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寂静到诡秘的森林里传来阵阵幽幽叹息,宛如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 那绝不是风声,而且也不止一种声音,好似有千百个人藏在树后哭泣,有哀有怒,喋喋不休。 杜彧催促道:“开快点,这里不对劲。” 车轮碾过枯枝败叶和水洼,那阵幽怨的叹息低语声愈发清晰了。随之而来的是,森林深处不时会冒出一两棵被大火烧焦的死树,树干从中被雷电劈裂,根部烧成焦炭;在第一棵死树旁边,他们看见了一块腐朽的警示牌,青苔攀附的木头上面用砍刀潦草雕刻着警示语:「不要靠近树!」 他们越往深处走,发现的人类遗留痕迹越多。 路过警示牌十公里后,密林间陆续出现了几处废弃的露营地,不知多少年前扎在这里的户外帐篷被掉落的枝干压塌,材质仍维持着鲜艳色彩;打翻的锅碗瓢盆和烧烤架,变成垃圾的衣物、登山靴、背包……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了,却再也没有回来。 种种迹象昭示着,当年灾难发生时,这座森林里有不少人正在开展徒步远足登山等集体活动。 车辆沿路缓行,杜彧隔着玻璃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他找到了埋在草丛里的粉色儿童相机和黄雨衣,唯独找不到死人的骸骨。 那些声音到底是怎么来的? 杜彧把镜头移向那一棵棵高耸挺立的大树——原始病毒对植物基因的改写非常温和,它不改变植被的外表,一棵被感染的树外形依然是树,你无法感知它的变化,它也并不会主动攻击你,可你一旦不小心碰到它,那么故事就结束了。 原始病毒有针对性地保留了植物温顺柔和的生物特性,只扩展了它们的繁殖能力,让它们寄生一切血肉之驱,不停地生长、扩张。这种接近造物主的力量极富创造性,能使植物与动物的基因重组后孕育出另类物种。 比如使一棵普通的树长出人的嘴巴。 它那两片干瘪的嘴唇像贴在树皮表面的菌类,翕张时小心翼翼,两排牙齿中间夹着一张更小的嘴。 这里的每一棵树上,都长满了这样密密麻麻的嘴。 是它们在说话。 当初死去的人都以这种方式永远留在了这座森林。 周敛:“怎么样?你看见什么了?” 杜彧:“别问了,快点离开这里。” 他们像逃命似的加速甩开那一声声阴魂不散的叹息。 当阳光再次落到视窗上,暖意渗透身体,已经是2小时后的事情。 车驶入了一片安宁寻常的树林,两人僵硬的肩臂不自觉放松下来,尽管什么也没有发生,但他们都感到劫后余生的万幸。 “喂,你看——”周敛双目熠熠聚焦于正前方。 杜彧看见了。 那是一座湖,藏在广袤幽深的森林内部,荒草萋萋,湖水深绿;湖中心漂浮着小块陆地,岛上树枝掩映间露出一栋墙体褪色的红砖房,透出梦境般的幽谧深邃之美。 湖岸边生长着一类紫色小花,像散落的星辰铺满草地。 这是地图上明确标注的地点,叫红塔湖,位于森林边界。 “喔!我们快要出去了!”周敛兴奋不已地喊道。 杜彧翻开路线图,按照路程规划,离开这座森林再向西行驶2天,就能进入沙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又没见上…… 下章一定……(._.)
第136章 神弃之地(八) 出来 离开峡谷的第十六个夜晚。 这一天距离基地收到那封求救信息过去一个月, 两人离地图上用红笔圈出的小圆点仅剩36小时的路程。 自从逃离了那座森林,他们就默契地不再说话了。 沙漠中植物稀少,动物隐匿在沙层深处, 夜里温度急剧下降, 木炭枯柴点燃的篝火上架了一口小锅, 煮沸的蔬菜汤飘着浓香。 周敛披了一条毛毯, 双手捧着刚盛的热汤暖手, 时隔三日第一次开口道:“咱们还是回去吧。” 旁边的杜彧笑了笑, 不言语。 周敛正色看他,问:“你真的相信, 这地方有活人?” “嗯。”杜彧抬起眼皮, 目光灼然道,“总不可能是幽灵发出的求救信号。” “我是觉得离奇。”周敛喝着汤, 一股滚烫入喉,舒服得眉眼舒展, “一个月了, 发出求救信的人还在不在这里?如果在,他们依靠什么生存?而且你想过没有, 能带着小孩在沙漠里活上一个月的, 会是什么样的人?” “比较危险的人。”杜彧说。 他不是不能理解周敛的顾虑和担忧。 假设求救者形单影只、力量单薄,那这30天里,他们如何生存首先就是道大难题,沙漠中食物与水源稀缺,夜晚也无法保障自身安全, 何况还要照顾一个孩子? 最古怪的是直到小队出发, 峡谷都再也没有收到过第二条来自该信号站的讯息;所以两边并未达成联络, 对方是不能确保这边一定会派人去找他们的。 ——以及部分值得深思却无从推测的细节: 为什么那条信息内容如此仓促简短?他们着急离开?没有再发第二遍是因为已经离开信号站了, 还是发生了意外? 不管是出于什么角度考虑,求救者停留在原地等待峡谷救援的可能性都很低。 周敛的想法无非是:再花36小时赶到讯息中的坐标地点,大概率是扑空或找到几具干巴巴的尸体。 若是反过来假设求救者人数众多,那状况就愈发复杂了。 这边只剩下他和周敛两个人,如果是陷阱,他们基本必死无疑。 然而这一系列问题,早在他们出发前,峡谷的人已推想分析过,尤其是格蕾塔;她并非一时起意,她清楚所有的风险,但她仍然决定执行这项任务,因为比起牺牲,她更不能忍受袖手旁观。 