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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澈澈，明天下班来我家，我给你好好说道说道。”陈九歌本身也没有打算隐瞒，做人要有诚心，既然做好了和韩江枫恋爱的打算，就要真心实意地对他，恋人之间岂能虚情假意。 最不济，陈九歌既有给韩江枫托梦的本事，自然也有抹除他记忆的能力，倘若日后背道而驰，他便从韩江枫的记忆里彻彻底底地把自己摘出去，韩江枫依旧是最天真烂漫的韩江枫。 “嗯嗯嗯。”韩江枫分外听话地点点头。 对于韩江枫而言这一天简直像在做梦一样，从上午的表白到下午一起吃饭，他们的关系仿佛一下子拉近了，又仿佛从来都没有变过，自然得犹如水到渠成。 这世间之事本就诡谲复杂，有人欢喜自有人愁闷，暖色的灯光下充满欢声笑语，寂静无人的巷子里，秋雨打湿青石小路。 这些天韩川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想起一个个早就故去的人。在回顾这些事的时候，他总感觉曾经的自己远没有现在这般多愁善感，和皇上在一起的日子虽然颠沛流离，但只要能日夜陪在皇帝身边，总归是值得开心的事。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从前的那个川潼，大抵是投江的时候跟着皇上去了罢，独留下现在这苟延残喘的老魂。 韩川望了一眼手表：21:55。今晚是回家还是去听雨轩留宿呢？ 回家的话有点晚了，还要在路上折腾。韩川晕车并且不习惯坐车，除非在极端恶劣的天气下出门，否则能不坐车就不坐车。 可是听雨轩——韩川能很明显地意识到魏凌霄并不待见他，每次但凡他去听雨轩，魏凌霄都会背过身待在窗边，绝不会和他多说一句话。虽然他和杨桃是至交，就算去也是奔着杨桃去的，但魏凌霄总归是神子，自找不痛快也不是韩川爱干的事。 “咚咚咚。” 给他开门的依旧是魏凌霄，只不过这次魏凌霄对他点了点头，态度不似往常那般僵硬。 杨桃正在煮茶，看到韩川并不感到意外。只要进了听雨轩的结界，一年四季都在下雨，春夏秋冬皆是夜色。 “来了。”纤细修长的手指勾起壶柄，茶汤入碗，滋润着细腻的瓷釉，“这次是正山小种，最近久雨，喝点红茶去去湿气。” “谢谢上神。”韩川嘴上应着，既没有坐下也没有端起茶盏。 “刚才我还和凌霄说，内间有段时间没清扫了，要是你在就好了。” 杨桃看出他的难处，故意说。 “是啊，有段时间没打扫了。我这就去…” “不用急，每天打扫一点，总归能收拾干净。” 这话算是杨桃给了他一个极大的人情，以后他可以借着打理内间的由头名正言顺地来听雨轩了，有了这个特许，就算魏凌霄不满也毫无办法。 “又想起他了吧。” “轩佑…是这些转世里最像他的一个。”韩川低着头，声音非常之小。 “轩佑也喜欢读史书。他和他一样，不喜欢给别人带来灾祸，宁可委屈自己。” “嗯？谁和谁？” “轩佑和皇上。” 杨桃徒然正色。“华夏五千年有如此多之帝王，你说的是哪一个？” 韩川，已经六百多年了，你日夜都在思念他，到头来连他的名字都变得难以启齿了吗？ 韩川颔首侧目，逃避着杨桃灼灼的目光。那个名字已经藏在他心中很久了，每每默念，便是一场灵肉煎熬。君臣有别，自始至终他也只喊出过一次，在长江，在瓜洲渡，在他们即将死别之际。事实上，他从来都在畏惧，从来都惧怕本就没有长好的疮疤再次戳破。 “上神，您这是什么意思？” 过不去的坎儿，它会刻进你的骨头里。 “你当想一想，为何九世轮回，要么擦肩而过，要么默默相守，没有一次得到善终。” “能陪在他身边已经足够了，区区臣子，我不敢奢望其他。” “臣子？”这番平静柔和的话语出自杨桃口中竟平添了几分讽刺，“你真的有把自己当做他的臣子吗？” 杨桃呷了一口茶，眸光意味深长地扫过他的脸，最后落于橙黄色的浓稠茶汤。 “我…我不好说。”韩川无力地为自己辩护。即便杨桃说的很对，若按当时的国律，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僭越之罪，身为臣子，未免也太大胆了。 最先迈入禁区的是他，现在极力维护君臣之礼的还是他，这么多年了，到底在做了些什么？！ 魏凌霄双手环抱胸前，斜倚着雕花窗棂，尽管已经离杨桃他们很远，以他的听力依旧能清楚地听到二人说话的内容。魏凌霄知道叔叔和韩川约在外厅就是没打算避他的意思，可韩川的一系列说辞可太让他抓狂了，优柔寡断，举棋不定，几百年都这么过去了，就算再给韩川个几十年也不一定会有什么进展，叔叔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果你自认为与他是君臣关系，那么你们也只会是君臣。”杨桃叹了口气，说。 “上神，您是不是知道什么？”韩川敏锐的感知力告诉他杨桃一定话里有话。 “还记得我几个月前对你说的话吗？他的这一世会牵扯到很多人。” “包括你我。” “什么意思？”韩川心里猛地一震，他与杨桃相识多年，自然了解对方的脾性。作为神职者是不能逾越天界规则随便干预凡间事务的，哪怕当年陈九歌把听雨轩砸了他也还是没有出手救陈玉衡，今天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魏凌霄的心同样提到了嗓子眼。身为神子的他本质上是杨桃的监护者，如果杨桃真的向韩川泄露了在浮生镜里看到的未来，他又该怎么办呢？真的要秉公处置还是与叔叔一起悖天道而行？ “没有什么。