推了推。 郁臻颤巍巍地推着杜彧的肩膀, 脑子彻底乱了。他要问什么?——你不是被我杀了吗?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睡我旁边? 杜彧正困着,索性没理他, 趴着装死。 算了, 问这个人,不靠谱。郁臻收回手, 独自下了床。 一个绝望的现实, 他还在驶往雪山岛屿的邮轮上,住的是他最初的房间。 他翻找行李,拿出船票,目的地仍旧是:The island of Ancy(安息岛) 他又看杜玟给他的明信片,正面印着画作《沉睡的雪峰》, 背面是杜玟手写的小字: 【尊敬的郁先生, 您好。近日事务繁重, 怠慢之处请您多多包涵。阿彧恢复得很好, 他希望当面感谢您,并精心准备了这张船票,望您能收下。另外,阿彧他比较任性,我已对他千叮万嘱,但愿他不会再给您添麻烦,如果有,请告诉我。祝旅途愉快!——杜玟。】 变了,内容完全变了! 郁臻感到眩晕,靠坐墙边。他对于自己如何出发、上船、在船上度过第一晚,毫无记忆。 他只记得第二天傍晚在甲板上遇见艾莉卡和那群小孩,吃饭时见到严谌,以及后来数日噩梦般的危险经历…… 可他才从噩梦中醒来。 他确认了今天的日期,正是他上船的第二天,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 但他从孤身一人登船旅行,变成了和杜彧同行,两人关系似乎处得不错,都睡一张床去了。 怎么回事——时间重置了?他死后重生了?还是他只是做了个梦?或者说,他正在做梦? 究竟哪一边是现实?哪一边是梦? 他不知道,也无从论证。 郁臻从没有这么迷茫过,他酸涩的眼眶涌出热乎的泪水,无知无觉地划过脸庞,嘀嗒地落在明信片上,晕开了清丽的钢笔字迹。 杜彧立在门口,倚着门框,看他好一会儿了。 “你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哭什么?” 郁臻抹掉眼泪,把东西收好,走过去掰住杜彧的颈脖,“抬头。” 杜彧与他湿润的双眸对视,听从地略抬高了下巴。 郁臻在那段白皙光滑的颈部又摸又看了半天,别说疤痕,连颗痣都没有。 “行了。”他松开手,绕开对方回到床上。 他不解释自己的行为动机,杜彧也没问,但直到杜彧走到床边,打算关灯睡下,他才紧急喊了句“等等”。 “你不能回你房间睡吗?”郁臻问。 “这里就是我的房间。”杜彧说。 郁臻:“那我的房间呢?” 杜彧:“你失忆了?我们订船票的时候就只剩这一间房了,所以住一起。” “那也没必要睡一张床吧!” “没有其他床了。” “……”郁臻栽进枕头,盖上被子,心中有气,却找不到发泄口。 他的接受能力很强,着眼当下是他认定的生存法则。如果是现实,他庆幸在俱乐部的经历只是一场噩梦;如果这里仍是梦,那他一定会找到苏醒的办法。 不能急,不能崩溃,情绪是最无用的。 让他不爽的主要是非得和别人睡同一张床。 说起来不过是双方都无奈的情况,要怪只能怪邮轮不多准备几间同规格套房。他习惯独居,但不是没跟人一块儿睡过,这张床够睡四五个人,不挤;而且杜彧睡姿很规矩,没有任何坏习惯,对他睡眠质量无影响。 他的情绪源于参与感的缺失,明明不是他选的邮轮旅行,不是他订的房间,为什么他要接受这种“无奈”? 谁不想一个人独占一张床啊!如果是他本人的意愿,他压根不会选邮轮旅行! “你放心吧,我手脚都很规矩,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杜彧看他过了大半天还睁着眼,轻声说。 郁臻:“……哈?” 杜彧:“你不是担心我占你便宜吗?放心吧,我肯定不会。” “谁会担心这种问题啊?”郁臻心说你敢,我宰了你易如反掌。 杜彧困意淡去,侧身看着他,“那你在想什么?” “想怎么谋杀你。”郁臻说完,觉得开这种恐吓玩笑没意思,背过身去,“不说了,睡觉。” 郁臻放松地合上眼睛,酝酿睡意,后颈却蓦地被人挠了挠,他嫌痒,呵斥了一句不准碰我。 杜彧充耳不闻,手指下移,隔着衣料描摹他的脊骨;他背部的脂肪很薄,皮肤细嫩,可以轻易摸到突起的骨节,“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他是个成年人,当然知道对方的举动和话语暗示着什么。说实在的,他没心情,再说万一是梦呢?会不会又是陷阱?做到一半杜彧变成八爪鱼勒死他,那太可怕了。 于是,郁臻探到后腰拽住那只手,推开道:“不要,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杜彧问:“你喜欢什么类型呢?” 郁臻睡意渐浓,随便说了个自己也没记住的答案。 “起床了。”杜彧趴在床边,拿一根穗子搔弄他的眼睑,从睫毛、眉心、鼻梁,再到嘴唇、下巴……脖子。 郁臻睡得迷迷糊糊,被烦人的痒意骚扰,他张开眼,揪住那根干草穗扯断,丢回杜彧脸上,“走开啊你!” 杜彧拂掉一身的草屑,那原本是插在花瓶里的装饰干花。 “喂……快吃晚饭了。”杜彧换做手指戳他的脸蛋,不自觉地笑道,“大半夜做噩梦,白天睡得香,你一天到晚都在睡觉。你知道食梦貘吗?一种长得很像猪的动物,传说可以吃掉人的梦。” 郁臻受不了了,挥开对方的手臂,从另一侧翻身下床,进了浴室。 杜彧自讨没趣,回到落地窗前的圆桌边。 窗外的大海蔚蓝,被沉落的夕阳晕染成渐变的浓浓深紫,一片亮金色水波熠熠生辉,美得仿若有海妖现世。 郁臻从浴室出来时,杜彧还坐在窗边,身影与艳丽的晚霞相融,轮廓迷蒙,像幅风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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