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就好。”左蓝一略显尴尬地收回手,摸摸鼻子,“你昨晚上怎么了,睡那么沉?” 难道他不知道? 可昨晚分明如此清晰。 “班长就这么在意我的睡眠质量?”轩佑环视四方,钟表指针指向十一,此刻他正平躺在床上,而左蓝一…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压在他身上。 “下去。” 轩佑想起左涪卿说过的话,内心不禁闪过一丝厌恶感和疏离感,只不过厌恶感更多的是倾向于自己。 “行,下去。”虽说左蓝一习惯了他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但左蓝一毕竟是有眼力见的,即使轩佑一句话不说,他也能从表情之中洞察一二。 “今天晚上我们去韩江枫的新房子,你去吗?”知道轩佑肯定不答应,左蓝一象征性地问了一嘴。 “不去。没意思。” “那你自己在宿舍别乱跑,再喝个烂醉如泥可没人管你。” 左蓝一穿了件蓝紫色休闲风衣,打好领带,整理板正,在镜子前照了又照,直到自己觉得满意,对着镜子里那张无可挑剔的帅脸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这才肯出宿舍。 轩佑的性格很好琢磨,他不屑于社交,所以也不关注跟社交有关的一切,左蓝一深知这点儿,就算当面换衣服打扮,对方也懒得多想。 下午那两节水课他打算直接逃掉。不带宋飞镜,不过并不是去韩江枫家,而是要看看轩佑在做什么。 左蓝一知道,有些事轩佑既然不开口,就是做好了一辈子也不说的打算。他问是问不出来的。昨晚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他和轩佑来到了卷王楼——或许同行的还有其他人,左蓝一说不准。当他想要开口说话时,嗓子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脚步和动作都不受控制,他好似一个游离的鬼魂,听不见轩佑说话,也听不见这个环境里的任何声音。左蓝一的身体越来越轻,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这种情况早在很久以前就出现过。 …… 左蓝一刷了校园卡出门,直奔望月桥,这次是专门去找张云烟的,他要让张云烟给一个人“算命”。 “一九七八年四月十四日辰时…”看着手机上一串具体到秒的数字,张云烟感觉脑袋大了一圈儿。 “小伙子,冒昧问一下,此人与你——” “他是我的舅舅。”左蓝一当即答到。 “哦,”张云烟习惯性地“唰”的一声打开扇面,有模有样地开始分析,椭圆形墨镜后面,一双桃花眼盈盈含笑,美人痣蜻蜓点水般在左眼下方驻留,只可惜如此好看的眉眼被刘海和眼镜遮住,平常人很难有幸一睹风采。 “金气旺盛,此人精于世故,有领袖之才,但凡事急于求成,恐生变数。”趁左蓝一不注意,张云烟默默把手机切到了自动算命的页面。 话音刚落,就见左蓝一背着手,笑眯眯地说,“道长,这软件哪儿下的,您也教教我呗。” “哎不是,你小子拿死人的八字忽悠我还不许我骗回去,有没有天理啊!”张云烟索性直截了当,“你知不知道给死人算命会折损阳寿啊!” “我知道。”左蓝一理不直气也壮,“我的确有问题要问你。但首先我得确定你不是拿着八字一顿忽悠的骗子。” 张云烟听到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也真是邪了门了,算命这行业什么时候能改改论资排辈的臭毛病,年轻的就是骗子,越老越吃香?得了吧!自己不就是长得年轻好看了一点嘛,谁说长得年轻一定就是毛头小子! “问吧,别再拿死人八字骗我。”张云烟腹诽了一阵之后,心里的火气散去不少。 “以您的道行,如果一个人被脏东西缠上,您能感知的到吗?” 张云烟不免在心里嗤笑,早年间他可是走南闯北,什么样的高人没拜访过?这么多年过去,手段在他之上的早都去见了太上老君,至于平时查手机算命嘛——完全是懒得动脑。 若一个人被邪祟缠身,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小伙子,命理是很复杂的,风水、八字、流年都会作用于你的运势,运程不好不一定和脏东西有关。” 虽然只见过一面,张云烟对左蓝一印象颇深。日柱和时柱都带着天乙贵人,按理说那是吃穿不愁,诸邪退散,钱大把大把的来,几乎就是躺赢局,完全可以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 可上次见到左蓝一时他就感觉非常不对劲儿。 一个这么好的命格,究竟被什么东西折磨成了现在的样子?居然这么年轻就要经历生死劫。 缠在左蓝一身上这东西不是鬼,不是妖,倒更像魂魄尽毁的另一种存在,如果能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会不会就能… “很奇怪,是不是?”左蓝一轻松笑道,“其实我完全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额…其实你现在也不是完全没得救,”张云烟总觉得不说些什么显得自己太泯然众人了,“贫道早就说了,你现在应该想办法解决自己的问题,虽然我现在判断不出什么东西缠着你,但这个东西绝对已经在你身边很久了,而且你这辈子最大的劫数——也快了。” “这倒是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算再困难的问题也存在最佳方案,左蓝一并不觉得自己缺乏选项,对他来说,从高中以来他经手过的每一件事,也都不存在选择失误的情况。 兜了一圈儿,张云烟的话把儿又回到几天前和左蓝一打谜语那会儿,有意重申一遍自己不是骗子。 “你俩的确有缘,不过啊,这情有轻重,缘有深浅,你和他的缘分只够今生见一面的,放弃吧。” “他啊,远比我的生命重要。”左蓝一瞟了张云烟一眼,目光转向他的身后,云淡风轻道,“这种感觉道长应该比我清楚吧。” 这下轮到张云烟慌了,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后。 “你…” “怎么样?”左蓝一嘲弄地笑笑,模仿张云烟故弄玄虚时的样子,手指捋着不存在的胡须,“道长,相遇即是缘,要不我给您也算上一卦?” “胡闹!” 一个被不知名的邪祟纠缠,一个背着沉重的因果。相遇即是缘。这句话可太对了。 摆摊算命主打的就是一个神秘,要是被来算命的看穿,等于砸了自家招牌,干都不用干了。张云烟没少鼓捣逆天而为的东西,身上的因果有多重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只是作为资深神棍,被一个没修为没道行的大学生看穿,多少有些尴尬了。 “哎等等,”见左蓝一转身要走,张云烟忙挽留,“小伙子,你先回来,这么着急走干嘛。” 左蓝一憋住笑,“道长还有吩咐?” “你实话告诉我,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张云烟用扇柄指着手机上那行生辰,打听道,“他到底怎么死的?” “道长能掐会算,这点小事还用问我?” “明明全无一点生气,卦象却是将死未死,寿数未尽却在戊子年戛然而止…”张云烟收拾了一下思绪,换了种通俗易懂的讲话方式,“这么给你说的吧,你的这位舅舅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世界上,不是人,更不是鬼。” …… 那天下午,算命的在望月桥待到了深夜,暮色四合,灯影闪烁,欢声笑语伴随着熙来攘往的行人逐渐散去,皓月千里,历尽多次翻修的望月桥斜倚着绿水,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青涩稚嫩的样子。 “张望月,当初你和张妄言约定的时候,也没想过最后在这座桥上等你的人会是我吧。” …… 轩佑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宿舍、餐厅、厕所三点一线,极其老实。 对此左蓝一感到非常失败。 夜里,左蓝一躺在床上刷了会儿B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考试了,最近B站总推祈福锦鲤给他,看完了已关注up主的更新视频,左蓝一的眼皮已经快抬不起来了。 不出意料的,他很快就睡着了。左蓝一做了一个十分奇怪且搞笑的梦,梦里的他独自前往超市,买了六七盆品种不一的多肉回来,回到宿舍,将多肉在地上摆成一排,一边哭一边用牙齿啃,转眼就吃下去了三盆。其间,左蓝一想要停下来,可潜意识告诉他必须把这些多肉吃完。最后他实在吃不下去了,梦境到此结束。 “哈哈哈吃肉就够可以了,吃多肉是什么鬼?”饶是打游戏入迷的宋飞镜,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差点笑抽。 “我怎么知道?离谱。”左蓝一只觉得这一夜都没有休息好,连带饭也不想吃了。 一连几天时间,左蓝一每晚都在做梦,梦的内容荒诞离谱,但奇怪的是,每次醒来之后他都能完整清晰地复述出来。有人说,梦是人内心的写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左蓝一半点不信,倘若事实真是如此,怎么一次都没有梦见轩佑? 当晚梦见去东营黄河口旅游,这个梦还算正常。到了第二天就有意思了,居然梦见自己变成了女生,顺带围观了一场三父争子的狗血闹剧。第三晚梦到自己谈了个南方女友,俩人在洞庭湖划船,结果划得太猛掉进了水里。 后来他又梦到保安大叔和餐厅阿姨谈恋爱,大叔被施法变成了侏儒,还要把阿姨的秘密曝光。 最离谱的一个梦是他梦见和前任的父亲打语音,他把和前任分手的原因说得头头是道,怼得对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可问题是他根本就没有前任啊!怎么可能连女生的样貌、在一起的经历以及分手原因记得那么清楚啊! 谁能相信——左蓝一——一个上过学校表白墙、逛超市被大妈要微信、和年轻导员处成“姐弟”的“交际花”,现实里其实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 浮生若梦,弹指一挥间。梦里那些看似真切的故事,又何尝不是别人的人生呢? 只是左蓝一不明白,这些人和事,缘何要被他梦见呢? “左老六!”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一听这动静,左蓝一就知道某个麻烦的家伙又来了。 “有什么事吗?秦晓月同学。” 左蓝一转身,露出职业假笑。 “那啥,没事,”平常左蓝一总是叫她的绰号,忽然喊全名还真有点不适应,“我们院新开了门明史选修,轩哥不是想跨考历史嘛,可以来听听。” “轩佑…什么时候说要读研了?” “以前说的呗,”秦晓月故意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你记不清了呗。” “也对,唉,轩佑现在都懒得理我,”左蓝一存心逗她,故作伤感,“以后怕是帮不了你喽…” “哈?!我才不信呢!” “除非——承认你是呆子哈哈哈!”左蓝一实在有些累了,频繁的梦早已折磨得他心力交瘁。 “别忘了给轩哥说啊,他微信不鸟我…我跟你讲,新来的那个教授贼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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