只是想提醒你，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是…”可是你刚才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不，上神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韩川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杨桃起身，魏凌霄随即跟了上去，与韩川擦肩而过的时候，韩川明显感受到一阵冰冷的寒意，魏凌霄跟在杨桃身后，回头瞪了他一眼，像警告，更像在宣示主权。 前后完全不搭的两段话究竟在表达什么？杨桃，魏凌霄，他们到底…不，魏凌霄…魏凌霄… …魏凌霄对我的敌意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 “老大，什么时候回家？”韩江枫坐着转椅，脚往地上一蹬，从自己的办公桌划到陈九歌的办公桌。 “等我看完这篇论文。”陈九歌推了推眼镜框，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唉，好吧。人都走光了，我都快饿死了…” “嗯？走光了？”陈九歌捕捉到了关键词。 “对啊我的老大，下班了。”韩江枫指指手表。 “不看了，走人。” “啊？”韩江枫一愣，“你不是要看完再走？” “都下班走人了我干嘛还要加班，又没有加班费。等明天再说吧。”陈九歌十分迅速地收拾完毕，拎包跑路。 …… “你知不知道古代有种方术叫做‘识海寻真’？”陈九歌问。 “石海寻针？啥玩意？石头缝里找针可麻烦大了。” 额，果然不能卖关子。 “识海寻真是一种几乎失传的方术。施术者在满足特定的条件时可以穿越进别人的意识里，在他们的意识里寻找答案。”陈九歌觉得这样解释不够明白，随即补充道，“举个例子，答辩完成后如果你想知道导师是怎么想的，就可以用识海寻真术穿进他的意识里，在他的识海你会看到很多并不常见甚至光怪陆离的事物，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是他的意识对客观事物的改造。” “如果你在导师的识海里看到一坨大便，你大概率会延毕。” “老大你咒我呢…一点也不好笑的好吧！” 现在虽说是懂了，但他更想揍陈九歌。
第12章 九歌 “说回正题，进入他人识海需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被施术者须处于将睡未睡的状态，第二，要满足从黑暗环境向强光环境的瞬间切换。如果是进入亡者的识海，则需要一定的手段。” “那进入别人的识海之后怎么出去啊？还有…如果误打误撞进去岂不是会很慌？”韩江枫被他绕晕了，昨天陈九歌明明说好了要对他解释猫和猞猁的事，现在怎么开始讲起识海寻真了？ “这也是我接下来要对你说的。”陈九歌凝视着韩江枫的眼睛，“我即将告诉你的可能会颠覆你之前的一些认知，你准备好了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识海寻真已经颠覆我的认知了… “准、准备好了。” “这个年代懂识海寻真的人本来就不多，再加上有些人自以为是，拿着三脚猫的功夫进死人的识海，结果一个个的成了植物人。”陈九歌战术性停顿了一下，有意无意地关注着韩江枫的状态，见他并无反常后才继续道，“那天我…擅自进了你的识海，并且扰乱了你的识海，所以你梦见娶…猫…”陈九歌挠了挠头，居然越说越为难。 “哈？”韩江枫一脸懵逼，“不是…我没听明白，你在我识海里做了什么？” 陈九歌咬了咬牙，总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如给韩江枫彻底讲明白，反正他本来也没打算隐瞒。 三天前 “呼——陈主任！没锁门我进来了噢！” 韩江枫一面抱怨同科室小哥使唤他给陈九歌送文件，一面又有点小窃喜，毕竟这也创造了和陈主任会面的机会。 “陈主任你在吗？” 门没锁，客厅灯开着，房间却比往日凌乱了许多——难道有贼进来了？！ 望着紧闭的房门，韩江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中浮现出无数危险紧急的场面，万一有行凶者在里面呢？万一陈主任已经遭遇了不测？ 韩江枫一刻也不敢多想，用手腕上的皮筋将头发扎成马尾，抄起茶几上的蓝色水果刀，一步一步靠近那扇紧闭的门，顺便打开了手电筒。 陈九歌…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呼…” 韩江枫的手已经不露声色地握紧了门把手，只要他把门打开，就能立刻知道屋内情况。 韩江枫在心里默念：三，二… 然而还没有数到一，他心里已经急得不行了，只听“哐”的一声，门重重地砸向右侧墙壁，黑暗之中韩江枫看不清屋内情况，惊悸之余又摸不到开关在哪儿，只得拿着手机一通乱照，房间内静得出奇，韩江枫下意识地看向床，却没有在床上看到第二个人——连陈九歌也不见了！ “老大…” 话音未落，只见一双黄盈盈的眼睛悬空在黑暗深处，怨毒地盯着他，不知道什么东西正趴在陈主任的床上，发出令人畏惧的低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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