所以杜彧上车的那一刻起,就明白这是一场纯粹的冒险;幸运的话无功而返,倒霉则是有去无回。 于是他对周敛道:“你以为派我们来的人不知道吗?” 看周敛一怔,他接着说:“现在折返,如果再遇到3头突变体,仅凭我们两人,你认为胜算有多大?即便九死一生地回去了,你怎么交代?你骗得过格蕾塔吗?” 一时无语。 周敛仰头喝光了碗里的汤,抹嘴叹道:“……我他妈的想活着。” 杜彧道:“当然了,没有人想死。” 周敛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沙,走向车,不忘问他:“你喝酒吗?” “不用。”杜彧往火里添了一根木头。 长达半个月的路程消磨光了人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力,最后36个小时杜彧不记得是怎么过来的,沙漠像一条无止尽的赛道,他们是胜利无望的车手,再如何加速也抵达不了终点。 在一个金色落日的傍晚,他们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旅程,驶入路线图上的红点范围。 连绵的黄沙是铺在蓝色神殿下的毛毯,边际的沙丘是隆起的褶皱;通过望远镜,他们远远地看见一间半掩的房屋,和屋顶一面飘扬的黑色旗帜。 “操,还真他妈有人!”周敛的面色因激动而泛红。 杜彧的耳根轻微充血,心跳比平时快些,砰砰地回响在耳旁。这世界上还有人,除他们以外的人——亲眼见证这一事实,谁也难免心绪震荡。 “要小心。”他放轻声量,提醒道。 “我知道。”周敛恢复冷静,眼睛盯视着渺小的黑旗,驱车靠近。 那面旗挂上去的时间很久了,上面银漆绘制的图案褪色剥落,隐约看得出是一头展翅的猎鹰,犀利冰冷的鹰眼居高俯视着下方。 屋子半截陷进了沙地,黑色房顶完好,墙体有修缮痕迹。 只是这里没有人,一丝声音也无,寂静得犹如墓穴。 车绕着房屋转了一圈,停在了那扇看不出原色的铁门外。 周敛戴上无指手套,取出他惯用的轻型全自动冲/锋/枪,将一捆子弹缠在腰间,以防备的姿态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杜彧默默换位坐到主驾驶座,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握着一把常见的45 ACP,他认为用于防身是足够了。——后来事实证明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以周敛的体型块头,站在地面上几乎与屋顶一样高,投下的影子直接覆盖了整扇门。他敲门问道:“有人吗?” 杜彧的视线透过车窗追随着对方的背影,头靠在椅背,微垂的眼睑看起来十分懒散。 周敛连敲了三次门,并无应答,于是后退抬腿一踹!房顶与墙面的沙尘簌簌落下…… 门应声而开,夕阳余晖照亮了屋内一小块遍布杂乱脚印的地板。 “呛死老子了咳、咳……”周敛扇开扑面而来的灰尘,脖子后转,瞪了一眼坐在车上的杜彧;后者恰好低下了头没看他。 周敛猫着腰走进漆黑的房子,他的鞋底落地的短短一息间,黑暗中爆发炽亮的火光与震耳欲聋的枪声! 杜彧受响动所惊,只见刚踏进门的周敛那高大身躯被无数颗子弹击中,血光四溅! 是陷阱。 他在顷刻间作出反应,冷汗淋漓的双手掌控方向盘,脚下盘猛踩油门使车向前冲去! 然而就在他注意力集中于前方的那瞬间,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人正拦在车前——看到障碍物要避开的下意识反射令他动作先于判断,立即调转了车头向右侧撞出! 另一边约有五六人踩着周敛的尸体从房子内鱼贯而出,其中一名身材矮小的红发男人疾跑速度快得像鹰,竟趁车辆被人拦截的时机追上了杜彧!跃身一条两手攀住车窗下沿—— 突然变向的车身向外一甩,杜彧费力地稳住身形,转头时到一张面颊凹陷的脸近在咫尺!头发剃光只头顶留有几簇红发的男人双眼爆凸,亢奋地吼叫着,上半身贴在窗边沿试图挤入驾驶室内! 他左手开车右手开枪,对方却已预判到他的动作,偏头躲开子弹的同时绑在腕间的匕首刺入他的脖子! 杜彧上身右/倾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可惜车室空间狭小,纵使反应再神经敏捷也施展不开,眼看本来要割破他喉咙的刀尖硬生生捅进了他的肩膀,大股鲜血随利刃抽出而狂飙!温热的腥锈味弥漫鼻尖…… 他反手用枪托对那人狰狞的脸猛砸数下!他敲断对方的鼻梁,随即感到黏滑的血液沾上手指,然后腾出另一只手打开左侧车门,将油门一轰到底! 在车骤然提速和车门失去稳定性的双重颠簸下,红发男人果然两手一松掉落进车轮碾过的沙子里…… 杜彧重新拉上车门,后方数道枪声四起! 子弹乒乒乓乓地打在车身的装甲外壳和防弹玻璃上,造成可忽略不计的弹痕损伤。 他握着枪的右手碰了碰自己的左肩,滚热的血汨汨不断地涌出,刚才那把刀深深扎进了他的肉里,伤口若不及时做止血处理,恐怕会导致他不想预见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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